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微微亮,東方的一角,快要露出山頭的地方有一團隱隱的紅,杜虎擦了擦酸澀的眼楮,知道那里是太陽升起的地方。昨日大雨滂沱,今天看到這快要露出頭的紅日,心情格外不一樣。
經過難熬的一夜,在太陽初升時,那長長的睫毛終于扇頓了一下睜開眼,所有人都驚喜的喊,床上的人卻只是睜了一會兒眼,又虛弱的睡過去了。
但這樣,總算讓人放心不少。陳正心中的罪惡感,終于放松許多,喜極而泣的想去找他爹。昨天老將軍說投降時,他心里很是不服氣,結果又擅自沖了出去,還傷了葉大哥,很怕老將軍責備,一直沒有去找爹。
陳正這時才覺得奇怪,怎麼軍營里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爹怎麼不過來看看呢?他走到主將前的營帳,看到有士兵把守在外面,便問道,
「將軍在里面嗎?」
那士兵身體一挺,肅聲答,
「在,不過將軍不允許任何人去打擾他!」
陳正奇怪的問,
「這是什麼時候下的吩咐?」
「昨天還沒下雨的時候!」
陳正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因為他爹從來都沒有這種命令,不允許誰誰誰進來。在軍中有很多突發事情,別指望有一個人的獨處時間。
他大步走近營帳時,只見老將軍伏在桌前,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他松了一口氣,往前走去。走到面前看到老將軍桌上攤著的東西時,他又身體一征,雙眼瞪大,有些不可置信。像是喘不過氣似的,在那里急促呼吸許久,才畏畏顫顫的伸出一根手指放到老將軍的鼻前,那里早已沒了氣息。
陳正身體一軟,倒在那里。一夜間發生太多事,讓他無法接受。
葉傾城又睡了一個時辱醒來,周亮去給他找食物,結果大夏軍營里的人不給他食物,還說他是青焰國的人,是敵人,趕他們趕緊走。
周亮無奈只得去找陳正,這才知道陳老將軍去的事。他一臉沉重的站了會兒,又轉身出去,過了一會兒扶著重傷的葉傾城過來。
葉傾城也是一臉哀戚的從杜虎手中接過陳將軍的遺書。
陳老將軍打了一生的仗,卻從沒打過敗仗,怕這次不戰而降惹大夏皇帝,落得從前葉傾城的下場,為了不連累家人,便選了自盡這個方法。
還說,這個天下是屬于有夢想的年輕人。
葉傾城看完後,終于忍不住落淚跪倒在地上。他萬萬想不到,師父在對他說不要傷害大夏百姓時,就已經選擇了死。
師恩難報!那種還未發泄出來的情意,如沸水一樣在心中狠狠翻騰,感激,愧疚,難過,傷感,懊悔、、、、、、種種情意,讓他情緒激動中,又暈了過去。
再醒來已是三天之後的事,老將軍的後事已辦妥,也上報給了朝廷。陳正也在葉傾城暈倒的那一剎恢復過來,爹已經死了,他不能再失去葉大哥。
第六天的時候,葉傾城傷好了一些,準備離開大夏的軍營,回到青焰。陳正怕有人傷害他們,親自護送著他們走。這時卻傳來聖旨,因為陳將軍已死,便封陳正為軍中將領,而皇帝則不日前來御駕親征。
那時周亮他們還在大夏軍營中沒走,周亮看完聖旨後便問陳正,以後打算怎麼辦。
陳正望著臉上仍然沒有血色的葉傾城堅定說,葉大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周亮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聲好,便不讓他護送,自己打扮著大夏的士兵,悄悄出了大夏的軍營。
大夏與青焰國隔了半個月都按兵不動,洛恆不解其意,問了好幾次,葉傾城都只神秘說,會讓他一朝志得。
半個月後,大夏的皇帝親征,青焰國出戰。
夏武從沒打過仗,關于計謀那些東西也是從書上看的。盡管書上說的好,可放在實際情況,很多並不能用上,他缺乏嚴重的作戰經驗。而將領陳正呢,每次問他問題,他總是一臉糾結的說,
「我也不知道,可能這樣比較好吧!」
如此沒有底氣,夏武最後只能靠自己決定了。如此他是場場戰敗,所以軍心都失去了。戰士們也是人,當然不想白白送死。
最後一場時,陳正喊著撤,夏武卻堅持說,不準撤。他發了狠,一定要打敗青焰軍。
前面是青焰軍,後面是陳正帶領的大夏兵,大夏的兵慢慢倒下,最後只有二三十個人時,夏武才想著撤。正在他調馬頭時,陳正一劍砍去了他的馬蹄,夏武一身盔甲狼狽的從馬上摔下。
他不解的問,
「為什麼?」記得小時候,他也曾與陳正玩耍過。他們大夏待陳家一向不溥,把陳家一家視為世代忠臣。
陳正劍橫在他脖子上,冷冷說,
「我只要你把葉大哥的妻子還給他!」
這時只听一陣馬蹄聲傳達室來,夏武扭頭,只見一群鐵騎忽然讓出一條路,而從那路中騎著一區黑馬威風凜凜出現的人正是葉傾城。
夏武氣的咬掉一顆牙,含著血吞進喉嚨。
他高高在下,他狼狽在下。
從不知道,他到底哪點兒比不上那個人差?什麼都輸給他,像是賭一口氣,帶著恨意堅定的說,
「不可能!」沒見到葉傾城他或許會說實話,見到葉傾城,那種男人狂傲的本性,就是讓他不想讓,不能讓。
他愛的並不比任何人少,為何要讓?
