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再動,我可不敢保證自己不會發泄在你身上……林若琪,你是故意這麼勾引我的?讓我總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對不對?」姬烈辰魅惑地道。
說話間,一只大掌抓住她的柔荑,放在自己結實寬厚的胸膛上,緩緩下移到毫無贅肉的小月復,再到火熱的根源,手把手地教她如何運送……
這下,林若琪是真的要驚跳起來了!仿佛那是個燙手山芋般,巴不得立即丟掉,甩手就打掉他的魔掌,同時人已經完全清醒了。
「姬烈辰……你個大流氓!」
反正,扎是扎過了,模也模過了,情急之下,林若琪索性逮住他狠狠一捏!
「嘶……你!」姬烈辰本能地松手,伸出一只手將她「作惡」的爪子抓住,「林若琪!你這是要謀殺親夫……」
誰知,他話音未落,林若琪揚起另一只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啪——」無比響亮清脆。
這下,是徹底把姬烈辰給扇暈了,那一側被扇了耳光的臉頰,火辣辣的疼痛!
可姬烈辰覺得,真正覺得痛的,竟然不是他的臉,而是他的心……
林若琪見他歪著脖子發愣,趕緊地爬起來,也顧不得全身濕答答地滴著水,隨手撈起浴巾就往浴室外跑去,也不從走廊走了,直接打開大壁櫥跨過去,快速地翻出衣服跑進自己的浴室,關門,反鎖,穿衣服。
一系列動作,迅速,利落。她覺得自己在體育課上百米沖刺跑時,也沒這麼快速過,看來人逼急了,發揮的潛力真是無限大啊……
林若琪在自己的浴室里躲了十多分鐘,發現姬烈辰根本就沒有來找她算賬的意思,不免想起自己那麼狠狠的一捏,該不會讓本就病入膏肓的他雪上加霜吧?
思及此,她又有點後悔。
小心翼翼地將大壁櫥拉開一條縫,小眼神悄悄地往里看去。剛剛探出一個小腦袋,就被他臥室里的煙味給燻回來,趕緊又把大壁櫥關上。
我的媽呀!怎麼這麼大的煙味兒?!他是想要燻死自己嗎?
另一邊,姬烈辰慵懶地坐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支煙,懶散地吞吐著,煙霧繚繞後的俊美臉龐,一片清冷。
他慣常是不抽煙的,不是不會抽,而是很少抽,但凡他會抽煙,一定是遇到了極為棘手的事情。
姬烈辰真的沒有想到,作為「烈焰」的領袖,他的耐性竟然好到如此地步,他既佩服自己,也替自己覺得悲催。
也許,姬烈辰更沒想到︰自己本來是想逗著她玩兒,可到頭來,卻是上帝玩了他自己!
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姬烈辰平躺在沙發上,微微合上雙眼,開始閉目養神。
今晚,大概又會失眠了吧……
林若琪這一晚也睡得不好,因為防著姬烈辰偷襲,她穿著整整齊齊的,連外套也沒敢月兌。睡到凌晨四五點鐘時,被一串奇怪的聲響吵醒了。
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發現窗外有奇異的光亮閃爍,那奇怪的聲音有些耳熟,听起來好像直升飛機發出的引擎聲。她打開窗簾一看……
天啊,還真的被她猜中了,真的是直升飛機!
某位少爺又換上了迷彩服,手持擴音器,半掛在直升機門邊,而直升機腳下就是那萬丈深淵!
