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唐于飛火急火燎地給趙三忌來了電話,言談中帶著些許愧疚,說是原本今晚要上戲院這事兒黃了,具體原因唐于飛含糊其辭,隱約透露出的意思應該和那個人有關,趙三忌打著哈欠意興闌珊說,這事兒不算令人出乎意料,換做自己,當然也會從中作梗。電話那頭的唐于飛一臉憨態,一個四十好幾的人,還能保持如此至情至性,在這年頭確實難尋。之後,他又問了趙三忌,說是接下來的事具體都有什麼打算?二叔無能,既然那個愛听戲的老爺子都被那人給攪黃了,想必其他一些上得了台面的人物他也應該都打過招呼,虎子往後在廣州城的舉動,怕是要舉步維艱,至少官方上的一些事,就很難蒙混過關。趙三忌笑了笑,留下一句山人自有妙計,又詢問了嬸子的身體狀況後便就掛了電話。
掛掉電話這會兒,唐氏壁悠悠從睡夢中轉醒,問了句,計將安出?
趙三忌回頭白了眼這個酒量和酒品都不咋滴的大家伙,淡淡回答道,屁個妙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
轉醒的唐氏壁先從抓過沙發上的電視遙控器,再次調出卡通頻道,托著腮幫子瞪眼了半天,後來到底敗給了宿醉,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腦袋,抬頭道,見招拆招,這樣被動了些,不適合客場作戰。話說一半,便戛然而止。
趙三忌等了良久沒听到下文,回頭笑了笑,問道,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
唐氏壁收起孩童的爛漫,一張陰柔俊美的臉蛋寫滿詭計,咧嘴一笑,言簡意賅道,借力打力。
趙三忌琢磨了片刻,卻沒搗鼓明白唐氏壁的力從何來,刨根問底了一遍。
唐氏壁漫不經心道,唐家不就有一個對你挺青睞的老爺子?
趙三忌恍然,琢磨了片刻,卻是搖搖頭,對一個從沒打過交道的老人,先且不說知不知道秉性,就是現在以他自己的立場,斷然沒有兩眼一抹黑,就一頭扎進那漩渦中,更何況按唐氏壁所說,類似唐沉香那樣的家伙,可不止一個,趙三忌沒草包到去托大自己,他對自己的定位,或說目標很清楚,在休學的這兩年內,把廈門那地兒的兩家夜總會和一家外貿公司扶上正軌,出人頭地、衣錦還鄉之類的還在其次,關鍵是能借著這三家**賺點女乃粉錢,畢竟這年頭培養一個小孩,絕對一筆價值不菲的巨額投資,再者,他也不能委屈了唐呂娘,即使她肯心甘情願地與自己當對糟糠夫妻。
唐氏壁眼見自己的建議未被采納,卻也沒有太多的挫敗感,起身整理了衣物,早餐也沒吃,就揚長而去,說要去b-f取回他的愛車,這武痴在愛好方面雖不單一,但也不會斑駁到哪兒去,除了立身為本的武力,以及動漫,再就是在車子這門功夫上,下足了馬力。
沒了唐于飛的從中牽橋搭線,趙三忌重新把計劃調整回了南下前的既定路線,俗話說「靠山山倒,靠佛佛跑,靠自己最好」,何況現在趙三忌馬虎也有了一些小班底,是時候該小試牛刀一把了。
金芙蓉第二天給趙三忌來的電話,說司徒帥今天從香港回廣州,趙先生如果得空,今晚倒可以帶他過去走一趟。金芙蓉在電話里的聲音不咸不淡,趙三忌對這個寒冬臘月就拖著一雙涼拖匆匆趕往酒吧護駕的閨女多少有些好感,所以也不怕拿自己的熱臉貼她的冷,同她東拉西扯了一些不著調的話題,直到隱隱有觸怒這閨女的趨勢後,這才言歸正傳,問道,廣州有沒有環境比較僻靜的地兒,幫自己找一個,地方也不要太高檔,越簡陋越便宜越好。晚上八點左右,就把人給帶過去。
金芙蓉咸淡適中地表示沒有問題,之後又問起了其他幾個人要不要一並叫上?趙三忌想了想,統一政策固然是好,但人多嘴雜,所以否定了金芙蓉的提議,具體事宜也沒事無巨細地朝這閨女交代。而金芙蓉識趣,沒刨根問底,頂多自己就多當幾回「媒人」,再跑幾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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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名人,所以即使在這大夜晚,司徒帥依然戴著副能遮住大半臉頰的墨鏡,在他身後,還跟著個相貌不怎麼出彩氣質排場卻出奇的盛氣凌人的中年女子。一進包廂門,未等趙三忌發話,她便仔細地檢查了四周,待得清理現場完畢並沒發現隔牆有耳之類的貓膩後,這才板著一副怨婦的嘴臉,站在司徒帥身後對趙三忌虎視眈眈。
