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人道︰「‘春秋劍‘這一死,華山派群龍無首。听說華子峰的大弟子姓越,在眾多弟子中極具人望,武功又好,偏生是帶藝投師的,師叔反對,如今家中正斗得厲害。」
鐵逍遙側臉望去,見說話那人是個身材矮小的漢子,同桌還有三人,衣著都極為華麗。
另一人搭話︰「那有什麼難,他們華山派中誰拿住凶手給‘春秋劍‘報了仇,自然便是掌門,誰也說不出什麼。」
矮漢子道︰「你們可知凶手是誰?華山弟子到揚州報喪時,咱們幫主正在江大俠府上,」壓低聲音道︰「听說是華山派中一個年紀極輕的女弟子。」
鐵逍遙見上官璇的手在微微顫抖,伸手過去輕輕握住。
上官璇只覺氣血翻涌,卻听那桌一人低聲竊笑︰「誰曉得里邊有些什麼蹊蹺事,要不孔聖人怎麼會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她頓覺腦中嗡嗡作響,一口氣轉不上來,連聲咳嗽。引得眾人齊往這邊看來。
此時伙計上樓來,送上四碟菜一壺酒,鐵逍遙見那四個菜,兩葷是一個清蒸魚,一個溜蝦仁,兩素是一盤炒蘆筍,一盤豆腐干,不由暗忖︰「這菜式也很尋常,不知得要多少銀子。」點手將那伙計叫住,問道︰「南花坳在什麼地方?」
伙計陪笑道︰「原來兩位也是來看病的。」伸手一指窗外,道︰「客爺您瞧那湖,那便是南花湖了,過了湖就是南花坳。」
鐵逍遙凝目向湖上望去,只見碧波千里,卻連一艘船也望不到。
臨座那桌一個錦衣人突道︰「這位兄台,你若是想去南花坳,還是早早死心吧,沈無疾是不會見你的。」
鐵逍遙奇道︰「你怎麼知道?」
那人微微一笑︰「方才我听你講身上只帶了不足二百兩銀子,你可知‘無疾神醫’的診金幾何?少說也要三五千兩。」
那矮漢子也扭身看著兩人,接言笑道︰「張大哥此言極是,老弟這頓飯總也要幾兩銀子,吃完飯就趕緊趕路吧,早早離開這花錢的地方。要不人都說有錢沒處花,才來南花鎮。」
鐵逍遙哈哈一笑︰「多謝兩位提醒,我自會趕緊想辦法。」拿了酒杯離座,去到那桌旁,道︰「還不知幾位怎麼稱呼?」
幾人紛紛報上姓名,卻原來這幾人俱是黃河船幫的,那矮漢子姓梁,是黃河船幫一名舵主。只因幫中一名姓孫的舵主數日前身受重傷,幾人聞名來請沈無疾,誰知到此盤旋多日,每日只是花錢,要見沈無疾一面卻是比登天還難。
鐵逍遙知道黃河船幫實是黃河上的一伙水寇,在山西頗有勢力,微微一笑,道︰「久仰。」敬了杯酒,問那梁舵主道︰「各位為何在此相候,不過湖去?」
眾人面露苦笑,梁舵主道︰「老弟你看,這南花湖上一艘船也沒有,這位沈神醫只在每日黃昏差人搖船過湖來,那人是個酸儒,頗有怪癖,最喜出謎對對子地捉弄人,我們這些大老粗他理也不理,我來此多日,也只有一回見他接了病人過湖去。」
那姓張的道︰「南花坳地處絕谷,只這一條水路,听說神醫門人高手眾多,再說我們有求于他,總不能從水上強渡。」
鐵逍遙皺了皺眉,這才明白為何方才那孫老六會被人取笑一篇文章也作不出來,瞧瞧天色離天黑尚早,在梁舵主身邊坐下來,道︰「我妹妹病得很重,只有這位沈神醫才能治得好她,這位梁兄,你見過有人過湖去?」
幾人一齊轉頭向上官璇瞧去,見她停籌半空,眼望窗外,好好一個妙齡少女面色青灰,又似有滿懷心事,登時都沒了興趣。
那梁舵主道︰「說起這人大大有名,是慕楚幫第一才子,黃天堂的凌紫藤。此時湖畔的半天岩上還有他的詩,我還記得其中的兩句︰‘人生當作蝴蝶舞,清風明月任回翔。’」
那姓張的道︰「對,就是這兩句,船上那酸儒看了便哈哈大笑,道︰‘好詩,好詩,凌公子請到南花坳一敘。’那凌紫藤便帶了五六個人上船去了。說起來他們到南花鎮前後不過三五個時辰。「
由樓梯傳來腳步聲,卻是齊掌櫃上樓來。