「林若琪,給你五分鐘時間,趕快換上衣服,出來!」
林若琪只不過才睡著三四個小時,還處在大腦失去運轉的功能下,乍一听見他的命令,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直升機「呼哧呼哧」刮著勁風,而姬烈辰的一張臉如惡魔般冷硬。
他再一次命令道︰「听見沒有?!林若琪,五分鐘後古堡門口集合!動作快點,遲到的話罰掉你的三餐!」
「什麼?!」她尖叫出聲。
林若琪雖然不是個吃貨,可罰掉三餐,那可是很難受的。趕緊以最快的速度換上女僕們早就準備好的迷彩服,再換上皮靴,連早飯都來不及吃,就 跑出古堡。
希伯早早候在大廳門口,見她跑來了,就替她開了大門。
林若琪連聲謝也懶得說,出了大門就朝本空中的某位少爺罵道︰「雞十六!你又發什麼瘋?!」
經過昨晚上那一遭,姬烈辰根本一晚上沒有合眼,心情糟糕透頂,臨時改了計劃,決定給她來一次魔鬼訓練。現在,乍一听見她又叫自己「雞十六」,完全沒有即將身為他老婆的覺悟,頓時更火冒三丈了,兩邊太陽穴突突跳個不停。
抬起右臂,姬烈辰就亮出手里握著的一把沖鋒槍,並將槍眼對準了林若琪!
「林若琪,你屢教不改,罪加一等,罰你晚上不準睡覺!」終有一天,他也會讓她嘗一嘗,欲火難耐,徹夜不眠的滋味……
見他那張臉冷得嚇人,早沒了往日的優雅和閑散,滿眼都是霸氣和狂暴。林若琪不敢造次了,只得乖乖地鑽進直升飛機里,躲在角落里,朝姬烈辰干瞪眼。
途中,他連正眼也沒瞧她,把槍斜掛在懷里,抱臂假寐。
半個小時後,直升飛機開到了一個半山坡附近,在距離雜草還有三四米的半空中,穩住了。
姬烈辰睜開一雙妖魅卻又冷冽的黑眸,淡漠地命令道︰「跳下去!」
林若琪以為自己听錯了︰「什麼?跳下去?你要我從直升飛機上……跳下去?!」她驚恐地俯視著腳下層層疊疊的樹林,有些難以置信他的話。
姬烈辰斜睨了她一眼,來到艙口,嘩啦一聲,猛然推開機艙門,冷冽的狂風瞬間卷入,林若琪沒站穩,差點兒一頭栽下去。還好她在慌亂中,一把抓住了姬烈辰的胳膊。
「我來幫你。」
姬烈辰突然扯開林若琪的手,一把推送下去,一聲淒厲的嚎叫聲後,林若琪便墜落下去。在墜地的那一刻,林若琪才終于明白,他口中所謂的「幫」,原來就是很坦蕩地把她推下去。
還好,駕駛飛機的閆浩技術很好,他所控制的高度並不高,再加上山坡上雜草叢生,摔下來時雖然雙腿震動到麻木,但是痛覺並不十分明顯。
林若琪蹲在地上,緩沖和適應了一下,這才站起身子。
還沒站穩,撲通地一聲,身邊一個黑影落下,好像是重物墜地的聲音。林若琪抬頭一看,我靠!原來是姬烈辰一個優雅靈巧的飛跳,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上。讓林若琪大吃一驚的是,姬烈辰手里的那把沖鋒槍,還在!
林若琪當場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兒。心想︰這變態男人,該不會是因為昨晚自己沒有從了他,所以這會兒想要把她槍斃在這深山老林里,好解心頭之恨吧?
她只猜對了一半兒,姬烈辰的確是恨得牙癢癢,但他終究是不會對她怎麼樣的,疼還來不及,哪會恨呢?只不過他疼愛她的方式,跟尋常人比起來,太獨特了,太與眾不同了,太令她難以理解了……
姬烈辰看見她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樣,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麼了。也懶得解釋,只是輕輕瞄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邪的笑意,端起槍,直接用槍眼對準她。
「一直往前跑,只要不被我追上,就算你贏。」嘴里吐出一句話來,依舊的雲淡風輕,卻帶著濃濃的威脅。
林若琪的腦袋里,突然回想起昨天桑雪芙說過的話——要追你的物種,應該比藏獒要帥氣,卻比藏獒要凶狠百倍!
