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溪河水向北流 285 縣檢查組

作者 ︰ 兔四哥

林木森看了王琳遞過來的「電話記錄」,通知是縣革委辦公室發的——十一月四號(明天)縣革委主任馬天民率「縣‘社教工作’檢查組」來龍溪公社檢查,迎檢大隊為漁業、錢北、萬豐三個大隊。

林木森感到事發突然,有些懵,半天沒作聲。

王琳很是高興,說︰「小龍剛才還說,來得正是時候。木森,崗上十五戶都建好五天了,正好,明天讓社員搬進新屋,讓馬主任看到喜慶場面!」

林木森象是沒听見,咕噥道︰「早不來、晚不來,怎麼偏偏這時候來?能不能推遲三天,二天也行。」

王琳奇怪了,說︰「時間是縣委、縣革委定的;怎麼能推遲?」

林木森說︰「能不能讓馬主任不來‘大豐片’,或者不去漁業大隊?」

王琳說︰「馬主任來龍溪檢查工作,公社三個‘片’都爭著迎接;公社把重點放在漁業、錢北、萬豐三個大隊,是件好事,為什麼要拒絕?木森,上次去拜訪馬主任時,你還邀請馬主任來漁業大隊檢查工作,請他來看漁民新村。你是怕搬新屋的社員沒準備好嗎?我給漁業大隊打了電話,張支書說了,漁民的家當一擔挑,各家堂屋的**像、對聯大隊已準備好了。大豐劉書記還送給每戶兩張畫。今天全會貼上,明天一早就能搬進去。小龍說,不要急,最好在‘縣檢查組’到時再搬。張支書怕到時場面太亂。小龍說,場面亂些才顯得熱鬧,熱鬧才顯得喜慶!木森,別看小龍平日不聲不吭,肚子里還挺有點子。」

林木森說︰「搬什麼搬?明天是二十九……」

王琳說︰「什麼二十九?今天十一月三號,明天四號;星期六。」

林木森說︰「我是說……你不懂;同你說,簡直是對牛彈琴!」林木森說著,讓總機接通王宏銘的電話。

「木森嗎?」王宏銘听是林木森,很高興;說,「木森,真巧!沈書記正和我談到你。什麼事?好事!還是請沈書記告訴你。」

沈心田接過話筒,說,

「接到通知了嗎?機會難得喲!木森,抓緊時間;工作要交待細致一點,具體的步驟、打算都向老蔡交個底。听好,林木森同志,就是你不在,‘大豐片’出了什麼問題,我還是拿你是問!」

林木森說︰「是。沈書記,能不能向縣里請示一下,推遲二三天?」

沈心田說︰「為什麼?時間是地委定的,沒有特殊情況,最好不要推遲。還有,抽出點時間,把城里建工隊的事抓一下……」

「沈書記,今天是古歷九月二十八……」林木森-咬牙,說,「最好能推到十月初二。行不行?」

沈心田說︰「什麼二十八,初二的?林木森,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張愛玲進門,一听話,匆忙上來,沖著話筒說,「沈書記,木森在布置工作。儂沒什麼指示吧?阿拉掛了。」

不等林木森再開口,張愛玲按斷了電話。

「你干什麼?」林木森惱了,扒開張愛玲的手,沖著話筒說,「總機,接……」

「儂干什麼?」

張愛玲又按斷了電話;把印有「**湖興縣委員會」字樣的牛皮紙信函朝桌上一放,說,「儂先看看這個!」

「不就是下來看看,值得又是電話又發通知……」

林木森打開信封一看,傻了,搔搔頭,不好意思地說,

「原來是通知我去地委黨校學習呀!」

張愛玲說︰「你吼呀!叫呀!去不去學習,說呀!」

林木森說︰「對不起!愛玲嫂嫂,我當是……馬主任來檢查工作……」

張愛玲說︰「檢查工作又礙儂什麼事?儂別說,又是‘六、八不造灶,正、九不遷屋’;現在是什麼時候?好在儂沒說出口,要不準挨批……」

電話鈴響了;是王宏銘打來的。

「愛玲,林木森呢!上哪去了?亂彈琴!告訴他一聲,現在是什麼時候?他是什麼身份?還講封建迷信……」

「沒有啦?他不是這個意思……宏銘,要迎接馬主任;阿拉今晚我不能回家。」張愛玲以妻子身份故意打岔,「天涼了,晚上早點……」

王宏銘說︰「知道了。好在辦公室就我和沈書記;這些話傳出去,影響有多壞!年紀輕輕怎麼會有這種封建老思想?替我訓他一頓。什麼?他是組長,你是他嫂子!好了,不跟你說。對牛彈琴!」

張愛玲敖下話筒,沖著電話機揮揮拳頭,回頭見林木森在笑,一拳打去,說︰

「听見了沒有?讓阿拉以嫂子身份教訓儂!」

「還要替我申冤!」王琳剛才遭嗆,滿臉怨氣,借機發難了,說,「愛玲姐,他剛才還說我對牛彈琴。」

張愛玲笑了起來;對王琳說︰「阿拉批準儂,打他!」

王琳一听,把小拳捏起,高舉輕落,在林木森的胸晡上捶了三五下;一邊嚷︰

「你這個壞蛋!敢罵我,還訓我,你才是頭牛, 牛,蠻牛,野牛!」

見王琳一副嬌嗔態。張愛玲的心「咯登」一下;心想,林木森的確優秀,王琳業己情竇綻放,如不制止,難免墜入情網。如何是好?

