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鳴蟬的軟磨硬派下,周傳語到底沒能狠心讓這個一個院子里長大的衰仔自生自滅,不過他說白老那邊他鐵定是不會說好話,不落井下石就已經仁至義盡了。蕭鳴蟬女孩子氣的鼓著腮幫子,小心試探道,周哥,難道您也看小喬了?咱兄弟兩可不帶這樣的,俗話說朋友妻不可欺,要真如此,到時候我肯定把你這茬捅到嫂子那邊去,看她怎麼收拾你!周傳語瞥了眼蕭鳴蟬,冷冷道,你小子再敢亂嚼舌頭,小心老子一泡尿把你這痴情的種子給淹死。蕭鳴蟬挺活寶的一陣傻笑,全然沒了先前對陣徐念祖時的跋扈姿態,低聲下氣道,瞧周哥您這話說的,小蟬子這不只是隨口說說,不當真不當真,來,小蟬子敬您一杯啊,消消火。
經蕭鳴蟬這麼插科打諢一鬧騰,飯桌上的氣氛顯然升溫了不少,接下來周傳語雖沒停過把玩手上的根雕,但偶爾也會插上那麼一兩句,不再沉悶著性子。鐵龍彪則是典型的老江湖,一心照顧趙三忌的同時,並沒冷落了他們兩人,雖然他們彼此的關系早已跳出了酒肉朋友間的客套寒暄,趁著某些空當為兩幫人穿針引線,不過分寸上的把握,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會太著痕跡,也不至于落得里外不是人。
趙三忌從鐵龍彪的話風里頭听出了有關周傳語兩人的進一步信息,誠如鐵龍彪先前所說,在這年頭二代三代四代滿街跑的年頭,蕭鳴蟬是難得的技術型人才,甚至出類拔萃,比起王繼也是只高不低,從高中畢業至今十個年頭不到的時間,他所涉足的那些原本在所謂的專家眼中都不看好的藍海產業,如今已日進斗金,跌碎了一地專家眼鏡。鐵龍彪自嘲笑說,這些年每次自己手頭拮據時可沒少朝這小子借錢花。
趙三忌挺不識相地問說,什麼叫藍海產業?
蕭鳴蟬對這比他還口直心快的家伙翻了翻白眼,剛想開口解釋,不料周傳語接口不冷不熱道,在南極投資房地產,這就叫藍海產業,說白了,就是賣給和尚避孕套,而賣給尼姑避孕藥一樣,屬一種充滿利潤和誘惑的新興行業。
饒是趙三忌再怎麼淡定,被周傳語這麼冷幽默了一把,還是沒能忍住嘴里的那一口茶水,直接都給噴在了飯桌上。
蕭鳴蟬被周傳語這麼打擊了一把,當下也不甘示弱,有點嘲諷的意思,學著對方的口氣,淡淡道,比起某些倒賣文件搞灰色收入的爛仔強啊,俺小蟬子這是啊,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強了可不止一籌半籌的,那叫一個雲泥之別。只是這話卻沒戳到周傳語的痛處,後者趁機添亂了一把後,接著把玩根雕老僧入定去了,絲毫不理會蕭鳴蟬。蕭鳴蟬對此也是見慣不怪,拉著趙三忌又好一陣東拉西扯,興許是礙于白壬辰的首席徒弟周傳語在場,生怕到時候這家伙又朝白老頭吹耳邊風的緣故,對一些葷段子之類的話題一概不談,期間順口要了趙三忌電話號碼,隨即瞅準一個空當,給趙三忌發來了一條短信,道,小蟬哥這邊有幾張3d《蜜-桃成熟s》在香港首映的電影票,如果趙哥兒感興趣,回頭我叫人給送來。
趙三忌無言地看著手頭的那只冷光屏,一身冷汗,這家伙,還真跟小雞又得一拼。
隨後,鐵龍彪隱晦地點起了有關劉氏的話題,試探性問說趙哥兒和劉家有什麼不共戴天的恩怨,怎麼非得把人家往死里整?