這下,她總算是明白,為什麼桑雪芙要這麼說了。
腦子里飛快運轉著,想著一切有可能的對策,第一個想到的對策就是裝病,拒絕他的魔鬼訓練!
立刻做了個王八趴地狀,又是叩首,又是痛苦的哀嚎︰「哎喲喂,我的肚子好痛……哎呀,女人的第三天,都是流量最多的一天,老公你行行好,放過我吧,咱們今天就別訓練了……哎唷,我好痛……」
姬烈辰眼神一凝,輕嗤一聲。
這小女人的鬼名堂就是多,肯舍得叫他一聲「老公」了?可惜,他的氣還沒消呢,再說,就算是他不生氣,就算是她來了例假,這逃生訓練也得繼續。
要知道,危險來了,管你是有例假還是沒例假?!
薄唇淺莞,接著淡定地將沖鋒槍槍口對準林若琪的腳下,「噠噠噠……」,接連掃視過來七八槍!
姬烈辰的速度是極快的,動作又準又狠,那七八槍剛好打在林若琪的兩只腳前,留下的槍孔鑿出了個精致的半圓形,而每一個彈孔離她的皮靴僅僅只有兩厘米不到的距離!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他開槍,卻是第一次遭遇如此近距離的槍擊,她知道他一定槍法很準,只要他願意,那把沖鋒槍同樣可以在她身上鑿出兩個半圓形的血窟窿來!
當場,林若琪二百五似的傻在了原地……
這……這變態男人,根本就不是開玩笑,而是玩真格的!
下一秒,不可抑止地,從喉間月兌口而出一聲尖叫!
「啊——」林若琪終于反應過來,像只被踩中尾巴的貓,全身汗毛直豎,迅速從地上連滾帶爬地跳起來!撒腿就往身後跑!
姬烈辰的嘴角揚起一抹玩味兒地笑容,淡雅地說︰「瞧,這肚子痛好得還挺快!」
然後,朝著林若琪喊道︰「先給你十五分鐘時間逃跑,我十五分鐘後再來追你,半個小時內,若是我追不上你,就算你贏!」
姬烈辰將身上的沖鋒槍扛在了肩膀上,悠然地朝著森林深處舉目眺望。
林若琪听見他這番話,根本就不敢回頭,她想,這男人恐怕是真的發瘋了!要是有命回去,一定要想辦法,把他這「病情」告訴給孟醫生去!
林若琪遠遠地看著前方危險系數未知的大森林,以及崎嶇不平的山路,再看看左側腳下的幽靈谷,一想到身後就是扛著沖鋒槍的姬烈辰,真是欲哭無淚……
暗自咒罵著姬烈辰是個披著人皮的大惡魔,「雞十六!算你狠,你大爺的就是一個瘋子!」
罵歸罵,腳下卻是一刻不停歇地朝著密林深處狂奔。
森林里,密樹成蔭,地面潮濕的樹葉層下經常是又濕又滑的泥漿和腐爛的木頭。一條條的藤蔓和亂七八糟匍匐的灌木叢使人的行走變得更加困難,別說是用跑,就是用走的,也是很難很難。
林子里也很悶熱,身陷其中的人,不稍一會兒就滿頭大汗。
還好姬烈辰選的是早上,若是選在正午,太陽正當空的時候來這里,那才叫要命!
盡管如此,這些山路行走起來也十分困難。崎嶇不平的小徑,打滑濕粘的青苔,林若琪一個趔趄,幾乎是連滾帶爬滾落到一個斜坡上。
還好有樹枝擋住,要不她就滑倒不知有多深多遠的谷底……林若琪罵罵咧咧爬起來,免不了又將姬烈辰祖宗上下十八代全部罵了個精光,最後再狠狠咒了他,然後抱怨道︰「尼瑪,要是早知道這個假裝斯文優雅的男人有如此惡魔,當初我就該直接接受現實,被投訴就投訴唄,總還留得一條命在啊。」
說著說著,林若琪只覺得全身又熱又痛,仔細一看,原來是剛才滾下來的時候,掛破了她在衣服外的手、臉還有腳踝……
不但如此,她還渾身發癢,大概是因為森林里空氣潮濕,有很多不知名的小蟲子,因為她這一見血,便紛紛飛來往她身子上咬。
天煞的!簡直不想活了,真想索性脖子一歪,早死早超生!
