明明不想再有任何牽連,過就算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白淺也于心不安,更何況,他曾為她做了那麼多。
有些話該是說的,顯然家里不是合適的地方。
雖然已經用過晚飯,白淺仍是跟著陸驀北去了他之前訂好的地方。
宜水居,位于城郊的獅子園內,是個寧靜致遠的地方,所以即使情人節,這里與往常也無異,依舊的清靜。
下了車,陸驀北將鑰匙扔給停車小弟,與白淺並肩穿過竹林里向深處走去。景致相當不錯,不過兩人誰也沒用心情欣賞汊。
本以為那天的人是沖著莫均昊來的,沒想到是因為陸驀北,白淺原先打算走之前讓他多多留意家里,現在看來,他自己本身的危險就不少。
進了房間,白淺將厚厚的外套月兌下。坐在椅子上,手里握著暖暖的杯子,抬頭看向陸驀北,他一貫的模樣,似乎有著沉沉的心事,待侍者出去,沉默了一路,白淺終于忍不住開口,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有事。還有,陸驀北,你有沒有懷疑過那天……那幾個人不是沖著莫均昊來的。朕」
陸驀北驀然抬頭,看著白淺,他沒想到她會這樣問,目光轉了轉,復又盯上白淺,「為什麼這麼說?」稍一停頓,又問,「莫均昊來找過你了。」
雖是疑問,語氣卻是肯定。白淺點了點頭,「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我想了一路,覺得,這事也不是那麼肯定,反正你自己多留意總沒錯。」
白淺說著,陸驀北便陷入沉思,其實,回來後,發生父親那事,他有往那方面想過,只是還沒來得及細查,這些天忙的焦頭爛額,好容易趕在今天輕松了些,趁此機會和白淺好好相處,沒想到又發生這樣的意外。
現在看來,那天的事確實值得懷疑,既然是莫均昊說的,想必他已經查出什麼了。果真那樣,哼,那些人打的主意未免也太好了,陸驀北冷笑一聲。
復又想起什麼,隱了笑,轉而看向白淺,語氣溫柔,「你什麼時候去巴黎?到時候我送你過去。至于家里,你不用擔心。保證不會讓他們出事。」
白淺有些踟躕,她現在就想把孩子們放在眼皮底子下才安心,但是,再過些日子幼兒園就開學了,而且真正忙起來也顧不周全。也只能這樣。
說到比賽,白淺忽的憶起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拋開那些煩心事,不由抿了抿嘴角,笑著,「今天路過市中心的時候看到你們公司推出的新產品,那個……我不知道你給我取了這麼一個名字,不過,這名字不錯,以後就用著了。」
她說這話,完全沒有別的意思,恐他誤會,又接著說,「陸驀北,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嗯,說起來,你也算我的一個老師,不過以後的路,我想靠我自己走。你,永遠都是遙遙的爸爸。」
她來,是真誠的感謝他。
陸驀北听出她話里的意思,腦袋里的那根弦緊繃起來,他還未說什麼,她已經將路堵死了。
胸悶悶的,難受,他笑了那麼一下,「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也沒用,說什麼你都不會再相信,以後我會用行動來證明。」
容不得白淺開口,陸驀北緊接著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提起陸曼君,但是有件事,我現在必須得說,否則,你以後恐怕會躲我躲的更遠。」
「她……她生病了,肌萎縮性側索硬化癥。」
白淺听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腦海里忽然憶起那天在醫院外頭看到的那一幕,那時她就覺得奇怪,沒想到會是這樣。
其實,有些愛,愛著愛著就成了習慣,對于陸驀北,就算現在,她也不做不到像陌生人那樣,一有什麼事,還是會擔心,但是關于愛情,她不會再回頭。
他愛她不愛,又怎麼樣。她早已經不在乎了。說不出來什麼感受,反正只要一想到就覺得心力交瘁,像從春天直接蹦到了懸崖底下。太累,也太難受。