趙三忌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一語帶過。
鐵龍彪識趣地不再刨根問底,用一個只有趙三忌能看到的角度,不動聲色地瞥了瞥身旁周傳語,似乎暗示著什麼。都說縣官不如現管,趙三忌瞧鐵龍彪的樣子,多少也清楚了周傳語在這件事上應該可以說上話,只是對鐵龍彪的這個小動作,他卻裝是如若未睹。
鐵龍彪索性不再這話頭上深究,又和趙三忌嘮了一些輕松的話題,一頓飯下來,最後賓主盡歡而散。末了,蕭鳴蟬又偷偷模模給趙三忌發來了一條短信,誠摯邀請趙三忌,如果這些天得空,尋個機會,小蟬哥帶你好好玩轉一趟廣州城。
趙三忌回復到,由于時近年關,有許多事要忙,怕是要下次了。倒不是趙三忌推月兌不賞臉,對蕭鳴蟬這沒什麼心機恩怨分明的漢子,他確實挺有好感。
蕭鳴蟬迅速回復說,一言為定,就是你小子別放小蟬哥鴿子,否則到時候別怪小蟬哥翻臉不認人。
趙三忌笑了笑,沒回復,拉開了屠晚清的小吉普車門,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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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對趙三忌這人你怎麼看?」
趙三忌前腳剛踏出不久,鐵龍彪問起了周傳語。
周傳語收起了手里的根雕,把它放進擺在飯桌上一個外表不怎麼起眼里頭卻暗藏乾坤的檀木盒後,抬了頭,皺著眉頭似乎是在尋思著措辭,半晌,緩緩道,「沒看透,不敢妄下斷語。」
鐵龍彪爽朗一笑,搖頭道,「天底下居然還有你周傳語看不透的人,光是沖著你這麼一句話,那趙三忌就不是個簡單人。」
周傳語眉頭擰得更深,最後像是下了個很大的決心,鄭重道,「建議鐵老哥還是別和這人走得太近,這人危險。」
鐵龍彪和周傳語兩人的關系稱得上莫逆,所以對周傳語的本事堪稱了如指掌,想當初曾士奇剛進入廣州城的時候,正逢他和徐念祖為廣州城地下龍頭地位爭得不可開交,原本自己是佔盡了上風,然而當時周傳語卻是在一旁勸阻道,盡量少和姓徐的攖鋒,多保存有生力量。事實證明,當初周傳語這話說的沒錯,鐵龍彪在將廣州城龍頭地位讓給了徐念祖後,後者便遭到了強勢南下的曾士奇狂風暴雨般的打擊,徐念祖明面上暗地里的許多生意和場子,有很大一部分均落入曾士奇囊中。不知是槍打出頭鳥還是殺雞儆猴,鐵龍彪在示敵以弱後雖也不同程度遭到了些創傷,但比起徐念祖那幾近家敗人亡的淒涼下場,顯然要幸運也幸福得多了。
自打這事兒之後,鐵龍彪也漸漸養成了這麼個小習慣,凡是在一些自己拿不定主意的大事上,總喜歡過問一下周傳語,儼然成為了鐵龍彪頭號軍師的周傳語,也從來沒讓他失望過,在他出謀劃策下,鐵龍彪前後兩次險而又險地避過了滅頂之災,一次是來自政府方面的高層動蕩,另一次則是來自一股漂流在黑白之外的灰道力量。周傳語兩次三分的一語成讖,更讓鐵龍彪更加看重這倚仗,當下問,
「此話何解?」
「一個敢對曾士奇祭起屠刀,甚至連東北那尊泥菩薩也掀不起任何脾氣的二十歲小後生,鐵老哥認為這樣的人來頭會小?這樣大的一艘船,別說是新興的劉氏,就是一些二三流世家,估計如果趙三忌後頭的人想動手,料想只需一回合,劉氏就該被這艘巨艇給乘風破浪得尸骨無存了。然而瞧趙三忌沒想動用後頭力量而是借鐵老哥之手殺人的架勢,先且甭管他是不是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件事首先就代表不了他後頭高層的意志,如果鐵老哥歪打正著倒也罷,反之呢?卻是搭進了自己全部身家,這筆生意怎麼算都劃不來,這是其一。其二,就是純粹針對趙三忌這人了,興許鐵老哥剛才也察覺了,在徐念祖那老家伙找由頭借機搪塞他的時候,那小子明面上雖然榮辱不驚,但一身難掩的殺氣,稍有不慎徐老頭今天還真得交代在這里,光是這一點,就說明了趙三忌將來會是個秦始皇而非唐太宗,這樣的盟友,鐵老哥想要?敢要?其三,最後一點,也是我個人的主觀意見了,我姑妄言之,老哥您姑妄听之。我觀此子面相,神似極了三國中的白臉曹操,野心勃勃!」
「照你這麼說,老哥不是要出爾反爾了?這行徑,比起徐念祖那白眼狼,更令人不齒啊。」
「老哥多心了,周子可沒那膽量叫您背負罵名啊,」
周傳語呵呵一笑,繼而道,
「趙三忌央你的這件事,要辦,不過也只是給劉氏暗中使絆子,甚至要兩面三刀,不能讓劉氏尋出了絲毫蛛絲馬跡,否則倒時惹出了劉家背後的大佛,咱也擔待不起。不過這可是件技術活兒,我建議老哥還是別讓李堪愚那大老粗出手了,那小子,整就一闖禍精,以免整得到時偷雞不成蝕把米。」
鐵龍彪陷入沉思,開始構思起了整件事情的可能性,周傳語的意思他明白,無非就投桃報李,待得還清了這次趙三忌無端送給自己的那份大恩情,兩者之後也就井水不犯河水了,這對一個剛要邁進不惑之年還有極高上升空間的男人來說,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周傳語看鐵龍彪為難的樣子,也就安靜不做聲,大約兩分鐘後,便起身辭行出了門。
來到了停車場,周傳語按慣例簡單卻又全面地檢查了一遍車身,待得沒有發現異樣後,這才進了車內,掏出手機撥打了個電話號碼,電話很快就接通,那頭傳來一陣不怎麼正經的嬉笑聲。
周傳語碎罵了一口臭小子,純心坑哥往不仁不義的火堆里跳不是!
那頭嬉笑聲更甚,之後沙啞著青春期的嗓門夸張叫苦道,哎呦喂,俺的老表喲,你還好意思在你表弟面前說仁義?當年是誰仗著自己人高馬大整日無事就喜歡拿我玩具耍?連基本的尊老愛幼都不懂,狗屁的仁義啊。
周傳語久久不語,他這次真被戳到痛處了,沉著嗓門嘀咕道,賊喊捉賊,當年到底是誰把誰當玩具耍了?算了,好漢不提當年的憔悴事兒,不說了,就這樣,記得有時間的話回家看看你姑媽。
嗯。
趙三忌掛了電話,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