可是一向積極面對挑戰的她,卻容不得自己退縮,她沒有時間去埋怨,她清楚地知道,此刻要做的,只能是奔跑!除了奔跑還是奔跑!
因為,姬烈辰沒有跟她說輸掉後,會被如何處罰,正因為如此,才更讓她感到害怕。
漸漸地往密林深處跑得越來越深,連山路都見不到了,她在那些一人多高的雜草中,艱難地行走……
汗水,早就濕透了迷彩服,黏稠地包裹著她的嬌軀,眼楮也迷蒙了,分辨不清那是汗水,還是因為冷風刺激到眼里而流出的淚水,她本能地用手去擦拭。
「啊……」林若琪吃疼地低哼一聲。
手背好痛!她抬起手來,竟然把自己都嚇了一大跳,原來手背上不知何時被劃破,此刻已是血痕累累,觸目驚心!咸咸的汗水,刺痛著傷口,讓林若琪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很少哭,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哭過,記憶中只有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同學們嘲笑說她是孤兒,是沒有父母的野孩子,自那以後,她發誓絕不哭泣,一定要堅強,就算再苦再累也要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可是,現在的她真的好想哭,她好累好累,好想就這麼躺在雜草中,睡一覺……
這種累,因為極度透支自己的體力後,便伴隨著疲倦產生了恐懼和絕望,所以才會累到想哭吧?
其實,像她現在這種情況,是不應該跑這麼久的,她是真的痛,不但皮外傷導致渾身痛,連小月復的生理痛也比往常來得劇烈。
再這樣下去,她會不會血崩啊……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憑著僅有的一點兒體力,林若琪用手支撐在一顆大樹的樹桿上,背脊貼著粗糙的樹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本能地,朝著背後姬烈辰所在的那個位置望去。
就在她喘息未定之際,她忽然發覺周圍有些不對勁。她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樹葉靜止不動,晨曦的光芒微微斜射,蟲鳥似乎消失,一切讓人有種失聰的幻覺。
突然,「噠噠噠……」槍聲驟然響起,這次十分節約,僅僅只有三顆,卻發發命中林若琪頭頂一村上方的樹干中心!
林若琪冷汗直冒,刷地站起來就想要繼續跑路,卻在驟然起身時,忽地眼前一黑,整個人便暈了過去。
她不是裝的,是真真正正的暈死過去!
