縈柔抽出那張紙,娟秀的小楷,分明是女子的字跡。她聲音輕柔,宛如玉珠落玉盤一般,念出了這首詩︰「
贈柔之
窮冬到鄉國,正歲別京華。自恨風塵眼,常看遠地花。
碧幢還照曜,紅fen莫咨嗟。嫁得浮雲婿,相隨即是家。」
念完,縈柔低頭一笑,道了句︰「好一句,嫁得浮雲婿,相隨即是家。」錦瀾羞澀地笑了笑,應道︰「不過是借了前人手筆,姑娘謬贊。」
縈柔收斂了笑容,又繼續冷冰冰地念起了手中的信封。「冬郎——」縈柔翻了翻,並未找到銀錢,心頭有些疑惑,抽出了其中的紙,卻又一首詩,字寫得極好︰「鷓鴣天
背立盈盈故作羞
手挪梅蕊打肩頭
欲將離恨尋郎說
待得郎歸恨卻休
雲澹澹,水悠悠
一聲橫笛鎖空樓
何時共泛春溪月
斷岸垂楊一葉舟」
錦瀾原本也沒反應過來,忽然想起,納蘭這一路便讓她和福全喚他冬郎。她抬頭瞧向容若,對方正一臉無辜地看著壞笑著的錦瀾和福全。
縈柔念完詩詞,掃了眼眾人。目光在錦瀾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轉向了吳世璠。最後,縈柔擲出一只信封。老鴇拾起信封,打開,念道︰「冬郎。」
這結局,其他人沒什麼異議,人家詞寫得好,便是有本事。只是吳世璠不服,又抽出一錠成色十足的銀子,拍在桌上︰「老子再添一百兩」縈柔卻恍若不聞,款步行至容若身邊,嫣然一笑。
容若退後了一步,又瞧了瞧錦瀾,對方正用口型道︰「你就從了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著了道兒。正恨不得要沖下去掐死這兩個損友,卻聞鼻翼一陣異香。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縈柔拉著進了屋子。
錦瀾瞧著容若一臉要被非禮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口笑了出來。仲大胡子見縈柔姑娘都跟人走了,便辭別了錦瀾。
福全坐到錦瀾身邊,笑道︰「咱們這麼張揚,不會引起吳三桂的注意麼?」
「鬼鬼祟祟才引人注意呢。」錦瀾滿不在乎地回應了一句,又指著吳世璠道,「你覺得那個小伙子怎麼樣?」
「莽撞,貪圖美色。不成大器。吳家最後定然是敗在此人手中。」福全犀利地回應道。這句話頓時讓錦瀾對福全肅然起敬,這些人看人真準。
「咱們可以從他身上下手。」
「你想如何?」福全饒有興致地瞧著錦瀾。
「去攀交情。」說完不等福全作答,便徑直走向了被拂了面子,正大發脾氣,揚言要拆掉這雲笑樓吳世璠。錦瀾堆滿笑臉立在吳世璠身邊,笑道︰「將軍便是砸了這里也無濟于事,倒不如想想法子,看如何能得到縈柔姑娘。」
吳世璠停了動作,氣還未消︰「有什麼法子?不過是個娼ji,卻偏生古怪,不愛銀子愛起了文才」
「縈柔姑娘是雅ji,自然愛風雅。若是同其他女子一樣,有了銀子便可親近,倒也沒什麼了。像縈柔姑娘這樣,求而不得的,才讓人回味無窮吧。」錦瀾手中扇子輕搖,翩翩佳公子的模樣。身後的福全倒像是她保鏢一般,虎背熊腰。
「可爺我就想一親芳澤。」吳世璠打量了錦瀾一眼,「你不是方才那個讓縈柔姑娘青目有加的那小子麼?你有法子?」
「法子自然是有,不過,我主僕二人路過此地,連住的地方都沒解決。對將軍的難題,也是愛莫能助啊」
吳世璠雖不聰明,但這麼明顯的暗示,還是听得出來,便笑了起來︰「這有何難你二人隨我回府,咱們詳談。」
「好。」錦瀾說完回過頭道,「阿全,去收拾收拾東西。」邊說著邊使勁眨眼,又用目光指了指容若那邊。福全瞪了錦瀾一眼,這丫頭,隨時隨地佔他便宜,他堂堂一個王爺,怎麼就成了跑腿的?