沒有辦法,只能押著大夏的皇帝回宮。到了大夏皇宮時,所有侍衛看著被綁的皇上都紛紛退讓,夏武氣急的大罵,
「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殺了他們啊,不用管朕的死活!」
可那些侍衛仍是不敢上前。洛恆讓夏武寫降書,夏武死都不肯。最後只得寫好詔書,強硬蓋玉璽了。葉傾城一直在旁邊等著,周亮與杜虎帶人搜大夏的後宮,從上到下,所有女人,所有宮殿都找遍,卻是沒見到慕容悠的影子。
周亮氣急的踢了一個太監問,
「你們大夏的皇後呢?」
太監顫抖著指著一個人。周亮把那人提起,卻是不認識。
周亮只得把那女子帶到葉傾城面前,據實稟告說,這就是大夏的皇後。葉傾城也不識得這個女子,正訝異間,那個女子卻哭著爬到狼狽的夏武面前,抱著他哭喊,
「皇上,皇上!」語氣里滿是心疼。
原來這個女子正是慕容悠的丫頭小柔。
一直不說話的夏武,此時卻無情的用腳踢開伏在他身上哭的小柔,哈哈大笑的對葉傾城說,
「找慕容悠嗎?朕永遠不會告訴你,她在哪里!」
洛恆見葉傾城臉色不好,立即說,
「上刑,打到他招為止!」
兩個侍衛正要來拖走夏武,小柔去哭著爬過來護住夏武說,
「不要為難皇上,奴婢說,奴婢願意說!」
大家正滿含希望時,夏武陰狠的瞪了小柔一眼,小柔軟立即低下腦袋不再言語。夏武卻盯著葉傾城得意的說,
「你真的想知道她在哪兒?告訴人,想見到她最快的方法,就是一劍抹脖子,那樣你們很快就相見了!」
周亮一听氣急的上前蹋了他一腳罵,
「你這個畜生!」
夏武被踢的頭一偏,臉青腫起來,吐出一口血來。但他的表情依然強硬。
葉傾城卻定定的望著他不說話。像是等他平靜下來,才慢慢開口說,
「我知道你不論怎麼樣都不會傷害她,因為她曾對我說,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就是她的表哥。她欠表哥的,終身無以回報!」
葉傾城句句輕,卻字字重。
想到幼年時的點點滴滴,听到葉傾城這樣說,夏武忍不住落下淚來。她總算,還是知道他的好。她總算知道,她是欠著他的!