女人來例假,本就不宜過大運動,她的身子骨嬌小,不似琳達和桑雪芙她們那般從小受過訓練,自然是扛不住,半個小時都沒到,她便受不了,直接暈了。
姬烈辰對她的期望過高,剛開始以為她是在裝暈,舉著一把沖鋒槍又朝她趴倒在地上的四周突突打了四槍,卻半天沒有見到她的反應,他這才覺得有些蹊蹺,從茂密的草叢中鑽了出來。
走過去,雙手將她的身子扳轉過來,只見林若琪臉色慘白,額上全是密密的一層冷汗,嘴唇毫無血色,姬烈辰蹙眉檢查了她的身子,驟然看見她臀下一片血水,腳上身上全是血痕……
而且,她摔倒的地方恰好有一處水窪,泥水沾滿了她半張臉。見狀,姬烈辰于心不忍,不顧髒亂,一把將她緊緊抱進自己的懷里。
「學會保護自己!」姬烈辰嘶啞著聲音,像是愛人的輕喃,又像是霸主的命令。
不消說,終究是舍不得的。于是,扛起她就往來時的路奔去。
將她送回了盧登堡,姬烈辰立馬打電話叫來了桑雪芙替她檢查身子。
「她……怎麼樣?」獨自坐在座位里,姬烈辰默默地注視著林若琪滿身的傷痕,微微蹙了蹙眉間,心里閃過一股莫名的情緒。
桑雪芙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暫時沒說話。直到替林若琪挑掉了一根木刺,處理完她身上的所有傷口後,關上了強光燈,這才抬頭正眼看向他。
「你想讓我說些什麼?她怎麼樣,你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很清楚?」
聞言,姬烈辰黑眸變深,抬眼,看向桑雪芙。
「你也怪我?」幽幽地問。
桑雪芙從鼻子里呲了一聲,月兌掉兩手的消毒手套,義正言辭地說道︰「說實話,老哥,這一次我很不贊同你的做法。」
見他不語,她繼續說道︰「若琪不是我和琳達,自小就跟在你身邊,熟悉你周圍的生活圈。可若琪不同,你才剛剛告訴她關于自己的身份,從心里上她就需要一段時間去適應。畢竟,正常的女孩子有誰會想嫁給一個黑幫頭子?單不說你本人品質的好壞,就是正常女孩子嫁給一個正常的男人,那也是需要時間適應的!你沒听說過婚前憂郁癥啊?」
微頓,她指了指若琪身上的傷口道︰「而且,就算你再怎麼想要娶她,也不應該急著訓練她,你看看她,她身子本來就弱,受不了你那套魔鬼訓練,你也看到了,這效果實在是不怎麼樣!」
姬烈辰微怔,喃喃地說︰「我只想快點讓她學會如何保護自己……」
「老哥,你是想要她快點學會自保呢,還是想要她快點嫁給你?」桑雪芙質問道。
姬烈辰面上一沉,「都是一個意思。」
學會自保當然是為了讓她嫁給他,讓她嫁給他就必須學會自保,對他而言,意義是一樣的。
看他仍不開竅,桑雪芙無力地嘆了一口氣。
「老哥,我可先提醒你一聲。有句話叫做欲速則不達,對待女人就是這個道理,若琪雖然身子嬌弱,可她的個性卻很要強,你不能太逼著她,否則,哪一天你要是逼急了,我只怕她……」
「夠了,閉嘴……」
姬烈辰冷冷地撂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桑雪芙這句話的深意,他自然是知道的。可他只要一想到冷如風,一想到雷紹庭,還有許多許多事,就總有種不妙的緊迫感。
他承認,桑雪芙說的有道理,看來想要好好訓練她的計劃,只得暫時擱下了,本來還想教她一些簡單的槍法和刀法,眼下只有從長計議。