吳世璠座上賓般請錦瀾上了馬車,兩人交談了起來。錦瀾作為語言專業的人才,海吹胡侃的業務十分熟練。不多時,便哄得吳世璠稱兄道弟起來。
滿清的皇宮頗有氣勢,但到了杭州這兒,便沾染上了江南煙雨的娟秀。康熙的行宮大氣之余,倒頗似園林。馬車在門口停了下來,吳世璠自是禮遇有加。
兩人一路交談著進了雲岫閣,門旁一對對聯吸引了錦瀾的注意︰入座煙嵐鋪錦繡;隔簾雲樹繞樓台。這分明是康熙的手筆這見字如見人,錦瀾倒關心起,康熙在宮中是否安好起來。
方一走神,吳世璠便拉著錦瀾進了屋子。話題已經成功被錦瀾從那姑娘身上岔開了。「沈公子來這里是做什麼的?」
「經商路過此地,但見這好山好水,想多留幾日。誰料這一留便是三個月。」錦瀾編著話騙吳世璠,「三個月前還是烏蘭台將軍守這城池,轉眼,便被王爺輕易拿下了。王爺可真是英明神武啊」
吳世璠听聞爺爺被人夸贊,只覺面上有光。便吹噓道︰「那是,什麼常勝將軍,大清黃忠。不過是我爺爺手下敗將」吳世璠忽然嘆了口氣,「不過,我听聞,這烏蘭台將軍有兩個女兒,都入了宮。傳聞,那是天姿國色。小女兒錦瀾更是迷得狗皇帝神魂顛倒。若是有緣得見便好了。」
錦瀾陪著笑,心想,這不坐在你面前呢。不過,皇上宮里的事兒,怎麼就傳到這兒了?
「天高皇帝遠,想也沒用啊。」
吳世璠眉眼都笑了起來,湊了過去︰「不是我吹噓,便是皇上的女人,我吳家也有本事將她弄過來」
錦瀾吃驚地瞧著吳世璠,一臉不相信。吳世璠拿受得了別人這眼神,忙到︰「你別不信,我們皇宮里有人」錦瀾連忙捂住吳世璠的嘴︰「小聲點,這話是兄弟我听了去,要是叫別人听去了,說不定要做什麼文章呢」
「怕什麼,這江山都遲早是我們吳家的」吳世璠不可一世地說道。錦瀾聞言,便不再制止,饒有興致地瞧著吳世璠︰「你們怎麼把人弄出來啊?那可是深宮大內誒。」
「簡單,宮里太後身邊的總管太監蘇岩,神武神守衛章子影都是我們的人,還有些其他人,連我都不知道,是爺爺的人。我們吳家想要的人,乘所有人不注意,綁了來便是。」
錦瀾又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吳世璠急了,壓低了聲音︰「告訴你個秘密」錦瀾想听,卻故意拒絕著︰「我可不要听秘密,知道太多危險。」
對于守不住秘密的人,越是不想听,他就偏要告訴你。
「我信你」吳世璠神神秘秘道,「宮里人傳來消息,錦瀾已經被綁了,三天後就會運到這里」
可自己明明就坐在這兒啊,怎麼可能被捉過來?忽然,錦瀾反應過來,蘇錦良完了,蘇錦良肯定是被當成自己給綁了過來吳世璠得意地瞧著錦瀾震驚的神色道︰「到時候,爺我先嘗了這姑娘,也給沈兄弟你些甜頭。」
錦瀾笑著舉起茶杯︰「那兄弟我就以茶代酒,謝過吳兄了。」吳世璠也yin笑著,捧起手邊的杯子。
福全扮錦瀾的隨從,行動倒是頗為方便。而容若便暫時留在了外面,好接應兩人。
第二日,福全才將所有家當搬進行宮。吳世璠交友向來廣泛,吳三桂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簡簡單單便入了行宮,接下來便是伺機探听出烏蘭台將軍被關押的地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