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為何會走到如此境地?
既不能滲入彼此的骨血,為何還要勉強在一起呢?
接近年關,滕曼的工作室,在忙完了最後一波,終于也能得以消停,一些家不在北京的老師,也都相繼請假回去,剩下的,大約是年代久遠的北漂一族。
年前又下了場大雪,把之前沒有融化完的已經沾染了俗世塵土的雪又白白的覆蓋了一層,看著潔淨瑩白,實則內里灰敗,污濁的見不得人。
一如他們的婚姻,滕曼倚在窗口望著外面依然紛紛揚揚的雪花,正出神。
她承認,離婚的念頭,確實有些沖動了,畢竟,男人也沒有犯什麼原則性的錯誤,而她自己,也不是沒有眷戀的。
「如果有錯,我錯在愛得太早,陷得太深,一廂情願的悶頭朝前跑,卻不等等你的步伐,我把你嚇壞了是吧?可是,離婚,這兩個字我以後都不要听到,曼曼,你記住,這輩子,都休想……」
他的**,滕曼不是沒有見識過,因此,提了一遍之後,她便不再強求,可是她卻一點一點的在將自己的付出收回。
滕曼的脾氣死倔,她過不了心里頭的那道坎兒,他們之間就沒有轉圜的余地。
溫景之這男人,一向是獨斷專行,他認為,自己的東西,就是得拴在身邊才安全。先前一次的猶豫,已經讓他追悔莫及,這一次,他自然是不肯妥協。
他願意這樣僵著,那就隨他。
滕曼便是再怎麼跟他鬧,他若不同意,這軍婚是離不了的。
「姐,你都站在窗邊一個下午了,腳不酸嗎?」雪這樣大,從高速到鐵路,交通基本處于半癱瘓,蘭十七沒有買到回家的票,打算今年就在北京過年了。
攏了攏肩上的皮草,滕曼扯出一抹笑意的回頭,「你其實可以放假了,工作室基本已經休業,這樣大雪天的來回跑,也不怕凍著!」
蘭十七樂呵呵的笑著,一蹦一跳的來到滕曼跟前,白色高領羊毛衫,鮮紅的羽絨背心,藏青的小腳牛仔褲,加上可愛的雪地靴,一看便知是還在學堂里的學生,一張青春洋溢的臉,女敕生生的盡是明媚!
「小曼姐,我在宿舍閑著也是閑著,很無聊的啦!還不如來陪你值班呢。」
這丫頭,極為討喜,滕曼握住她的小手,立時一陣溫暖傳遞過來,她一怔,就想要放手。
蘭十七反應過來,一把將她拉住,柳眉輕擰,「你的手好冰呀,辦公室有暖氣,怎麼還會這樣冷呢?你應該多穿點衣服的,凍著了可怎麼了得……」
她的絮絮叨叨,讓滕曼的心頭一暖,連帶著眼眶也發熱。
「我天生就這體質,寒涼,一年到頭就這樣。」滕曼尷尬的別開眼,不讓她看見自己眼內的光華。
真是,什麼時候變的這樣感性了,只是幾句簡單的關懷,就讓她動容成這樣。
蘭十七像是想到什麼似地,飛快的跑了出去,風風火火的一會兒功夫又跑了進來,手中多了一個灰太狼形狀的熱水袋。
「給,姐你捂著吧,捂涼了,就著電源插上,一會兒功夫就又熱了,可好用了!」小女孩兒無比的嬌憨,笑著將電熱水袋塞進滕曼的懷里。
頓時,一股暖意從雙手間傳來。滕曼笑著點頭,「謝謝!」
桌上的手機又傳來一陣熟悉的蜂鳴聲,滕曼收回視線中的迷惘,一把撈起電話。
「穿羽絨服,雪地靴,沒事兒不要出門,我讓張媽熬了姜紅茶,三餐照著喝。」
這男人,即便是發條短信,也能這般理所當然的口氣,敢情是平日里發號司令慣了,明明的是在表達關心,又無形中給你一種受壓迫的感覺。讓人覺著,即便是承了他的情,也多少帶了不甘願的想法兒。
男人已經有兩日沒著家,不過每一天的短信倒沒有落下,典型的溫式噓寒問暖,強迫命令式。
滕曼思索了下,他每每發來,她一般都是不回的,一是心里有氣,另一個是他們好像是吵架了吧?做做表面文章,有意思麼?