當務之急,是趁她養傷之際,先找個好日子把婚事解決了吧……
——我是天使的分割線——
「若琪……若琪……」
林若琪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但是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鬼壓身一樣的,一點兒力氣也使不上。
好不容易睜開了眼楮,在外界明亮的光線中適應了好一會兒,瞳孔才慢慢聚焦。
「若琪,快醒過來。」
又有人在叫她了,她想要努力去適應……
首先進入視線的,是高高的穹頂上天使的雕像和拼成宗教圖案的無色玻璃。這房間她記得,二樓有間專門的醫療室,她第一天來盧登堡時,被桑雪芙拉進來的就是這間屋。
微微動了動身子,手腳和腰肢都酸痛的動彈不得。
身上蓋著柔軟的被子,身下是鋪著天鵝絨的沙發,枕頭邊咕嚕嚕作響的水氣氣泡,正噴吐著舒適的溫度和濕度。
桑雪芙擔憂地望著她,直到林若琪的眼神清明起來,才放下肩膀松了口氣。
「太好了,感謝老天爺,你總算醒過來了,再昏迷下去你的大腦絕對會受損……感覺怎麼樣?小月復還痛嗎?你流血過多,我看了看,有輕度貧血癥狀。」
看著桑雪芙叉著腰嘖嘖感嘆了一番,林若琪艱難地裂了裂嘴,想笑卻笑不出來。這個表小姐,真是個厲害人物,比她還專業,簡直可以直接去考護士資格證,搶她的飯碗吃了。
桑雪芙倒也不客氣,轉身鼓搗鼓搗裝在瓶瓶罐罐里的藥膏,一邊敷在林若琪的身上,一邊說道︰「唉唉,傷成這樣還能被我救回來,我果然是天才!嗯哼,明年科研院那些個老古董們要是還敢用什麼‘你的研究領域跨越太大,恐有不專業之處’之類的愚蠢理由,來駁回我拿到新課題的研究,老娘就用這次的治療記錄噎死那些老古董們!喔呵呵呵……」
久違的高八度女王笑聲讓林若琪更加清醒了,她張了張嘴,想要問她在搞什麼新課題研究,卻沒發出什麼聲音,只有喉嚨干裂般的疼痛……
桑雪芙連忙俯身制止她,「噓,別說話,你只用點頭和搖頭來表示回答就可以了。吶,我現在開始提問了,第一個問題,小月復還痛不痛?」
林若琪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她想要起來,悉心的桑雪芙趕緊上前一步扶起她坐穩,又在她背後塞了極致巨大的羽絨枕頭。桑雪芙一邊念叨著,一邊給她倒了杯溫水,看著她慢慢喝掉。
林若琪喝了一小口,發覺清涼的液體帶著一點點甜味,從灼燒的喉嚨滾下去,溫吞的潤澤讓林若琪覺得自己舒服了很多。
這股甜味很陌生,她不解地抬頭,向桑雪芙投去詢問的眼神。
桑雪芙看了她一會兒,嘆了口氣,伸手憐惜地模了模林若琪的腦袋︰「委屈你了……我給你熬點中藥吧,吃了應該不會那麼痛,順便給你調理一下……唉,我哥確實是心急了點,不過他也就是對你才心急,男人嘛,愛一個女人的時候都是挺不理智的……平時他可不這樣,你別怪他。哦對了,這水,這水就是他給你弄來的,據說有潤喉的效果……」
模了模喉嚨,確實覺得嗓子舒服了些,林若琪抬頭,嘗試打斷她的感嘆,竟然真的能發出聲音了。
「咳咳……不怪他?你說這是他愛我的表現?」輕嗤一聲,林若琪搖了搖頭,「可是,我很難理解……他為什麼要那樣對我?我不明白。」
桑雪芙埋首沉默了一下,又抬頭看向她︰「其實,要說起來,我哥挺可憐的。」
「可憐?」林若琪反問。她可真沒看出來,他哪里可憐了?
