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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兩種理解,不過老太太還住在隔壁倒是不爭的事實。仲清得知消息,才放下心來,又同宛春說道︰「我從樓下上來的時候,問過你的主治大夫,各方面手續已經辦理好,明日就可以出院了。」
宛春傍晚的時候听護士提過這個消息,由是並不意外,就道︰「媽有沒有說在上海住幾日?」
仲清道︰「以**意思,像是你一出院就即刻回舊京,據說舊京方面已經來了電話,現今各地學、潮風起雲涌,她希望早一日帶你回去早一日太平。」
這個宛春也曾听她母親提起過,只是時間上未免太趕,她有心想要給陸建豪一個難堪,只怕都來不及了。但若就這麼離開上海,她委實不甘心。
與陸家重逢的機會,她等了近一年了,這麼多日子里,她幾乎每日都在寢食難安里度過,一想到那個死去的孩子,一想到付出所有的自己,胸中的那口惡氣總是不能就此咽下。
還好明日還有一天的功夫,陸建豪已經露過面了,依照陸老太太的脾氣,她定然會將李四小姐與謝雅嫻長得相像的事情告訴他。難得陸建豪沉得住氣,竟沒有過來一探究竟,這或許是他為人謹慎的緣故。他不動,她卻不能作壁上觀,為陸建鵬買官的話已經放出去了,據說陸老太太也就這兩日便出院了,她出院的頭件事必然要給陸建鵬籌備買官的資金。若是建裙所言為真,自己當初的嫁妝著實貴重,那麼陸老太太少不得要打嫁妝的念頭,只要派個人盯緊了她,不愁不知道陪嫁給她的是什麼東西。——還有母親臨去時交給她的那個錦匣,也得找個時機拿回來才是。
她一時想的出神,仲清掛念陸建裙一事,急于要去隔壁陸老太太那里求證,倒沒在意她的異樣,只說︰「妹妹這里若無事,我便去陸老夫人那里坐一坐了。」
宛春聞言忙點頭道︰「姐姐有事自去忙你的,我沒多大關系。」
仲清笑的站起身來,翠枝因是她的貼身丫鬟,便趕上前開門送了她到隔壁去。仲清原是走到了門口,忽然間不知想到了什麼,就一只手扶了門框子,扭過身子向後看了一看,見宛春依舊乖巧地靠床頭坐著,側顏如玉。她心頭無聲一動,半晌搖搖頭,暗里自嘲著道︰我那般強求李家的三小姐會是同四妹妹一樣的人物,而今看來,別說是她,便是同在一個屋檐下長大的自己,又哪里做得到同四妹妹一樣呢?人各有志,不論陸建裙生的如何為人如何,她要當真是李家的三小姐,我待她是決計不能比四妹妹薄的。
她的本性里還留有善良的一面,故而一念已通,面上不覺又有了笑容,這廂才真正出門去了。
秀兒在宛春的身邊替她理了一理被角,瞧著仲清離開,不覺笑道︰「二小姐這樣的脾氣,卻願意同隔壁的老夫人親近,實在難得。」
她不知就里,故而說出這樣天真的話,宛春便道︰「兩個人能說得到一起去,總歸是有原因的,哪里那麼多的難得?」于是笑一笑,拉住秀兒的手吩咐她說,「二姐姐既然說了後日我們就回舊京去,我這里的東西該收拾收拾了,你去仔細找找,別落下了什麼。」
秀兒口里答應著,替她把床頭的書一並摞起來,問道︰「這是二小姐找給你看的,不是咱們自己帶來的,四小姐,你看完了沒有?要不要帶回舊京去?」
宛春探頭看了看,說道︰「不必帶了,我已經看得差不多,舊京里的書也多得很,帶上這個沒得累贅。」
秀兒微微笑著,便將那書整齊的放在床頭櫃上,自去收拾別的東西了。
那里仲清剛帶了翠枝去拜會陸老夫人,因她白日里已經來過一趟,這麼晚了陸老太太正要熄燈歇息,沒料到她會來第二次,便半坐起身來,又是驚又是納罕笑道︰「快進來,快進來!啊喲,太太怎的這會子過來?瞧我也沒個準備,失敬失敬呀。」
仲清笑不作聲,同翠枝一塊兒進門來,翠枝回身輕輕將門合上,又給仲清搬了一把椅子來,讓她在陸老太太床沿坐了,便听仲清笑道︰「不是老夫人失敬,是我太晚來叨擾您了。」她說這話時,便將目光在屋子里逡巡了一遍,到處空蕩蕩的,除了老夫人就沒見第二個人,想是她的兒女今天都沒有過來。
這就是好辦了,仲清低聲干咳了一咳,有些話總不好當著老太太兒女的面兒細問的。
她來的怪異,舉止也怪異,老太太緊盯住仲清看了兩眼,知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自以為是與白天仲清說的‘買官’有關,不由就拿出了七八分小心。這可是送上門的機會,她在大兒子建豪的耳邊念叨了沒有十遍也有九遍了,可是建豪就是不肯松口說一聲到底給他弟弟建鵬一個什麼樣的差事。如今難得鎮守使署的太太肯開這個口,還送了一場好姻緣來,她怎可白白錯失過去?
