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骷髏的手上纏繞著破舊的灰布條，骨瘦嶙峋，但是卻靈活自如。
隨意地翻開手上書本的書頁，但是灰骷髏卻並沒有看它。
「不過說回來，我以為小小姐你至少先會先看完杰森給你的那本冊子，是有什麼問題了嗎？」。說了半天，灰骷髏又把話題拉回了眼前的情況上。
「嗯？」對于灰骷髏的詢問，沐白蔚藍色的眼瞳中，下意識地有些警惕，「杰森老師給我書的事，我記得當時在附近沒有其他人……大師你怎麼知道的？」
低頭翻看手上厚書的灰骷髏抬起頭來，看了沐白一眼。
「別看我眼瞎又耳聾，但是若是說起來這棟建築中所正在發生的事情，即使是黑鷲與白鬼也不一定比我來得清楚。」
（耳聾目盲？您老別吹了，亡靈用得上啥眼楮耳朵啊）
沐白瞬間吐槽完畢之後，才發現自己好像已經越來越適應這個不科學的世界了。
不過想到隱瞞大概沒什麼用，而杰森本身也沒有囑托她不要說出去，于是沐白干脆就開誠布公了。
「是我從杰森老師那里要來的一門冥想法，不過以我的知識，好像還不足以看懂。」
「嗯？冥想法？還是祈寧法？拿過來給我看看。」
听到沐白的回答，灰骷髏迅速地作出反應，不再掩藏靈魂中的好奇，向沐白說道。
（……灰骷髏雖然還不能完全模透，但是它大概不是敵人吧……）
短暫的猶豫之後，沐白把手上的冊子遞給了灰骷髏，畢竟以她的能力還不足以看懂這本冊子，而有灰骷髏的幫助的話，沐白覺得說不準能更快地弄明白。
但是當沐白看到灰骷髏拿到冊子，翻開之後，差點連下巴骨都給笑掉下來的樣子，心中突然就涌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不對……這麼簡單就交給灰骷髏會不會有些太失妥當了……畢竟人類跟亡靈可是敵對狀態……）
就在沐白胡思亂想地，懊悔自己是不是有失于杰森的信任，把人類的秘密交給了「可惡」的亡靈的時候。
灰骷髏在沐白的面前，快速地把薄薄不足幾頁的冊子翻了一遍之後，終于開口了。
「有趣，真的很有趣。」
灰骷髏一上來說的就是這句話。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沐白有些忐忑不安地詢問道，她努力板住面孔，裝出一幅並不在意的樣子。
灰骷髏高深莫測地瞥了她一眼。
「沒想到那麼多年過去，外界居然發明出了那麼有趣的東西——看起來我跟小諾爾斯多德的想法是正確。」
「小諾爾斯多德？什麼？誰？」沐白有些糊涂。
「這只是我的自言自語而已，不用在意。」灰骷髏擺了擺手，讓沐白不要在意，然後轉而說起了其他的事情，「倒是不久前，我一直在考慮的祈寧法的問題，有這個東西之後，就可以說迎刃而解了。」
「唉？啊……」沐白愣了半天，然後下意思地嘟嚕出了句，「對你有幫助就好……」
「不。」灰骷髏卻搖了搖那顆不知道還剩下多少內容物的干癟骷髏頭，「是幫助到了你。」
「相比之杰森，你的實力問題一直讓我頗為困擾。」灰骷髏順著話的意思，一一解釋道，「而相對于你可能將面對的困難，無論是我能提供給你的，還是我能幫助到你的地方，都太少了。」
「對于我們厄爾利斯而言，一直缺乏一種行之有效的訓練法，強化人類幼體的戰斗素養——而我這個亡靈所使用的秘法與戰技，對于身為人類的你能起到的幫助，並不如想象的多。」
看著沐白迷茫的眼神，灰骷髏想了想，換了一種更簡單的說法。
「換句話說，身為亡靈的我。」灰骷髏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胸膛，「以及身為人類的你。」然後他又拿手指輕輕點了點沐白的心口，「身體的構成與運作形式是不一樣的。」
「我們亡靈無法用法術或氣來治愈人類，而你們人類也無法像是我們一樣，擁有強悍，近乎永生的身體。」
「所以，我曾經考慮過，勸你轉化成高階的亡靈——這樣就一了百了了。」
「不。」沐白瞬間站了起來，但是她瞬間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灰骷髏說得是「曾經考慮過」，所以她又坐了回去，不過她還是重新申明了自己的觀點，「我不打算轉化成不死生物。」