「嗯。」桑雪芙點了點頭,復又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杯子,忽然變得很沉重,「我哥很小的時候,我想想……大概是10歲的時候吧,姨媽姨父就去世了……那個時候,我媽因為身體不好,也沒辦法照顧他,所以基本上,他都是由希伯帶大的。15歲那年,他就去了英國留學,直到22歲才回來……因為沒父沒母,可想而知,他是在怎樣的環境下長大……在許多人眼里,他很富有,可我覺得,沒有人愛沒有人疼的他,很貧窮。甚至因為許多人都羨慕他的富有,而刻意地疏遠他,導致他比任何人都孤獨和寂寞……」
說到這里,桑雪芙竟然哽咽住了。微微頓了頓,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後,她才繼續說下去。
「沒錯,他看起來很優雅很斯文,凡事都能掌控自如,那是因為良好的教養和長期的孤獨使他變得深藏不露,懂得如何隱藏自己的情緒,可是那不代表說他沒有煩惱,沒有擔憂。如果哪一天,他對某個人或者某件事,表現出了強烈的專注和熱情,那一定是他十分在意這個人的表現。盡管,有可能他不會承認自己愛上了對方,不過我想,那應該就是他獨特的愛人方式。」
「關于這一點……若琪,你只要用心去感受,應該知道我說的不假。」
林若琪陷在被子里,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沒吭聲。
好半晌,都是沉悶的死寂……
桑雪芙放下杯子,咬了咬嘴唇,看向林若琪︰「他對你……至少是喜歡的,可能你沒法認同他對你的方式,不過他本來就不是平常人,對人對事的方法也就非比尋常。而且,他這麼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只是因為他不懂得如何表達,不懂得運用恰當的方式……所以才會讓你難以接受。」
話到此處,桑雪芙回頭看了一眼仍舊沒有任何反應的林若琪,訕訕地笑了笑,放下杯子,沮喪道︰「說了這麼多,你一定在想‘因為你是姬少的妹妹,所以才會幫著他說話’,是吧?」
林若琪側過臉來驚愕地看著她,兩秒後,點了點頭。
桑雪芙黑線滿額,深吸了一口氣,「原來,你還真是這麼想啊……唉,老實說,我還真替老哥擔心,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追到你啊……」
聞言,林若琪喏喏地答︰「我已經答應嫁給他了啊。」
桑雪芙輕笑一聲,「你傻啊,我是說他什麼時候才能既得到你的人,又得到你的心!」
「……」林若琪語遏了。
桑雪芙那句「沒有人愛,沒有人疼」說到了她的痛楚,那種感覺她又何嘗不知道呢……
呼出一口濁氣,她轉回臉去,繼續盯著天花板。
桑雪芙重新在她身旁坐下來,再次檢查了她身上的傷,說道︰「雖然你們就要結婚了,可我是真心希望你是能代替我姨父姨母,去愛我哥的那個人,我希望你們倆能幸福,知道嗎?」
林若琪覺得這話題太過沉重,讓她好想逃避。
老實說,自從答應嫁給姬烈辰,她還從來沒有正視過自己即將嫁為人婦這個問題,桑雪芙突然提起這事,這倒是提醒她了。
說起來,這的確是人生的大事呢……
頓了頓,林若琪輕聲說︰「謝謝你的祝福,雪芙……」
桑雪芙看著她的側臉,想了一會兒,忍不住問︰「看在我們是好姐妹的份上,能不能跟我說個實話,你到底是怎麼想我哥的?」
末了,桑雪芙覺得這樣問似乎顯得模稜兩可,索性直白地問,「你……對他是什麼感覺?」
思考了足足有十秒,林若琪這才轉頭看向她。
然後慢慢道,「雪芙,我餓了,想吃東西……」
桑雪芙扶額,「吃東西……你這算是軟性地回避我的問題麼?」
「不算是。」
林若琪躺回去,軟軟地陷在枕頭里,繼續望著天花板,「其實,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對他的感覺,既然想不出來,而我肚子也餓了,那不如干脆吃點東西,再慢慢想比較好。」
桑雪芙無語極了,她知道林若琪這是在逃避,可是若是現在就拆穿她,也是徒勞。