正因為如此,她多少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命竟這麼的好,想什麼來什麼,故此仲清至晚登門,她倒是害怕多于期待,真怕她一反悔,就把白天說的話都收回去了。想來也是,鎮守使是什麼樣的身份,她們家的表小姐又是什麼樣的身份,說句公道話,別說建鵬身無功名手無寸鐵的人,就是建豪來了都未必配的上。
好在她年紀這麼大,風風雨雨多少都經歷一些,面子上還可支撐得過去,倒是一片平靜,只望著仲清微微的笑,仿佛一直在等她開口一樣。
仲清斟酌再三,關于陸建裙的身世她不好開門見山的來問,萬一不是,倒是留人話柄,沉吟片刻才道︰「不知老夫人知道不知道,貴府里的二小姐前番日子也有事要相托于我,且不是小事,我不能魯莽,正是要找她再問個仔細,她今兒沒來嗎?」。
這話雖是引子,卻也是真話。
陸老太太方面當然也知道此事,並且正是為了這個緣故,建裙才極力的要將老太太帶回家中去養病,剩下的錢才好攢下來給姑爺司南謀一條出路。其實這事建裙要是正經的同她說,她未必不會同意,手心手背都是肉,建裙再怎麼胡鬧,作為母親她倒是願意子女過得都好。恨只恨那丫頭眼皮子太淺,一點商量的余地都不給她這個做母親的,一句客氣的話都不會說,她才會抱怨在醫院多住了幾日。眼下見仲清問起,便深嘆口氣道︰「這事我卻是知道,不過兒女大了,各有個有的家庭,與我便如同離了巢的燕子,哪里有親近可言?我女兒她今日沒有來。」
仲清了然的哦了一聲,隔了不久就又笑道︰「仔細看看,陸小姐與老夫人的眉眼倒有三分相像,都是一樣爽利的人兒。人都說母子連心,或者陸小姐今日是有事情耽擱住了,要不然她定會過來瞧一瞧您的。」三分玩笑,夾了七分試探,仲清情知自己在沒話找話,但為了能探出陸老太太的口風,她也唯有打起幾分精神來應酬了。
幸而陸老太太對于奉承之語一向歡喜得很,見仲清夸贊,忙做出謙虛的模樣笑道︰「我這樣自理都困難的老婆子,談何爽利呢?要說爽利,還是太太當得起,雖說我的女兒同太太差不多的年紀,可是比起太太來,她還差著遠哪。」
仲清眸光微閃,忙追著問道︰「哦,不知令愛生于幾時?」
陸老太太笑道︰「她生的卻也巧,就在七月初七,正逢乞巧節上。只是生的年份不好,攤上甲辰年日軍和俄軍打到了家門口,沒少遭罪,原都以為養不活啦,沒成想倒是能長這麼大。噯喲,那年代……日子真是難過得很呀…」
她嘮嘮叨叨的,竟是拉起家常來。仲清半低著頭,對她的話並不甚在意,單只記住了陸建裙的出身年月,甲辰年七月初七,與叔雲同年倒是同年,不過印象里叔雲不是生在七月初七呀。她兀自懷疑,只是叔雲失蹤了二十余年,家中出于避諱,又很少提及,她對此也不敢十分的肯定,只想不如等著回去問過母親再做定奪。
陪同老夫人又說了一陣閑話,仲清估模著時間要走,那老夫人卻似不好意思一般的低聲笑道︰「太太之前說的那事,我下午的時候問過建鵬了,他也願意的很,不知太太那里打算何時辦了這個喜事呢?」
仲清倒還真沒核計過日子,听言就淺笑道︰「這還得同老夫人商量不是?我家的表姐面皮薄,我不好催促著她,夫人這面商議好的話,可以給我個準話,我回去問一問外子,就把這婚事定下來。」
「啊呀,啊呀,我也這麼樣的打算著呢。」陸老太太簡直喜不自禁,見仲清並沒有反悔的打算,忙道,「表小姐是大家閨秀,哪里比得上尋常女兒家胡亂應付就嫁了?我出院後必會和建鵬好好商議一番,要讓表小姐風風光光的嫁進我們陸家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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