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風醒來,第一眼看見一只蜘蛛墜著一根絲在他的眼楮上方上上下下地結網。這是什麼地方?我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里?這是我的家嗎?……白崇風的腦際立馬掛上一連串的問號,除了這些問號,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
兩個女子的身影飄了進來,白崇風定定地望著她們。
「風郎,你醒了?」年長點女子坐在床邊,嘴里呼著風郎,眼里卻閃過一絲陰測測恨意。白崇風看見那眼楮,就覺得心上一凜。「你叫我什麼?」「風郎啊,你是我的相公啊,還有,這是咱們的女兒應柔,柔兒,過來給你爹看看。」
應柔上前來,一把拉住白崇風的手哭道︰「爹,你這麼多年都上哪去了,我想你想的好苦好苦……」
我是做爹的人……白崇風心上的某根神經在柔軟,「閨女,別哭,爹不是在麼,我只是……怎麼……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某個意識閃過,白崇風好像是覺得自己是有個女兒,很寶貝很寶貝的樣子……
「爹,你這次回來,可不可以不要再離開我了?」應柔一邊抹著淚一邊又笑了。
「哦……」白崇風不知如何回答,他在腦海里使勁搜尋記憶,對面前的娘子和女兒卻始終沒有一點印象。頭開始痛,炸了一樣痛……白崇風仰躺在床上再次失去意識。
「爹,你怎麼了?爹……」應柔哭喊著,忽然她發現白崇風的嘴角在慢慢往外滲血,那血烏紫色,應柔用拇指和食指再撐開白崇風的眼楮,她看見幾根黑絲從內眼角伸往瞳孔……「娘你給爹下了隱魂散?」應柔瞪著玉面狐狸,「為什麼呀你為什麼呀」
隱魂散只是一種**,迷倒後,當時即可昏厥,暫時迷惑了人的心智,讓此人忘卻從前的記憶,一旦醒來看見眼前的人,腦海里就補記住眼前的人,其他人一概不認。但是此藥畢竟有時間限制,隨著時間推移,藥性會慢慢排解,終要在一年左右恢復原來的記憶。
玉面狐狸去拉應柔的手,應柔一把甩開,從腰間解下一個荷包,取出一個小瓶。
「柔兒,你不能……你怎麼這麼傻啊,你替他解了隱魂散,他又會回到另一個女人和女兒身邊,這麼多年,娘讓你過著沒爹沒娘的日子,我一直覺得最對不起你了,我這次把他弄來,就是想我們一家三口過幾天天倫之樂的日子,柔兒,不要啊,娘求你了,就是你已經習慣沒爹的日子了,也替娘想一想,這是娘喜歡男人,多少年的思念,多少年的痛苦,你知道嗎,柔兒,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只想跟你的爹在一起……」
應柔的手顫抖起來,她望著玉面狐狸已經斑白了的鬢發,想起自己這些年想爹的心情,她扔了解藥撲進玉面狐狸的懷里哭道︰「可是,我真不想這樣留住爹呀」
「柔兒,愛是自私的,我們要盡快離開這里,你爹是朝廷重臣,他不見了不會是小事,一定有人會很快查出這里的藏身之所,我們要轉移。」
應柔點點頭,娘倆開始收拾行李。
玉面狐狸一身男衣短裝,頭戴斗笠坐于馬車駕位子,儼然就是一個車把式,應柔臉蒙面紗坐于馬車內,一聲響亮的鞭聲,馬車忽地疾馳起來。