思索片刻,她好心地提醒︰「要想知道自己愛不愛一個人,其實很簡單。愛一個人,通常會伴隨著強烈的佔有欲,你的情緒會因為對方的一舉一動產生巨大變化,如果哪一天,你發現自己因為他快樂而感到快樂、因為他悲傷而感到悲傷、因為他難過而感到難過的話……那你就是愛上他了。」
林若琪懵了懵,想起剛才听見桑雪芙說及姬烈辰父母的事時,心里一閃而過的那種感覺,有些殺殺的痛,像針尖一樣小小地刺在心髒般。
難道,那種感覺就是……
甩了甩頭,不願意去想這些頭痛的問題。她撒嬌式地眨了眨一對大眼楮,硬是轉移話題,「雪芙,求求你了……別再說這個問題了,去幫我拿點吃的吧?」
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的桑雪芙,只得妥協,「那好吧,你先躺會兒。現在這個點,不是吃飯的時間,我去給你拿點牛女乃面包。」
林若琪乖乖地點了點頭,躺在沙發上發呆,腦子里想的,全是之前桑雪芙說的關于姬烈辰的種種……
雪芙說姬烈辰至少是喜歡她,他喜歡她嗎?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不敢想,也不願去想。
林若琪雖然沒談過戀愛,但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她還是知道的。準確地說,那應該叫暗戀吧。
她也曾經喜歡過一個男孩子,他沒有姬烈辰長得帥氣,林若琪還依稀記得他的模樣。
那個叫柳志誠的學長,個子也是高高的,運動型的,帶點青澀的硬裝出來的酷酷的感覺。如果讓他站在姬烈辰的身邊,只不過是個小毛頭。可是,如果讓他站在校園里,和其他男生比起來,卻是校園里最受歡迎的類型。
他的四周自然是女生前呼後擁的,打籃球的時候自然要有人圍觀尖叫,偶爾插著口袋走過樓下時自然要有人偷偷從教室窗口往外看的。
大學生活那麼單純,林若琪作為一個俗人,自然是不能免俗的。醫科學生繁重的學業壓力下,少女春心是萌動的,有意無意經常瞅他兩眼也是正常的。
不過,林若琪畢竟是林若琪,雖然她膽子大,但是在對待戀愛這種事上,卻從來沒有采取過主動追求的方式,再加上後來被同學發現她暗戀柳學長,又拿這事作為笑話她的把柄,之後便不了了之了。
現在想來,就算是那時讓她承認自己暗戀柳學長,估計也是不可能的事。這麼說來,在戀愛這種事上,她其實是相當的龜毛。
至于雪芙說的那一套「愛不愛」對方的理論,她就更沒法去想通了……
所以,還沒有任何戀愛經驗,第一次暗戀就以徹底失敗而告終的她,突然之間受到這麼一個既優雅又惡魔,同時擁有雙重身份,外加背景很復雜的少爺的關注,多多少少會覺得受寵若驚。
那簡直是不敢想象的一件事,更別說要微笑著面對他……
甩了甩頭,林若琪爬下沙發。既然想不通,索性不要想了。
她裹著一層被單走到窗前,外面是黑暗下顯得陰森森的樹林,天空中遠遠近近的星雲,朦朦朧朧的給半圓形的月亮蒙上了一層面紗,色澤讓人憂郁。
林若琪挨著窗邊的大靠椅,抱著膝蓋坐下來,蜷成一團……
與此同時,隱于另一個出口的門後,幽幽地看著林若琪望著月亮的背影,某位少爺眯了眯眼不語,然後失落地低頭走開。
腦海里第一次冒出念頭,想要半途而廢。
每當他以為快要到達終點時,她就退縮了,而她退的速度,竟然快得超過他的揣測。被他姬烈辰遇上這麼一個神經大條又難以捉模的女人,真的很無奈很頭疼。
看來,有必要采取非常措施了……
抬頭望向天幕高遠的天空,良久,姬烈辰的唇邊勾出一彎驚人冷艷的薄笑。
接連一個星期,為了不給林若琪造成心理上的壓力,姬烈辰沒有在她的身邊出現。林若琪四處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來這一個星期,姬烈辰都沒有回盧登堡一號……
桑雪芙每天定時來盧登堡陪伴她,給她講一些新鮮的事情,陪她玩好玩的游戲,卻是對姬烈辰和婚禮的事只字不提。
這樣的情形,反而讓林若琪覺得很不安,也很不自在,甚至,還感到有些小小的彷徨。
他是在故意冷落她嗎?如果是,她應該感到輕松愜意的,就當是休養身體好了,這不正是她想要的結果嗎?可為什麼她覺得心里有些刺刺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