「‘大豐片’工作組」召開各大隊支書、主任會,迎接明天縣革委會主任馬天民親率的「縣檢查組」;漁業大隊是「縣檢查組」來龍溪公社檢查的第一站。同時宣布,根據《「湖興地委黨校」通知》,林木森同志將于十一月六日(周-)到「地委黨校」報到;參加為期三個月「青年黨員干部培訓班」,林木森學習期間,「大豐片工作組」由蔡阿田同志代理組長。

「大豐片」的「社教運動」,具體大都由蔡阿田、楊興、趙小龍和張愛玲在運作,林木森的移交工作很順利。關鍵是明天的迎接程序,經協商後,林木森向沈心田、王宏銘作匯報說︰

「縣領導是乘船來的,我們準備在翠湖港河口迎接‘縣檢查組’。從水路到漁業大隊上岸,檢查工作後,由碧湖港經躍龍湖,轉到躍龍北港進入錢北港,便是錢北大隊了。」

王宏銘問︰「木森,怎麼盡是湖呀港地。」

林木森說︰「王主任,去冬今春,為降低地下水,躍龍、永豐、錢南三個大隊的重點‘農規工程’就是疏通河港,正好讓縣領導看一看。有的地方,港小卻能通大船;沒準今年能批點水利款。」

「木森是掉進錢眼里了!」沈心田在一邊笑著說,「干脆你學習回來,作龍溪的財政部長吧!」

王宏銘也笑著說︰「那好吧!我和沈書記乘船到龍溪河上等;木森,船進翠湖港就是你們的事了。」

蔡阿田還是對「建工隊」不放心,順便提出要林木森兼管。

沈心田笑著說︰「這本就是木森的事,他又是個閑不住的人。木森,青山離城里近,你有空就多跑兩趟,正好把這事抓起來。」

林木森說︰「蔡支書在,應該沒事。」

沈心田說︰「木森,前幾天,我去城里開會,遇見于林的林138看書網記有一句話,說得我心服口服。林書記說,現在是智者為能人,要會非正規出牌。為什麼?依照現在的局面,樣樣都不能干。可是以公社現狀,各行各業都得有所發展。只有另闢蹊徑才是新路,從拆屋到搞建工隊,木森,你闖出了條新路。這非正規出牌,老蔡、大發他們是辦不到,也想不到的。」

林木森說︰「我知道了。」

王宏銘笑著說︰「真的知道了?」

林木森笑著說︰「知道了。升財政部長了。」

兩邊電話一片笑聲。

新中國成立後,革命的目標是消滅私有制,特別在「文革」的各種政治高壓下,幾乎全民以窮為榮。可是,人要生存,城里工人還有工資,計劃物質維持基本的生活。農村卻是靠天吃飯,為了完成國家的征收計劃,有的地方農民連基本口糧都保不住。

于是,農民偷偷搞些小副業,竭力保存一點點個人生存空間。這些事給了一些人很有益的啟發,尤其是「知青」,因為他們有著城鄉兩種生活,知道城鄉之間有一種思想差異,能從中尋出一條新的路。這些「知青」在自謀出路與在夾縫中求生存的奮爭中,學會了「非正規出牌」,增長了生存的智慧和敢冒風險闖蕩世界的膽魄與勇氣。而這些,是農村基層干部不敢想、更不敢干的。

早上,「大豐片工作組」一行人乘上機動船來到翠湖港河口。都知道「縣檢查組」再早也得八點半後到;嘴里喊不急,不到七點就上了船。

太陽暖暖地;河風陣陣,掀動著衣衫,吹得臉有些麻木。幾個人都立在船頭,誰也不說話;他們沒有按公社的安排,給「縣檢查組」一個「漁民上岸,搬入新居」的喜慶場面。雖然都擺出副大義凜然的神態,內心還是忐忑不安,好象面臨一場「生死劫」。

昨晚十點,張水旺又來到良種場;遞上一張紙,表態說︰

「我同搬家的社員說了,他們願意明天搬;這是他們簽的同意書,有的說,沒問題,大不了不動灶。」

新房落成,農民搬入新居,稱「搬場」,「場、長」諧音,圖吉利。進宅前一日,以朱漆盤恭奉神牌和祖宗神主,手持香三枝。雖在白天,亦須請人以燈籠、火把照著。在新房中設供桌,置供品,點香燭,祭土地神,祭畢,在泥地上挖個小凹坑,將祭祀過的酒灑在小坑里,表示敬獻給土地神。灶神是一家之主,須先進宅。隨即送進一桿秤、兩根甘蔗,取稱心、甘甜的意思;還有的送入兩支帶枝葉的青竹、一只竹篩子、一只魚簏,青竹表示「節節高」,篩子與獅子諧音,竹篩子代表獅子,簏代表梅花鹿,含有鎮宅、吉祥的意思。家具搬進新居時燃放爆竹、鞭炮。辦「搬場酒」,場面比較大,所有來往的親戚、朋友都要邀請。祝賀的親友要備糕、饅頭、豬肉等作為禮物,尤其是至親必備。

林木森笑了,說︰「不動灶就是不願意。造新房是大事,特別是漁民,可以說是祖宗幾代人才在岸上有了新屋,誰不想討個‘彩頭’?我不可能為了朝自已臉上‘貼金’,而下行政命令讓社員搬家。社員一旦心里有了疙瘩,嘴上不說,心里會罵娘的!」

「工作組」的人大為感動;楊興一拍桌子,說︰「*產黨就講實事求是,我們不搞虛頭八腦那一套!」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龍溪河水向北流最新章節 | 龍溪河水向北流全文閱讀 | 龍溪河水向北流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