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這些時日,北蒙又連連攻破了幾座城池,清音在距敵兩百里處安營扎寨,並和龍吟沙冰等人連夜商討布陣。如塵一路打馬疾飛,查看地圖,眼看再有一日路程即可到達清音營寨。
天色陰郁,越發有點寒氣逼人。
前面是個小山丘,有條路,但是路兩邊是密集的叢林,沒有任何聲響,靜謐的悚然。
凡遇陰森幽閉之地,如塵必加倍小心,此刻她放慢馬速並抽劍在手,眼楮的余光謹慎掠過兩邊的樹木。
很少走過這樣的地方,功夫再好也未免心頭一怵,如塵決定打馬飛越這片樹林。
馬蹄得得,響在空寂的山野。
傍晚了,有淺淺的薄霧在流動,如此覺得很自然,上得丘嶺的高處,卻發現下山之路已經被濃霧完全淹沒了路跡。
奇怪了,山下為什麼會起這麼大的霧?
回頭再看來路也是濃霧彌漫。
如塵再次拔劍在手。
向山下走了十來丈遠,馬兒頓步遲疑著,不肯向前。
如塵下馬,一步一步走向霧靄。
兩丈遠處忽現一人,如塵定楮,竟是玥瑤的模樣,只是身形矮了許多,只像十歲孩童一般。
玥瑤在此,那麼此霧即是迷魂霧?如塵停步,用劍封住自己的門戶,可是玥瑤一閃又不見了,忽覺後背方向涼氣直冒,驀然轉身,玥瑤在她身後兩丈處的霧靄里正用一雙死魚似的眼楮盯著她。
巫術邪招如塵遠不了解,只打定主意危急時用周無形所授絕頂輕功拔地而起,只沖雲霄。
此一念出,霧靄竟然全消。
如塵回身牽馬,一步步走向山下,只走十余步,玥瑤又橫在路前。
「玥瑤公主,你如果需要我幫你回家,我可以答應。」如塵說。
「我不回家,我想請你殺了我。」玥瑤聲音淒厲,沒有半點故弄玄虛的樣子。
如塵驚異地望著她。
「我被老yin賊劫來,已幾月,他靠舌忝食我延長生命,我的生命卻在一天天減少,他多活的六年都是我的,近日他算出我只有半年可活,打算吃了我後看看結果會怎樣,他希望我的肉和唐僧肉一樣,吃了可以長生不老。」玥瑤雙目無神,一臉絕望。
「你需要我怎樣幫你呢?」如塵惻然。
「不必了,你沒有法術是斗不過他的,老賊一直用鐵鏈鎖住我的一只腳,可他卻忽略了我被他舌忝的越來越瘦小,腳已經可以從鐵環里拿出來了,于是,趁機逃了出來,現在,我只想請你殺了我,讓我早早月兌離苦海,回到佛祖案前。」
如塵看向玥瑤的腳,果真瘦小的只像三歲孩童般,再看手,更是形如嬰孩。
「為什麼會這樣?」如塵不解。
「你忘了?我是佛祖案前硯台里的墨,被老賊已經舌忝了六年,只能越來越小。」玥瑤失了從前的囂張,此時竟是楚楚可憐。
「殺了我吧」
「殺了我」
「殺了我啊……」
玥瑤哀呼聲聲。
如塵正不知如何抉擇,忽听一陣唳笑震動著耳膜︰「哈哈哈,賤人,你往哪里逃」
玥瑤變了臉色,急忙奔如塵而來,如塵把玥瑤擋在身後,揮劍去迎姬軒子。
姬軒子叫道︰「這位女俠且慢,你我無冤無仇,我也不想殺你,你只要走你的路,別管閑事,我不會找你麻煩的,如何?」
「少廢話,姬軒子,你自恃巫法強大,不僅無心向善,反而屢行惡事,若放過玥瑤便罷,若不然,我遇見了就是我的事,就是斗不過你,也絕不退縮。」如塵劍指姬軒子,大氣凜然。
「好好真乃俠女姬某佩服,且看你如何勝我了。」話說著,姬軒子一晃便不見了。
如塵急轉身,只是看不見姬軒子。
「小心,老賊用的隱身法,淺霧一般的影子就是他。」玥瑤在身後驚呼。
如塵凝神細看,左側有個霧蒙蒙的晃動的清影,正向她撲來,她急閃身避過,然後舉劍便刺。
不見姬軒子的身形,只見他使的兩只線球上下翻飛,或擋或攻,如塵的劍虛虛實實,招招奇快,只因姬軒子隱了身,不容易發現破綻,一連拆了百余招,怕也沒傷姬軒子一根毛發。
一邊觀戰的玥瑤說︰「只有讓他爆笑,隱身法才可破。」
如此聞言,便試圖尋找老賊的笑穴。
這時玥瑤說︰「姬軒子,我知道你身上的臭味怎麼來的了,你父親老巫師得了絕癥,已算知不久于人世,于是,他叫來三個兒子說︰我快要死了,在我們的巫山有一塊巫法石,只要踩上石頭並說出想要的東西就能實現。你們三個每人只有一次機會,錯過一次便再也不靈驗了,老巫師交代完便放心死了。你大哥踩上石頭說︰金子啊金子山上的樹長滿了金子,你大哥成了風國的首富,你二哥也踩上石頭說︰銀子啊銀子山上滾滿了銀子,你二哥到北蒙做了首富,你那天也急忙蹦上了那塊石頭,可是不知是哪只野狗在石頭上拉了泡屎,你飛身蹦上去一腳踩到了,急忙說了句︰狗屎呀這時,滿山遍野的狗屎都向你滾來,所以你沒錢只好待在巫山做巫師,你身上的臭味也永遠洗不掉了。」