行至王集鎮,正逢集市上人流高峰期,馬車不得已緩慢而行。
應柔從簾縫處望著外面,忽然一張熟悉的臉一閃而過,她心里一動,沙冰哥哥她忍不住探出頭往後張望,騎馬而過的幾人距離馬車漸漸遠了。「柔兒,淡定放下簾子」傳來母親的低聲喝斥。
應柔放下簾子,目光落在白崇風的臉上……爹,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也不會受任何委屈,我會好好照顧你,盡管你這麼些年來就從未給過我一絲疼愛……
與應柔擦肩而過的,的確是沙冰幾人。
「沙冰哥,還要走多久才到呢?」如塵在馬上搖晃著,眼楮眯眯的,看似困倦的很。
「快了,跟你們說過出了王集鎮,再走三十里地就到了。」沙冰側目看向如塵,如塵那是在咬牙堅持啊,不知怎地,沙冰的心也在一個勁地得瑟。
再看龍哈的身上,煞是壯觀,有水筒,彈弓,洞簫,短劍,如塵的包裹,如塵的點心袋,如塵的脂粉袋,還有如塵的劍。他怕自己寂寞了在馬上用彈弓打幾個麻雀玩玩,他怕如塵乏味了,馬速慢的時候,就用洞簫吹曲兒給如塵听,還不時把水筒遞給如塵︰「喝點呢,塵兒,渴了吧?」要不就是解開點心袋,拿出點心伸長手臂要喂如塵吃,如塵不吃他倒一一送入自己口中了。
沙冰一路上瞅著龍哈的殷勤勁,心里那個嘔啊,你丫的八字還沒一撇,就把自己當準相公啦。看如塵冷不冷熱不熱的,想必拿你沒當菜,哼,我沙某人就單單為了打擊打擊你,也要夾在你和如塵中間玩玩。
如塵連日來日夜焦慮,就沒有好好休息過,如今四月的暖陽一曬,加上自古難變的春困,再加上旅程的無聊,早已是昏昏沉沉,在馬上搖搖晃晃起來,那個樣子,恐怕馬兒快跑一步就能把她扔下去了。沙冰放慢自己的馬,並向如塵靠近,「塵兒,看你困的,待會上山你還不滾下馬背啊,快松了韁繩,來和哥哥同乘一匹。」說著,就伸手一把把如塵從馬背上攬過來,側坐與自己的馬上,一手拉韁繩,一手抱著如塵的肩。
一邊的龍哈吐血了,他大叫︰「**你個沙大炮你明明就是居心叵測塵兒累了也該和我同乘一匹馬或者乘我大哥的馬,那里就輪到你了?你個不懷好意的混蛋把如塵給我」
龍吟喝道︰「龍哈,不得無禮,沙兄弟是來幫我們的。」嘴上說著,心里竟也堵著了,他看見如塵把頭靠在沙冰的肩上,困倦地閉著眼楮,兩只手摟著沙冰的脖子,那麼近,那麼近,他也眼紅了。
龍哈策馬搶前一步和沙冰並列,然後伸手去搶抱如塵,沙冰一腳踢上龍哈的馬,龍哈沒及踫上如塵,就被狂奔的馬帶著前沖去了,龍哈急拉韁繩,想要調轉馬頭,沙冰的臉上似笑非笑著,打馬疾馳,快速掠過正掉轉馬頭的龍哈,龍哈剛轉過馬頭,只好又轉過來,踩馬緊跟。
「沙大炮你這廝永難入君子之流」龍哈口中狂呼著。
沙冰回頭一笑︰「龍蛤蟆,我才不想入君子之流,但我也絕不會入小人之列,謝過教誨。」
@#※*※¥¥……龍哈滿心的火都在可憐地四沖八撞。
這是一座很小的山包,被樹木環抱著,不顯幽深,卻很清淨。幾人牽著馬上得山來,如塵在沙冰肩上迷糊了一陣精神好多了,她把馬繩交給龍哈,蹦跳著跑在前面。
看到了一處茅草蓋的房子,如塵停下腳步,回頭望向大家。
沙冰栓好馬匹,走向茅屋。
「姑媽我來了了。」門沒有關,因此沙冰沖門就喊。