房間里又沉默起來。
過去許久還是白淺先開口,「凡事都有希望,那個時候醫生說你永遠都站不起來,現在不照樣可以像平常人一樣嗎。國內不行,去國外看看。」語氣平靜帶著些慰藉,心中卻是感嘆造化弄人。
到了此時,陸驀北心涼了半截。如果到現在他還看不清楚白淺的心,也未免太愚鈍了。但是現下這種情況,說什麼話都是蒼白無力的。
這一晚上,一半的時間,兩個人在沉默中度過,看看時間已經不早,白淺先站起來穿上外套。
來的時候好好的,這會兒出來刮著大風,零零星星的飄著雨點雪粒,竟是越下越大。
這段路本來就偏,走的人不多,趕上這時候,更是沒什麼車。路上只有陸驀北這一輛穿越在茫茫夜色中。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氣氛有些壓抑。
短短這一天,陸驀北心情大起大落,尤其現在,白淺將自己的意思表達的很明確,他知道無論,他怎麼做,哪怕是不去看陸曼君一眼,她都不會像以前那樣,出了氣,乖乖的跟他走。
他的小女人長大了。
陸驀北輕嘆一口氣,通過鏡子去看白淺。
燈光打在臉上,這一半明媚,那一半隱在黑暗里,薄薄的嘴唇抿著,目光直視前方,這樣熟悉的臉,卻找不到曾經一點點兒的痕跡。
他動動唇,想開口說些什麼,前邊拐口突然駛過來一輛車,陸驀北緊踩剎車板——
眼看著就要撞上了,車子還往前開,白淺驚叫一聲,事情發生的太快,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就被陸驀北擁在懷里,耳邊傳來巨大的轟鳴,陷入了一片黑暗。
深深的夜,一圈一圈的黑煙往上冒,冷風肆虐,夾在著大顆雨滴和雪粒,打在身上格外的冷。
陸驀北睜開眼的時候,一陣恍惚,仿佛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腦袋混混沌沌,不是很清楚,腿上劇痛傳來,他緊皺著眉頭,霎時清醒。
腦子里傳來出事前那一幕,緊忙動了動身子去看白淺。
她的頭在安全氣囊下面,整個都是一片紅,黏糊糊的都是血,他開口想喚她,胸口疼的說不出話,尖銳的,連吸口氣都是疼。
他知道挨著肺的那根肋骨斷了。
不能亂動,否則扎進肺里,十分危險。
破碎的車窗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落進來。而混合在雨滴中,那滴答滴答的漏油聲格外刺耳。
剛才就在事情發生前一刻,陸驀北踩剎車,剎車失靈。車上被人動了手腳,這種情況,呆在車上更危險。
陸驀北捂著胸口,輕輕的喚白淺。
她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額頭上的血一滴一滴,流的更多。陸驀北慌了,也顧不得自己,捂著心口打開車門,但當他想動的時候,卻一動也動不了。
腿卡在車子扭曲的縫隙里,除了劇烈的疼痛,沒有任何感覺。
這一刻。
恐懼,冰冷淹沒全身。
他閉上眼楮,輕吸了幾口氣。
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因為巨大的沖力,手機早就變了形。
白淺昏迷不醒,他一動也不能動。時間過去一分,便離死亡越近一分。
陸驀北不死心的挪動,胸口尖銳的疼,他咬著牙,臉煞白,額頭那一圈濕,不知是雨還是汗,都是涼的人。
眼楮有些模糊。
正在這時,前方傳來一抹光亮,那是汽車大燈。
陸驀北努力保持清醒。
「先生,你怎麼樣?能動嗎?……六子你他媽從車上下來,趕緊救人!」那人大聲吼著,不過十幾秒,兩個人齊齊趕過來,他們先挪陸驀北,陸驀北搖了搖頭,聲音很小,啞著嗓子,指著白淺,「先救她。」
當兩人被送到醫院時已經是凌晨一點。
因為失血過多,白淺已經休克,不過經過搶救,沒有生命危險。除了額頭上的傷,別處沒有大礙,有些輕微腦震蕩。陸驀北就沒有那麼幸運,他斷了三根肋骨,其中一根扎進了肺里,還在搶救,另外因為重創,本來不用進行第二次手術的腿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