趙三忌不曉得娛樂圈的那套調調,只覺這婦人應該是出于保密工作和人身安全的考慮,才此作姿態,當下也沒往心底兒去,只是後者的盛氣凌人可不止技止于此。中年怨婦在等司徒帥落座後,率先發話,言辭冷淡,咄咄逼人,道說今晚司徒先生還有一個慈善晚會要參加,能給趙三忌的時間也就那麼五分鐘左右的樣子,所以,她希望這會兒還有心思坐在位置上悠哉喝茶的趙先生,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趙三忌挑了挑眼皮,嗤之一笑,想來金芙蓉給自己的那手資料確實也沒含糊,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看樣子司徒帥這顆影壇上冉冉升起的啟明星,和王繼傳媒方面,應該積怨頗深了。但對中年怨婦整出的這一手,趙三忌也沒放在心上,充耳不聞的同時,抬起眼珠子往司徒帥身上瞅了瞅,後者也沒接人待客應有的素質,依舊一副大墨鏡遮臉,除了從他不時低頭看看手上的那顆價值不菲的腕表的動作上能發現他確實趕時間外,倒是沒能瞧出太多的端倪。
自打一進門就開始倒計時的中年怨婦言出必行,信用極佳地讓趙三忌平白無故曬了司徒帥五分鐘時間,一到點上,便出聲提醒,而至始至終都沒開口說話的司徒帥對中年怨婦也言听計從,利索起身欲要出門,自己晚上之所以會赴這個素未謀面的年輕人的會,是他給金芙蓉面子,否則依他的個性,斷然不會如此自降身份,賞臉來喝這種十塊錢一大杯茶水的簡陋茶攤。
眼見司徒帥兩人就要奪門而去,趙三忌微微清了清嗓子,聲音不大,緩緩開口說了三個字,「劉老根。」
很農民淳樸的字眼,至少這三字在中年怨婦听來不是什麼天塌地陷的洪荒末日,即使她知道這三個字意味著什麼,但道不同不相為謀,劉老根這名頭卻是不足矣唬住自己。然而,這三字鑽進司徒帥的耳朵里,卻又得另當別論。
「如果不想過早橫尸街頭,建議你還是耐下心來,在這兒耽擱片刻。」趙三忌依舊不急不緩道。
司徒帥轉身重新落座的時候,已經把鼻梁上那架能遮住大半臉頰的墨鏡摘了下。卻也沒著急開口,先是端起了桌上那杯賤價的梅子青,小啜了一口,這才道,趙先生有什麼吩咐?話說如此,卻也透出股不卑不亢。
趙三忌拿眼角瞅了瞅司徒帥,發現這家伙倒也人如其名,生有一副好皮囊的同時,嗓門也透著能把一般花痴輕易給虜獲的迷人磁性,這讓趙三忌不由八卦了一把,在心底拿藍未央和他做起了比較,最後得出司徒帥在氣場方面略勝藍未央半籌,讓他暗自又為小雞恨鐵不成鋼了一陣。
前晚打電話給唐呂娘的時候,據唐媳婦口述,小雞這尻貨在被他趕回了廈門市的當天,便又打著協同蔣伺業公干的幌子,南下香港觀看3d《肉蒲團》去了。
「吩咐不敢當,像司徒兄台這樣的名人,就俺這麼個市井小民可使喚不起。」趙三忌為方才對方的目中無人,擠兌了一把,當然不光只是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言外之意也有敲打的意思,當然這里的敲打可不是鞭策。
司徒帥赫然一笑,鎮定自若地朝去而復返的中年怨婦擺了擺手,出聲道,張姐,晚上慈善晚會的事推了。
中年怨婦不明就里,不依不撓道,這可不行,你要知道為了能讓你在晚會上露個臉,我可花了大心思,今晚就算你死了爹媽,這事也不能推。
中年怨婦嘴皮子向來惡毒,但和她的辦事能力也成正比,這也是司徒帥能忍讓她的一大部分原因。然而今晚這會兒一門心思都在「劉老根」身上的司徒帥可不再像往常那般軟柿子,當下臉色一沉,一臉不善,陰森森道,你他媽的老婆子說什麼!
想來是習慣了司徒帥對自己的言听計從,中年怨婦何嘗受過這「屈辱」,也不管場合,雙手叉腰就是一陣奚落,大抵都是些揭司徒帥的短以及為自己歌功頌德的言辭,如果她所言非虛,那麼在經濟人的圈子里,怨婦能在短短兩年間把司徒帥捧到這位置,的確是她本事了。
「司徒帥,今兒在這兒把話撂明白了,既然老娘能把你捧紅,當然也有手段讓你身敗名裂,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跟我走是不走?如果不走,別怪老娘心狠,像你這樣的小白臉,時下可是一抓一大把,老娘不愁找不到人接你這位置。」中年怨婦撂狠話了。
如果司徒帥真是個威武不能屈的漢子,則也不會被趙三忌一句「劉老根」就給老實巴交束縛在藤椅上,中年怨婦這話多少戳痛了一個事業型男人的軟肋,所以他將求助的目光望向對面意興闌珊的趙三忌,有點沒底兒地問說,「趙先生,這事兒您看……」
「小命都快沒了,還圖那些虛名?」趙三忌一臉鄙夷。
一語驚醒夢中人,司徒帥最後痛下決定,與中年怨婦一刀兩斷。後者帶著半腔怒火半腔怨恨,摔門而去。
這會兒,司徒帥已然面如死灰。
「一個有種把劉老根媳婦給勾搭上床的奸夫,怎麼說也該是個不會為五斗米折腰的好漢啊。」隔岸觀火人的最大好處就是在于站著說話不腰疼,趙三忌很犀利的揶揄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