無人應聲。沙冰進屋目光掃遍,並沒有看見他姑媽。如塵龍吟龍哈都跟著進來了。房間很亂,好像被翻找過東西,如塵走進里屋,地上扔著幾件衣服,都是女人的,如塵彎腰撿起時,卻一眼瞥見床邊的地上躺著的一個小荷包,好眼熟她扔了衣服,上前拾起,淚水一下就涌出來了,這是她親手為爹繡的荷包啊,上面還有一個「塵」字。她抹了淚,不動聲色地將荷包放于腰間的小錦囊中,然後走出了屋子。
「姑媽好像這是搬家走了啊。」沙冰一坐在凳子上。
如塵默默出了茅屋,去牽自己的馬,這幾人一見,忙都跑了來,各上各馬,一路無言。
回到家里,如塵來看娘。左靈兒兩眼發亮,一把摟過如塵,「塵兒,見到你爹了麼?」「娘,還沒去呢,就跟沙冰哥哥去看了他姑媽,想讓他姑媽領路呢。」
左靈兒眼楮里的亮光熄滅了。如塵幫娘攏了攏被子,遲疑了一下問︰「娘,你以前听爹說過當年想逼迫爹成親的那個雲山妖女叫什麼名字沒有?」
左靈兒努力想了想說︰「沒有,你爹沒說叫什麼名字呢,我也沒問,忘都不知咋忘的,誰還想去知道她叫啥。」
如塵安慰了娘一番,說爹被那個雲山妖女劫去了,是想重修舊好,並沒有性命之憂,她這就和龍家哥哥們動身去找爹。左靈兒安靜了。
出了娘的房間,如塵坐于廊下,夜空,一輪明月正圓,整個宅院都沐著銀色的光輝,晚風吹在身上薄涼薄涼,吹的她心上又起了憂傷。
爹啊,你到底在哪呢,如塵雖不是男兒,為了找到爹也決心要踏遍江湖路……
如塵一大早就出現在了龍家。
然後龍家大院一大早就爆出了龍哈和龍吟兄弟倆的爭執聲。
「你怕死,如塵不用你保護,我陪如塵上雲山」龍哈氣恨恨地叫著。
「我是怕死嗎?笑話」龍吟拍桌子瞪眼的︰「我是說闖蕩江湖,拋頭露面的事情理應我們男兒擔當,不需要塵兒跟著受苦。」
龍哈白眼往上直翻︰「塵兒自己要去,你怎麼著?」
「那也不行,就是不能去」龍吟重新坐下,又補充了一句︰「太危險。」
「我鄙視你」龍哈真的一臉的鄙視,「我們三個大男人,保護不了一個女孩麼?我知道你,你就是怕麻煩怕負擔怕吃苦,你丫的將來娶了老婆也只能同富貴不能共甘苦,倘或天下大亂,是不是也要丟了老婆自己逃命可以逃得快些?」
如塵雙手抱胸,好笑地看著哥倆。
啪……嘩啦……
一個花瓶照著龍哈的腦袋飛來,龍哈偏過頭,花瓶砸在身後的牆上,有些碎片崩在龍哈的身上。
龍哈跳將起來,沖到龍吟面前,揮拳就揍,龍吟一邊用臂膀抵擋,一邊就在心里後悔了,真是,怎麼這麼沉不住氣,他是氣龍哈當著如塵的面說這樣的話,實在是有損他的形象,他怎麼也不承認自己像龍哈說的那麼不堪。
「大哥哥,二哥哥,你們別鬧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們說的都是為我好,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就喜歡動手,你們掐吧,我爹還沒找回來,你們倆個互相掐死算吧。」如塵直跺腳。沙冰笑眯眯地看著哥倆掐架,不勸說不阻止,用他話說,特喜歡坐山觀虎斗了。
听了如塵的話,哥倆停手了,龍哈走了兩步了,又想起回頭對龍吟恨鐵不成鋼地說︰「這輩子跟你做兄弟,我算是忍了又忍,下輩子絕不和你做兄弟。」
哇哈哈……沙冰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