他哭著哭著,卻又笑著說,
「說這些有什麼用?死了就是死了!皇後大典那天晚上,她不讓我踫,我心里一氣就把她打入冷宮,沒有一個丫頭伺候她,整天就只能面對牆壁。我想她定然受不了這樣的孤獨,會來求我,可等了兩個月她都沒有開口,還過的很好的樣子。我氣不過,那天晚上就故意裝醉酒闖到她房里,她仍然不讓我踫,還用剪刀捅了我兩刀!」
夏武苦笑著流著淚說,
「我以為她不會傷害我的,我那麼堅定的以為她不舍得要我的命,可是她卻捅了我兩剪刀啊,兩剪刀她是怎麼下手的呢?她心中有沒有想到我對她的一點點兒好?我絕望的,恨不得死去,她卻突然摟住我說,表哥,不要動,再動你會流血而亡的。她還說,如果我想要她,她來就好,只是讓我不要動!這是一個什麼樣子的女子?對我那麼無情,卻又那麼有情。為什麼再捅了我兩刀之後又對我好?讓我想放下,又舍不得!那天晚上我很難過,就那樣捂著傷口一直走回悠然宮,也沒叫太醫。後來還坐在外面喝酒到大半夜。等過幾天,我清醒時,才听說她出事的消息。那晚那傷了我,見我不要太醫,心听很愧疚,听小定子說,她在外面的硬石板上跪了一夜。天涼,她入宮後又不好好吃飯,身子自然不好。如果平時她跪一夜也沒事,可那時,她有了身子。我是後來听他們說的,她一直流血,但因為她身邊沒有丫環,所以叫不來太醫。小定子也不敢請示我,因為她捅了我兩刀,我根本不想听到她的任何事。當我身體好時,楚國的人來訪,需要皇後也出席,我到小院去請我的皇後,才發現,我的皇後不在了!」
他說完,低著頭,像是陷入那種難過,呆呆的不說一句話。
慕容悠走後,他沒事去過幾次小院,也見了她之前畫過的畫。以前,雖然見不到她,但是想到她在宮里,就在他身邊,他心中也會好受一些。可是後來,一去那小院就空蕩蕩的,便如他空蕩蕩的心一般。所以他說最後那一句,「我的皇後不在了!」也是非常有感觸的。
而葉傾城听到他的那一句「我的皇後不在了」,卻以為是,慕容悠閉上眼了再也不會睜開。想想一個有身子的人在冰涼的地板上跪了一夜,出了事沒有太醫,那最後的結局、、、、、、、
假如夏武是大聲嘶吼著,帶著憤恨的情緒說「她死了!」葉傾城不會相信。
假如夏武不仔細講這些過程,他也不會相信。
他太了解她了,進宮後吃不下飯是她會干的事,捅人家兩刀也是她會干的事,而在冰硬的石板上傻傻跪一夜,仍是她會干的事。
一瞬間,竟連哭也哭不出來,只能後退,後退,再後退。
他想,他不應該來這里,那樣,他還可以一直期待,知道她活著,知道她等著他。雖然想到她過的不好時,會心疼,會難過,會難以入眠,但想到他們相見的時刻,總覺得一切苦都不算苦,總覺得一切都能挺過去。
就像眼前明明一片黑暗,卻因為看到那遙遙光亮,仍然無所畏懼的努力朝前走。
他終于啊,終于來到了這里,終于歷經磨難的來的這里,可是為什麼、、、、、、
周亮看到葉傾城隱忍的痛苦神色,立即上前扶住他安慰的說,
「大哥,你不要听這個狗皇帝胡說,小嫂子一定在某個地方等著你,小嫂子那麼聰明,怎麼會、、、、、」他說著,也說不下去。
洛恆見如此情況,踢了一腳恍如傻了般的夏武恨聲說,
「葉兄,不如殺了他解你心頭之恨,如果沒有他,你和嫂子就會分開!」
小柔一听緊緊抱著夏武哭著說,
「不要,不要,求你們不要殺了皇上,求求你們!」
夏武仍跟傻子樣的坐著,沒有言語。最愛的人沒了,國家沒了,他活著,與死了又有什麼分別?
洛恆正要動刀時,葉傾城強撐著蒼白的臉色伸手說,
「不要!讓他繼續做大夏的君主吧!」
洛恆不解的說,
「葉兄,你何必如此仁慈,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根本不會感謝你的!」
葉傾城閉了閉眼,腦海里全是那女子的嬌俏。就算所有人都死了那又如何?她再也不會回來。他壓住那股哽咽,緩聲道,
「如果她活著,也不會忍心殺他的!再者,讓大夏做為青焰國的附屬國,對你如今皇位也有幫助,至少暫時不會有亂民起義!」
洛恆仔細想想也是,大夏屹年了將近百年,一下子改國號,肯定會適得其反,表面上大夏國還存在,其是卻是屬于青焰國的領土。
周亮恨恨的瞪著地下的人一眼,扶著葉傾城往外走。杜虎提著刀跟隨其後,洛恆等人也要轉身出去,正在這時,一直跟傻子樣發呆的夏武突然撿起地上的劍沖了過來,
「葉傾城,朕要殺了你!」
還沒踫到葉傾城的衣角,就被杜虎一腳踢開。杜虎心里惱恨,大哥求情放這狗皇帝一馬,這狗皇帝竟然還恩將仇報,隨即恨的想一刀砍了夏武。
洛恆卻及時攔住杜虎,陰狠的瞪著地上的人說,
「來人啊,把他扔出去,從此貶為庶民。本王要讓你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
夏武被人拖了下去,小柔軟剛爬起來想跟上卻被人按住。她淚眸掃向所有人,最後爬到葉傾城的腿邊,拽住他的褲角,苦苦哀求說,
「將軍,求求你讓我跟在皇上身邊吧,求求你了。奴婢是小姐身邊的丫頭小柔,當時代替小姐嫁入宮中。奴婢讀書少,不知什麼大道理,只知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求將軍讓奴婢跟著皇上吧!」