姬軒子的大哥二哥的確有錢,他的確沒錢並且身上奇臭,可是他沒有踩過狗屎呀,玥瑤講這故事煞有介事的樣子,簡直是荒唐至極,姬軒子忍不住噗嗤一笑,結果現出了身形,也因為這一笑,右肋下露出了破綻,如塵劍如閃電,直刺右肋而來,姬軒子一邊晃身閃避,一邊自口中「噗」地一聲吐出一股惡臭,不由得如塵不惡心,蹙眉屏氣的當口,手上的力度和劍上的精準度都已偏差,這一劍明明瞅準了破綻卻刺了個空。
姬軒子有點急躁,他只想抓住玥瑤,可不想戀戰,于是鷹眼一翻,邊退邊將兩球當當一踫,線球裂開一縫,從中噴出縷縷黑煙,向如塵飄來,因為慣性前沖,如塵猛然撞上了黑煙。
姬軒子跳出幾丈開外,一臉陰險地抱著雙臂看起了熱鬧。
「黑無常」玥瑤驚呼,「黑無常吸血,要找血將它喂飽才能離開你身上」
如塵用視線迅速地向周圍掃了一圈,旁邊的樹上蹲著一只貓頭鷹,她一掌擊落,然後扭斷貓頭鷹的脖子舉在頭頂,黑煙圍攏上貓頭鷹,如塵把貓頭鷹連同黑煙一起扔遠,然後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貓頭鷹的那點血喂不飽它的,還要快快再找其他的動物。」玥瑤說。
如塵向樹林里跑去,玥瑤跟在她身後。
天色已晚,樹林里的能見度極低,如塵轉了一圈,愣是沒看見地上有跑的,樹上有飛的。
「黑無常又找來了」玥瑤說。
「怎麼辦,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如塵眼盯漸近的黑煙問。
「老賊就告訴我需用血喂飽才能自行離開,找不到血喂它,它就會裹住人的全身吸干人的血。」眼看黑無常越來越近,玥瑤用手推著如塵慢慢後退,就在黑無常即將撲來的那一刻,她突然將如塵推倒,自己迎了上去。
「玥瑤公主」
黑無常纏上了玥瑤,只听玥瑤聲音沉靜地說︰「如塵小姐,我是佛祖案前的墨,不安心修行,反慕紅塵,塵世二十載,我見了繁華,享了富貴,貪了財權,縱了,人生之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愛別離,求不得,我必將一一歷經,終致傷在身痛在骨,一切皆為虛幻,苦海無邊,是該回頭是岸了。」
啊——
玥瑤慘叫一聲,隱約看見她的臉在扭曲。
如塵束手無策。
「賤人,竟想速死,沒那麼容易我還想吃了你長生不老呢,哈哈哈」姬軒子手捧一帶血的瓦罐走至玥瑤面前,舉罐在黑煙里繞了兩繞,黑無常從玥瑤的身上轉移到瓦罐里,只听瓦罐里有聲,黑無常喝血正歡。
如塵一把拉了玥瑤就跑。
「哪里走」伴著一聲唳喝,姬軒子自如塵和玥瑤的頭頂飛過,落在她們的面前。
玥瑤氣喘吁吁並且臉色蒼白,她一推如塵說︰「如塵小姐,此事與你無關,你快走吧,我作惡多端,害過你害過很多人,還為確保暗室的隱秘,用巫法殺了建造駙馬府的三百民工,這本來就該是我的報應,早已死不足惜,只希望今後有法力高超的人替我殺了姬軒子,免得他繼續危害人間。」
玥瑤一頭撞向身邊的大樹,卻被姬軒子撲上去一把提了過來,可憐玥瑤身形小了一半,在姬軒子手里就像一只玩偶,輕飄飄就被夾在腋下。
「公主,你現在求死也是沒用的,我不會讓你死,乖乖地跟我回去,還會讓你多享受幾天快樂的日子,再取你身上的肉,你說我是吃你胸前的肉好,還是吃你上的肉好呢?」姬軒子夾起玥瑤就走,玥瑤在他的腋下痛苦地閉上了眼楮。
他吃了玥瑤真的長生不老了,豈不是人世間一大災難?
如塵足下急點,越至姬軒子的前方擋住去路,姬軒子不想戀戰,他扭轉身向另一個方向飛奔,如塵再次落在他的面前。
小小年紀,輕功真是絕頂啊,姬軒子不敢小覷,一邊躲過如塵的劍,一邊從懷里模出一個葫蘆。
玥瑤沖著如塵喊︰「老賊要放白無常如塵小姐快跑黑無常吸血,白無常吸腦髓,你斗不過他的快走啊」
如塵凡胎肉身且沒有法力的確難勝姬軒子,在玥瑤一疊聲催促下,只好發力奔出樹林,一團白煙已經輕渺無聲地跟在她身後了,回頭一望之下,如塵的汗下來了。
嗷嗷嗷,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