他看了上官璇幾眼,向鐵逍遙道︰「兩位,酒菜還合口味吧?」
鐵逍遙心知此人萬不能得罪,便笑了笑︰「菜且不說,這酒可是好酒。」向他略一舉杯,一飲而盡。
齊掌櫃也微笑道︰「這女兒紅有些年頭了,這位姑娘氣血不佳,喝上一兩杯大有好處。」
上官璇回過神來,見齊掌櫃正在打量她,便敷衍地笑笑,低聲道︰「多謝關心。」
齊掌櫃索性在她那桌坐下,問道︰「兩位既是來找無疾神醫的,想必是武林中人,恕我多言問一句,請問兩位貴姓,師承何人?」
上官璇一怔,不知如何回答,向鐵逍遙望去。
鐵逍遙神情悠閑,答道︰「在下姓鐵,自幼隨家父習武,此番想求無疾神醫為舍妹治病,齊老板與神醫近在咫尺,定有淵源,還請多多美言。」
齊掌櫃微微一笑︰「這個忙我可幫不上,鐵兄弟太抬舉我了。」心中思索個遍,卻想不起武林中哪個成名人物姓鐵,微微皺了皺眉。
黃河船幫幾人都極好交朋友,齊聲道︰「你若一定要去,咱們傍晚時一同再去踫踫運氣。」
突然「砰、砰」兩聲巨響自樓下傳來,一人大聲喝道︰「老2、老三,他不讓咱們過湖,咱們拆了他這樓,扎筏子自己過去。」
另一人接口道︰「大哥說的是,待我將這斧子放在沈無疾脖子上,看他還給不給醫治。」
鐵逍遙聞聲望向齊掌櫃,卻見他身形一晃,已到了樓梯口,暗道︰「這人好快的身法。」走到上官璇身邊,道︰「走,瞧瞧去。」拉了她便往樓下走。
二人走到樓梯口,便听齊掌櫃在樓下冷冷地道︰「‘關東五虎‘,你們瘋了麼,大白天到我的南花樓來鬧」
鐵逍遙探頭往樓下看,卻見一個極胖的漢子站在中央,手持板斧,哈哈笑了兩聲,額上青筋暴起,嚷道︰「齊先生,我們來這里,錢也使了,頭也磕了,明天便是小五九日毒發之期,我們‘關東五虎’是一條命,不得已,非要今兒個見沈無疾不可。我知道你與那姓沈的關系非淺,你若肯帶路,便是我們兄弟的恩人,若是不肯,別怪我們今日便拆了你這黑店」
他旁邊還站立兩人,都是手持利斧,怒目而視。身後一個大個子,扶著一人,被扶那人渾身癱軟,垂首勉強而立。
齊掌櫃站在迎門的柱子旁,一手扶住柱子,冷哼了一聲︰「你們五個的生死,與我有什麼關系?」
他方才下樓遲了,那根足有懷抱粗的木柱已被斧子劈裂了一個大缺口。
齊掌櫃轉頭叫道︰「宋七,將門外青石搬一塊來。」一個伙計答應一聲,跑出門將一塊鋪台階的長條石搬進屋來。
齊掌櫃左手接石,右手扶住木柱,抬腿「 」的一聲踢在木柱上,那木柱自缺口處下半截應聲而斷,齊掌櫃左手一動,已將那塊長條石穩穩得墊了上去。
那胖子「大虎」臉色微變,大喝一聲,道︰「得罪了」三人一齊動手,利斧如風,向齊掌櫃砍去。
齊掌櫃身體一側,讓過面門一斧,左手向那「二虎」手腕抓去,左腿踢向「三虎」右肩,右手兩指伸出,竟直接將「大虎」的斧刃捏住。
「大虎」奮力回奪,誰知齊掌櫃兩根指頭竟如鐵鉗一般,一掙之下竟未將斧子奪回。齊掌櫃左腿踢空,就勢橫掃「大虎」前胸。
「大虎」大駭之下不甘棄斧,向前猛一俯身,齊掌櫃左腿已收回,右腿立時飛起,正壓在「大虎」背上。
這幾下極為利落,眾人驚呼聲中,齊掌櫃冷笑道︰「還不住手」
「二虎」、「三虎」怕傷了大哥,立時收斧,「大虎」運力于背,大喝一聲,欲直起身來。誰知背上的那條腿竟似山一般重,他滿臉漲紅,卻未直起半分。
鐵逍遙低聲喝彩︰「這姓齊的腿上好功夫。」
齊掌櫃冷笑道︰「這點微末功夫,也敢稱‘關東五虎’?不如改叫‘關東五鼠’。」
他腿上運力,將「大虎」身子又壓低了幾分,喝斥道︰「你們是來求醫的,沈神醫愛給誰治便給誰治,豈能受人威脅,今日我饒了你們,哼,別再踏進我南花樓一步」將腿一抬。
那「大虎」正運全力挺身,收勢不住,直向後仰去,被齊掌櫃一腿踢在胸口,自窗戶直飛了出去。
其余幾虎不及丟狠話,紛紛搶出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