洛恆以為宮中的女人都愛財,故意問道,
「如果讓你做本王的王妃,和跟著那個已經國破家亡的平凡人,你怎麼選?」
小柔想都沒想的含淚答,
「奴婢只想跟在皇上身邊!哪怕腿都斷了,奴婢也要爬到皇上身邊!」
一時間,所有人好像都對這個柔弱卻堅強的女子動容。
葉傾城只覺得心尖鑽心的痛,感動的扶起她嘆,
「可憐天下有情人!」也許是自己沒能與心愛的人在一起,就希望天下所有的有情人能在一起。
他拍拍她的肩說,
「快去追他吧,好好照顧他,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知道這世上最珍貴的是什麼!」
小柔擦擦淚就要跑,跑到一半卻回頭擦著淚笑說,
「葉將軍,你是小柔見過最好的人,小姐真是有眼光!小姐她沒有死,偷偷溜出宮了,奴婢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葉傾城的情緒從殺進大夏宮時陷忍的激動,到听到夏武的話後無盡的絕望,再到听到小柔的話,突來的驚喜震驚。
那小小的身影已跑開了,葉傾城卻如傻了般扶著周亮扭頭問,
「她說什麼?她剛剛說什麼?」
周亮笑著說,
「她說小嫂子還活著!」
葉傾城痴呆的目光看向杜虎,杜虎憨笑著大聲說,
「大哥,小嫂子沒死!」
洛恆也笑著對葉傾城說,
「葉兄,她還活著!」
葉傾城听了終于笑著哭了,才要說出一句話,卻因為太激動昏倒在周亮身上。
周亮與杜虎嚇的驚跳起來。
夏武被人扔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他身無分文,連身上的華服也被他們扒走,頭發散亂半果的站在街上。
他原本挺直的身體,因為路人的指指點點,終于蹲來掩住自己,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爬。從前,他是高高在上,耀武揚威的皇帝,現在,他只是蹲在地上,被路人走過扔兩個銅板的乞丐。
冷,好冷!
他想到那華麗的皇宮,那精致的美食,眾多奴僕環繞,再看看眼前的一切,路人或同情或鄙視的眼神,指指點點的避如蛇蠍的動作,一切,好像就是一場夢一樣。
老天規定說,醒了。
而他,還沉浸在夢中不能自拔。
小柔趕來時,看到蹲在地上一臉淒然瑟瑟發抖的夏武時,心疼的上前擋住他,二話不說的月兌下自己的衣服為他披上。
夏武抬眼看了看她,卻沒有動作,也沒有表情,依舊呆呆的目視前方發著呆,腦子里回想著從前的一幕幕。
小柔本來就長的清麗,月兌下衣服後,只穿單單的薄衣露出較好的玲瓏曲線。看的一邊過路的色鬼直流口水。
那人觀察許久,發現姑娘的心上人,蹲在地上的那人是傻子,便大膽的走上去調戲說,
「妹妹,跟大爺走吧,大爺會好好疼你的,何必跟著一個傻子呢!」
小柔雖然很怕,卻故作鎮定的嚴厲說,
「大膽,你竟敢污辱當今皇上、、、、、、」最後一字還未吐出,卻突然記起天下變了。臉色一軟道,
「請你不要污辱我家公子,他只是心情不好!」
那人連連吞著口水,雙眼緊盯著她胸前說,
「行行行,不污辱,不污辱,他心情不好,大爺心情好,大爺疼你好不好?」說著壞笑著,手便伸了過去。
「你干嘛,你放手,放手!」
路上的行人走見慣了這一幕,這李二成天不做事,就在街上混,見到漂亮姑娘就調戲,因為他只身一人,動不動就找人拼命,所以也沒人敢惹他。
只听「嘩啦」一響,小柔的衣服,被他撕開。李二見那傻小子沒反應,不禁更大膽了。白白的女敕肉,讓他恨不得馬上把眼前的小美人辦了。連連吸著口水說,
「妹妹別怕,大爺會好好疼你的,真是美啊!」一邊親吻著她,一邊連抱帶拖的把她往暗處拖。
小柔一邊用腿踢著他,一邊閃躲著拒絕讓他親近。
就在李二的髒嘴要踫上小柔光潔的皮膚時,夏武突然站起身一腳朝他踢去。
李二頓時趴在地上哀嚎。小柔震驚的望向夏武喊,
「皇上!」見夏武臉色隱忍,便又輕輕的喊,
「公子!」
夏武把身上的衣服重新披回到她身上,冷冷說,
「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你不必跟著我!」說完就走。
只是無論他走多遠,小柔都跟在身後。
一個老人見夏武赤身走在街上可憐,便把他的破衣服扔給夏武,夏武猶豫了半晌,終于彎身把它撿起來。
晚上,他找了一間破廟住,小柔在廟外守著。
他如今自身都難保,如何管她?隨即心硬的背過身,不在管她。
人無論多難過,多傷感,仍會感覺到口渴,仍會覺得肚子餓。
第一天還好,到了第二天肚子就咕咕叫了。
他從小是皇子,出入在皇宮,拿一棵白菜給他,他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還好有小柔在,挖一些野菜,生火,用破罐子當鍋,在里面裝一些水,放在火上燒沸了,就把野菜放到里面,再用樹枝做的筷子把燙熟的野菜撈起,再慢慢遞到夏武嘴邊,生怕野菜滴下來的水燙到夏武,小柔用手心接在下面,一滴滴滾燙沸水滴到她手心,她眉頭都不皺,卻笑著溫柔說,
「公子,吃些菜吧!」
夏武從沒吃過這樣簡陋的菜,更何況是用那種東西煮出來的?搞不好那是從前人家用的尿壺呢!