「即使會有更強健的身體，悠久的生命，不具痛苦，並且還能獲得更強大的力量——也依然不願意嗎？」。灰骷髏原本並沒有打算細說，但是沐白的態度引起了他的好奇。
沐白沒有答話，只是搖了搖頭。
「那麼為什麼？」灰骷髏有些不解，「是因為你的信仰嗎？還是因為對于亡靈的偏見讓你做出了這樣選擇？」
「原因嗎……」沐白沉默了一瞬間，然後點了點頭，「大概是偏見吧——但是並不是有理由的——《生死的奧秘》也說過吧？參詳死亡之謎，獲取永恆之生命，並非是沒有代價的。轉化成亡靈最大的好處——永生，對于我而言，沒有什麼意義，而其他的東西，也可以通過其他的辦法而獲得。而觸覺變得麻木，固然可以使亡靈在戰斗中無懼傷痛，但是卻也會變得匱乏知覺，在這一點上，是好是壞還不足以蓋棺定論吧？」
但是，說著這番話的時候，沐白心中隱隱浮現出來的，卻是那個高大而讓人不由得心生溫暖的身影。
（如果說，要在這個游戲中選擇出一條道路的話，那麼就讓我選擇一條可以與汝同行的山道吧——無論它是歧途還是大道，對身為玩家的我都沒有意義，不是嗎？）
對于玩家而言，一廂情願就已經足夠了。
「偏見嗎？」。灰骷髏深邃莫測地看著沐白，歪了歪腦袋，似乎是听信了沐白的說法，又或者看穿了沐白的那點小心思。
沐白不知道，但是說得理直氣壯的同時，她也有點小心虛。
「至少沒有遮掩的態度直接嘉獎——不過我更相信，事實會消去你的這個偏見的。」
灰骷髏搖了搖頭，然後說道。
「不過話題又扯遠了。還是說這篇祈寧法的東西吧。」
「杰森老師說它是浸禮祈禱法。」沐白忍不住還是說了出來，「是不是什麼祈寧法。」
「沒有差別。」然而灰骷髏卻沒有絲毫松動，「對于我們亡靈而言，是祈氣寧神之術，而這篇小冊子上所記載的東西，雖然粗糙，但是對于你們人類而言，卻卻是是適合你們祈寧法。」
「靜心，寧神，聚氣。」灰骷髏用指頭彈了彈冊子那薄薄的紙張，「雖然在後面的層次上非常粗糙，但是在活人聚氣之理上，卻極具啟發性，粗糙的表象之下，卻蘊含著堪稱鬼神莫測的奇思。」
「對于靈魂力量強大，堅韌不朽的亡靈而言，這個構思只能說是錦上添花的東西，但是對于活人而言，它的精妙結構，卻解決了祈寧法中相當多的構型問題，使用了更簡單精巧的寧氣結構，使得普通人類也足以承擔魔力貫涌——」
說到這里，灰骷髏頓了頓。
「這本書就先借給我幾天。雖然它上面的構型很精妙，但是在逐步架構與使用上，卻很粗糙，實在與結構本身的精妙不符——看過這東西之後，我總算是知道，杰森的氣療術為什麼那麼趨于內斂而柔和，居然會混雜了那麼多的元素了。」
「就以這麼粗糙的架構形式，想用于實戰也難——倒是那強大的治愈能力，到也算是誤打誤撞出來的東西吧……」
灰骷髏一邊想，一邊說，還自顧自地點著頭，肯定著自己的想法。
看灰骷髏那深陷個人世界的樣子，沐白終于忍不住了。
「大師看起來你好像能看懂這篇東西？」
「何止可以看懂。」灰骷髏把手指伸到它那空洞洞的鼻孔窟窿間叩了叩，然後彈出了一絲灰塵，「在祈寧術上，我們殉身移民才是真正的大師我改一改，絕對比現在的這種強大百倍」
「但是從您的意思听來，那種治愈能力也就沒有了吧？」
對于灰骷髏的自吹自擂，沐白卻毫不賣賬。
「呃……大概吧……」被沐白這樣詢問，灰骷髏一下變得猶豫起來，他有些模不準沐白是怎麼想得了，「這要看適合你的屬性，如果屬性合適，大概還能留下來一定的氣療能力——雖然沒現在的這種強大就是了……」
說到最後，灰骷髏明顯顯得有些沒底氣起來。
「那就算了，還是目前的就好。」沐白的想法很簡單，她本來就是奔著治愈能力來得，沒有治愈能力，便有違她的初衷了。
達不到原本的目的，你口花花地吹得再好，對于沐白而言，也起不到什麼效果。
「所以還請大師你把那冊子還給我吧。」
……
灰骷髏盯著沐白看著。
……
沐白靜靜地等待著灰骷髏的回復。
……
然後——
灰骷髏裂開下巴，對沐白︰「呸才不給你」
然後瞬間跳起兩米來高，在沐白反應過來之前，一個後空翻，踩在天花板上，用力一蹬，從不知道什麼時候敞開的門口，躥了出去。
剩下完全被灰骷髏意料之外的舉止給打蒙了的沐白，傻了眼坐在床上，呆呆地看著門外空蕩蕩的空氣。
（猴子嘛？你丫的是猴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