他手一揮,打開了她遞來的菜。
以為她會哭,或者會生氣的走開,卻見她頓了頓,用手撿起被他揮到地上的野菜,吹淨灰塵,在他睜大的雙眼中,喂到嘴里咀嚼吞下。
接著,她又重復之前同樣的動作,夾一筷子燙好的菜,因為沒碗,用手接在下面遞到他嘴邊。他正要再次揮開時,卻發現她被燙起泡的手心,莫名的就張口吞下那筷子野菜。
野菜嚼在嘴里沒有味道,想到從前種種,眼眶瞬間濕潤。他哽聲問,
「為什麼這麼傻?」
她含淚答,
「小柔這一點兒疼痛,不及公子心中萬分傷痛!」
接下來,他不再揮掉她夾來的菜,一口一口流著淚吃著。
野菜不能渡饑,只能保證暫時不被餓死。夏武整日在破廟中不出門,只呆呆的坐著。
小柔知道這樣不是辦法。
這天,小柔端了半碗白米飯回來,六天沒見到白米餓的腸子都打結的夏武,看到米飯就像看到親爹一樣,用手抓著狼吞虎咽的吃完。人再求死,可餓了想吃東西是本能。
他吃完後,才想起來的問,
「你吃了嗎?」
小柔笑著點頭說,
「吃過了!」
他愣愣的說聲「噢」,想到自己方才的行為,有些鄙視,他不是想死嗎?為何看到米飯想都沒想的拿過來吃了?
過一會兒又奇怪的問,
「你哪里弄來的米飯?」
小柔笑著說,
「我幫一位大嬸提了東西,她心好給我的,說是感謝我!」
第一天如此,第二天還是如此,第三天,夏武忍不住好奇的跟在身後。
只見小柔挨家挨戶的敲門找人要飯。有的人打開門見著她便嫌惡的揮著手說,
「臭叫花子,走開走開!」
有的人打開門則直接說滾。
有的人倒給她一碗豬食。
夏武奇怪她怎麼樣弄來的白米飯,一直跟在她身後偷偷看。
卻見到了晚上的時候,她躲在牆角,悄悄的把那些嗖飯,或者不干淨沾了別的什麼的飯粒,用手指捻起喂到嘴里,等碗里全是白白的飯粒時,這才笑著站起身。
她站起身看到他,突然嚇的碗掉在地上,白白的米飯灑了一地,驚叫的喊,
「公子!」
他一步一步走近她,突然用力踩著地上的米飯暴吼,
「我不要你的同情,不要你的施奢,不要你的可憐,你听到沒有?听到沒有,給我滾!」
她只是含淚望著他不語。
他吼,
「滾!」聲音大的足以震聾她的耳朵,唾沫腥子也全部噴到她臉上。
她卻流著淚,望著他堅定的說,
「不滾,公子在哪里,小柔就在哪里!」
他瞪著她逼近,眼楮對著她的眼楮,一字一句沉痛的強調,高聲怒吼,
「我什麼都沒有了,你知不知道?什麼都沒有了!我現在是個連乞丐都不如的活死人。我只要自生自滅你知不知道?求求你不要管我,我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不能給你!」
小柔哽咽說,
「我不需要公子給我什麼,如果公子願意,小柔是公子的。這世上,小柔永永遠遠都是公子的!」
夏武被她眼神中的堅定所打動。他握著拳沉聲問,
「為什麼?」皇宮中,他從未正眼看過她。在他心底,她不過是所以宮女中的平凡一個。甚至他是有些恨她的,因為她讓他的小悠逃跑了,所以不管她受多少委屈,吃多少苦,他都視而不見。
也許,是她手心燙起泡,他吃下她夾來的的第一口野菜,那時才是他第一次正視她。
從前,在他心底,她不過是他腳下一只等著被狠狠輾碎的狗,從沒給過她好臉色,為何,為何她會如此?
他輝煌時,他能接受她這樣不離不棄的對他,可是現在他有什麼?她又為什麼願意對他如此?哪怕他,他都無法做到,一家一家的去要飯,然後把那些壞掉的髒的飯菜都吃掉,把最好的給別人,為什麼,為什麼!
她淡淡說,
「公子對小姐怎麼樣,小柔就對公子怎麼樣!」
夏武一震,低頭喃喃喊著,
「小悠,小悠!」
一會兒又痛苦的流淚說,
「我再也不配擁有她了,我再也不配喊她了,看看我現在,這麼髒,這麼落迫,我連想都不能想她!不能,不能!我是個垃圾,我沒用,我是畜生,我該死,該死、、、、、、」他叫喊著,突然沖過去,用頭撞著大樹,一下一下用力撞。
小柔過去抱住他,一遍遍急喊,
「公子,不要這樣,公子,不要這樣!」
夏武憤恨的推開她罵,
「滾開,讓我死,讓我死!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我對不起我父皇,我對不起母後,我對不起大夏的烈祖烈宗,我把好好的大夏弄沒了,我是最不孝的子孫、、、、、、我更不配想到小悠!我活著有什麼意思,我早該死了,可我卻懦弱的連死的勇氣都沒有,我是懦夫,懦夫!」
小柔用盡全力緊緊抱住他,哭著說,
「好,好,好,讓他死,讓他死,公子,我們讓他死。讓那個驕傲的夏武死掉,讓那個痴心愛著慕容悠的夏武死掉,讓那個不可一世的夏武死掉,讓那個滿懷愧疚的夏武死掉!我們讓他死掉好不好?讓他死掉,然後重新開始!現在站在我面前的,只是一個新生的平凡的夏武。他什麼都沒有,沒有偉大的父皇母後,沒有皇室的身份,他就是個平凡的人,但是他依然可以過的很好,我們要向所有人證明,沒有依靠一無所有的夏武仍然會活的很好,好不好?」她捧著他的臉,踮著腳尖抵著他的額頭,眼神含淚,真摯的望著他,似哄孩子般,一字一句的說。
「真的可以重新開始嗎?」他望著她喃喃問。這一刻,他看不到所有,只看到她真摯的雙眸,就像初生的嬰孩一樣。
她含淚笑答,如雨後綻放的荷花,輕聲堅定的說,
「可以的,可以重新開始!公子啊,你看看,這個世界多麼大多麼廣闊,而人生數十載,應當是什麼都要經歷的了。看看您從前被困在那個牢籠里,什麼都是被人所迫的逼著學,逼著做,從沒有為自己活過一天,也都沒有好好的看過這個世界!現在您終于有機會放開心胸了!您看看,太陽多燦爛啊,還有樹葉多綠啊,還有小鳥的叫聲、、、、、、這一切的一切多麼美!公子,樹葉落了,明年春天還會長。太陽落了,明天還會升。連鳥兒若飛走了,明年天暖時還會飛回來,您為什麼不可以重新開始呢?人生的樂趣遠遠不止這些,這只是一個開始,不是結束好不好?」
夏武抬頭遙望遠方。天空碧藍,一棵不知名的樹,樹尖挨著天上的白雲。遠處幾間屋舍,屋前屋後皆有山環繞,陽光穿透籠罩著整片大地,一片溫暖的明亮。
他伸出手,想抓出那金黃的美麗,卻是徒勞。
只能暗嘆,多麼美麗的景色啊,他要如何擁有呢?
可,這樣美的景色,抓都抓不住的東西怎麼能擁有?
于是,他只能站著,盡情的欣賞!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不用花錢,卻震撼了心靈的享受。
心里的那扇窗已經絕望的關上了!
但,已經這麼慘了,還會更慘嗎?
那麼就試一試吧,試一試,可不可以重新開始!
洛恆稱霸大夏後,登基為帝。在葉傾城的請求下,國號沒有改。葉傾城沒有任何要求,不要黃金萬兩,也不要加官進爵,只要洛恆別改國號。
洛恆不解葉傾城為什麼要提這個要求,本來他不想同意的,因為換了國號,他才真正的光宗耀祖,復仇成功。可在葉傾城的請求下,他依然把國號稱為大夏。
在這場勝利的的戰爭中,周亮杜虎與陳正都算是功臣。可周亮與杜虎卻什麼都不要,只跟隨他們的大哥一起去找慕容悠。洛恆怎麼勸說,他們都不改心意,只說道,
「只要朕在一日,葉傾城就是大夏的護國將國,周亮與杜虎就是葉將軍的左右副將。這個名號將永遠保留,賞賜的黃金已送入府宅,無論你願不願意住,它都是你們的!」
對于洛恆的厚愛,葉傾城無話,只是上前緊緊的擁了他,然後與周亮杜虎他們策馬而走。
奔騰的馬蹄下,黃土飛揚,卻見一個小身影鑽出來喊,
「等等我,等等我!」
葉傾城勒住馬,杜虎與周亮回頭。杜虎兩條濃眉緊皺,
「這煩人的家伙怎麼也跟上來了!」
周亮只笑不語。
小靜氣喘噓噓的跑來,對著葉傾城央求的說,
「葉大哥,我也要去,帶著我嘛!」
葉傾城還沒答話,杜虎就沖她吼說,
「大哥不都說了,讓你留在宮里等咱們回來後再一起去看你女乃女乃嗎?再說,人家新皇都認了你當干妹妹,在這宮里你天天好吃好喝還怕誰欺負你啊!」
小靜瞪了他一眼,又轉頭央求的對葉傾城說,
「葉大哥,你要是不帶我,我就抱著馬腿不讓你走,哼哼,那樣你就又要晚一點兒見到嫂子啦!」
葉傾城只好無奈的拉起她上馬。
小靜回頭得意的朝杜虎挑了挑眉。
杜虎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有些受不了的對周亮說,
「這女人真是奇怪,一會兒凶,一會兒又笑,真受不了。唉,亮子,你說她死活纏著咱們大哥干嘛啊,不會是喜歡上大哥了吧!你想想,咱們要真找到嫂子了,嫂子見大哥馬上還有一女人,那會跟著大哥走?」
周亮意味深長的說,
「既如此,你可以邀請小靜姑娘與你同騎啊!」
杜虎發麻的連連擺頭說,
「我不!要讓我與她同騎,我寧願把馬讓給她,我自個兒在後面跑!」
周亮暗笑,你個呆子!人家姑娘又是送衣服給他,又是送鞋子給他,有事沒事還幫他洗衣服,他不知其意罷了,還嫌人家煩,說什麼,我的衣服你憑什麼踫啊!
唉,唉,唉,估計真是傻人有傻服了,連個呆子都有人喜歡。
而他的那個她又在哪里呢?
洛恆送走葉傾城他們後回宮,想到某人,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到了宮殿卻找不到人,侍衛說慕容公子走了。
洛恆氣急的罵了聲「混帳!」便急急出去了。
這下子,都去找人了。葉傾城他們忙著找慕容悠,新登基的皇帝丟下一大堆國事不管,跑去找慕容公子。
就這樣,日升日落,月起月沉,一天天過去,一月月過去,在花開花謝之中,無數的光陰與生命皆流逝了,山巒起伏著,路面崎嶇著,在灰黯的天空下,遠近皆是一片孤伶伶的蒼茫,周圍的空氣里,散播豐霧茫茫的氣氳,極目望去,可以隱約的看見一條如帶似的溪流轉過一座石山的山腳,往遙遠處流去,看不見人跡,山霧幽幽忽忽的飄聚在四周,因為天空的陰霾,更在他們的心頭加重了那種說不出道不盡的沉郁。
他們坐在三匹馬上立在山前望著眼前的一片夕陽的余輝。這兩年多的日子,他們已不知翻了多少座山,路過多少城鎮,不停歇的跑死過多少匹馬。
坐下吃干糧時,他們會笑談慕容悠生了個兒子,還是生了個女兒,大家討論的歡笑聲一片,可是笑著笑著卻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們跑遍了大夏的每一個角落,就是沒有發現慕容悠的影蹤。
周亮想,其實葉將軍的名號這麼響,慕容悠即使躲在某一個深山也仍然會听得到大哥的消息啊,那麼她應該會主動找大哥的,可是兩年多了,卻沒有風吹草動。
想想一個懷著孩子的女人,沒有別人的幫助能跑多遠呢?外面那麼多壞人,也許早已、、、、、、
可他不敢說。只要大哥一天不放棄尋找,哪怕一生,他也這樣跟著大哥找下去。
杜虎也是同樣想法。
可找遍大夏所有角落的葉傾城卻想到情人谷,他想,會不會慕容悠在情人谷等他呢?
听他這麼說,周亮以為他又要跳崖,你並不一定次次都能那麼幸運的掉下去被人救吧,兩人合力拉住葉傾城,悄悄飛鴿傳書與洛恆,說出現在的情況,希望他能想辦法。
果然,洛恆傳來書信,只有四個字,「有難,速回!」
這兩年,洛恆也一直幫著派人尋找慕容悠的下落,偶爾通信中也是極關心的話語,還安慰的說總有一天找到的。
葉傾城看到這紙上陷的深深的勾出的四個字,知道寫信的人一定很急,才握筆這樣用力這樣快。
他對洛恆有著說不出的感激,也知道洛恆沒有大事一定不會打擾他,便決定先回大夏。
三男一女回到大夏皇宮,洛恆已認不出他們了,個個都是滿身塵土,髒的沒有原形。特別是葉傾城,不知多久沒刮胡子了,臉上除了只看得到兩只眼楮一個鼻子,其它「東西」全收藏起來了。
洛恆擺宴款請他們四人。席桌上,葉傾城一听洛恆所謂的大事就是陪他一起出使楚國,便放下筷子有些氣奮的問,
「這就是你所說的,有難,速回?」
洛恆無奈的暗中偷看了眼杜虎與周亮,要不是你們兩個家伙沒用,用得著朕堂堂皇帝在這里為難嗎?
洛恆笑著有些討好的說,
「葉兄,雖說是出使,可人家都說,宴無好宴,兄弟一個人到陌生的國家有些怕。你看,這皇位才坐穩,龍椅還沒焐熱呢,當然希望能保住腦袋多坐幾天,有葉兄你相伴,史弟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樣!」
葉傾城面無表情的說,
「你可以選擇不去!」
洛恆連忙崩著臉,搖頭說,
「那不行,楚國邀請了各國的君主,如果單我們大夏的君主不去,人家不以為我們瞧不起他?到時候打起仗來多不好?那楚國皇帝可不是省油的燈,听說以前吞那些小國時,就跟大魚吞蝦一樣簡單。如果真跟我們打起來,一時半會兒還真分不出勝負。再者,大夏剛停熄戰爭多久了,百姓才沒睡幾天安穩的覺,再打仗誰受得了啊!」
葉傾城不說話。洛恆求說,
「去嘛,去嘛!」
周亮忍不住想笑。見洛恆望著他,便忍著笑說,
「以前洛兄不過是弱了些,看起來似個書生,倒了一身男子氣概。按說當了皇帝更是霸氣不減才對,怎麼兩年不見,洛兄竟學會撒起嬌起來?」
洛恆這才意識到自己堂堂皇帝做了什麼,立即挪開緊拽著葉傾城手臂的雙手,紅著臉坐正身體不好意思的咳了咳。
心中暗罵,靠,都是被那個女人折磨的。這兩年來,大臣們天天上奏折子,問他後宮里怎麼一個女人都沒有,還暗傳大夏皇帝是不是有病,有誰知他的艱辛?那死女人簡直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把他好好的溫雅君子弄成一個地痞無賴。說什麼洞中一夜只是一時沖動,全然不管其它,也只有在他撒嬌時,如同一只被人丟棄的小狗,才會于心忍的模模他的腦袋以示安慰。雖然「相公」的身份還沒有光明正大的被認證,但,至少一個月能吃一次肉,盡管要跑很遠的路,他也是樂的心甘情願。
一個本該坐擁後宮的皇帝卻成了人家的地下情夫。人家還說了,那只是寂寞空虛才找他消遣消遣,他能怎麼辦?堂堂皇帝也束手無策,只得在每月一次時,盡情發揮自己的男色本性,讓某人很清楚很深刻的感覺到,有他在一夜,與其它的夜時多麼不同,然後希望她能在沒他的夜晚都清晰的感覺到什麼是空虛,什麼是寂寞,進而,永遠的去消遣他。
葉傾城听周亮這麼一說,倒朝洛恆仔細瞧了兩眼,突然硬聲問到,
「听說你後宮里沒女人,剛剛又那樣抓我的手臂,你不會是喜好男色吧!」
洛恆臉**裂,咬牙冷靜說,
「葉兄,您講的笑話真好笑!」
桌子那旁的上當真都笑了。洛恆拍著桌子有些無奈的強調,
「喂,你們記著,朕是皇帝!」
看他氣急跳腳的樣子,葉傾城也忍不住笑了。
這世上最難得便是共患難時的那份友情,再同寶貴時依然沒有淡去吧。在洛恆的惱羞成怒中,他終于點頭答應陪同一起出使楚國。
周亮一听高興的跳了起來,竟舉起酒壺開始跳舞,還學那女子樣的柔媚擺腰。一時間,殿中央全是歡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