正拿著手機猶豫之際,辦公室的門板被敲響。
「進——」
滕曼頗覺頭疼的坐進真皮沙發,抬頭望向來人,眸子里滑過微微的詫異。
這個人的第一面著實給她很大的印象,想要記不住還真是有點兒難度。
「你好!」她愣了愣,打了個請坐的手勢。
那人也不客氣,隨手將長款的貂皮大衣一月兌,搭在了沙發背上,扭著略顯豐腴的腰身,緩緩坐進了沙發,她似乎很累,撐著額頭,瞟了眼滕曼。
「原本以為你這里會熱鬧一些的,可一來,呵,真是讓我失望。一樣的沒人氣兒!」
滕曼轉眸瞧上她今日的裝扮,貼身的明黃色打底羊絨衫,是長款,恰好包裹住她那豐潤的臀部,修長的兩腿只著一條黑色打底褲,豹紋的長靴剛好沒過膝蓋,沒有那般夸張,卻也是看著給人一種不老實的感覺。
這女人自從那天交完年費之後,倒也來過幾次,听幾位跟她打過交道的老師說起過,除了散漫一點,脾氣大了點,其他都很好,特別強調了一點,說是很大方。
滕曼稍稍花了點記憶力,搜尋出這個女人的名字,呂美艷。哦,對了,大家都叫她錢太太,
「是啊,過年了麼,大家都忙著回去置辦年貨。錢太太似乎和我一樣,挺,清閑的。」是清閑,不是無聊。
呂美麗似乎在瞬間听出了什麼似地,像望著知己一般,一雙刷著蜜色眼影的美目,緊緊的盯著滕曼有些失神的小臉。
「我們,去逛街吧!」她突然提議,「大街上的人多,就是看看人流也好過待在清冷的地方發呆啊!」
一句話,便道出了兩人的心事。
滕曼嘆口氣,點點頭,她太需要出去透口氣了,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陪她一道出去散心的,是這樣一個看上和暴發戶太太一樣的女人。
一開始,她覺著有些個不習慣,這女人,實在太過招搖,明明已經三十五六的年紀,卻花枝招展的叫人不敢往她身邊站。
呂美艷似乎是看出來她的想法兒,一改往日那眼珠長在頭頂的高傲樣,愣是擠到她邊上,半是撒嬌的挽了她的手臂。
「哎呦,你看你,出來逛個街還耷拉著一張臉,你看看,冰塊似的,滿大街的的帥哥都不敢上來搭訕了!」
滕曼一陣好氣,是她嚇跑的麼?分明是被這女人的氣場給震開的好吧?
要說,女人之間的友誼,建立起來的速度,有時候簡直快得驚人!
「老實說,你這女人,一開始的時候,我真是看你不上眼,可不可以拜托,下次穿的正常一點和我上街啊!」
一場逛下來,兩人對彼此的認識也算是有了很大的進步。
例如,滕曼知道了呂美艷現在的丈夫是個二婚,確實有錢,不過,人一心撲在事業上,也不管老婆是不是空閨寂寞。還有,她明明沒有生過孩子,卻是一個八歲女圭女圭的媽,更更叫她吃驚的是,這個女人,她說,她其實才27歲。
滕曼有些傻眼,「你的身份證是假的?」
呂美艷風情萬種的瞟了她一眼,「這年頭,假的才有人珍惜,假的才是真的——」
這話,深奧,有哲理!
兩個人逛得累了,滕曼提議去泡溫泉,順便做個全身spa,放松放松身心。
月兌去一身沉重的外包裝,泡在溫泉里,那種舒爽,是從皮膚慢慢的滲透進每一個毛細孔,由外而內的暢快!
滕曼舒服的直哼哼。
「呦,這聲音,**的,你家那位吃得消麼?」身後響起呂美艷的調侃聲。
滕曼舒服的都不想睜眼,只是眯了一條縫的打量著眼前月兌得光溜溜的女人,只一眼,她便猛地從半睡半醒間掙月兌出來。
豐乳肥臀,這個詞從滕曼腦海中劃過時,她第一次覺得那也是個贊美之詞,就是用來形容眼前這女人的!
呂美艷,人如其名,果然美艷的讓人鼻血直噴!
那身材曲線,那翹的,老子個天,你說她那對胸是不是充過氣的?
滕曼這樣想著,雙手也不听使喚的照她上面一罩,使勁兒捏兩下——
「靠!你還讓不讓其他女人活了!」
「我去!你是女流氓啊!」
兩人同時開口,而後面面相覷的狂笑……
「瞧,你這樣不是挺好麼?回歸本色,何必把自己弄成那副討人嫌的模樣?」
滕曼給呂美艷選了一套比較適合她年齡,又能御寒的衣服,對著落地鏡一比劃,真心挺好!
呂美艷有瞬間的黯然,撥弄頭發的手臂緩緩落下,垂握在身側。
「我也有好久沒有見到過這樣真實的面容了,小曼,你知道麼?我的壓力很大的,老夫少妻、攀龍附鳳、二婚、後媽,這些,不論是哪一樣,原都是我不屑的,可如今,我又有哪一樣不沾?」
滕曼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她自己的感情都處理的一塌糊涂,哪有什麼資格去對別人評頭論足?
那個晚上,兩個人到了誘情。
呂美艷像是突然之間踫到知己,打開了話匣子,拉著滕曼一會兒喝酒,一會兒扭著身子鑽到舞池里去大跳特跳。
滕曼沒有法子,只好一只一只的將她身邊的蒼蠅趕走。
最後,不得不喊了兩個年輕的小妹,跟她一起,把醉的一塌糊涂的女人給抬進了包廂。
「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華,最,得意的青春,最,寶貴的愛情,都他娘的給我浪費在一個老男人身上,你,呵呵,你說,我傻不傻?」
呂美艷醉眼惺忪,目光迷離,每說出一個最字,便拖長了聲調,手臂夸張的揮舞,比著距離。
她拉著滕曼坐到她的身邊,突然就抱著她的腰嚶嚶的哭了起來。
「可是,我知道我是愛他的,我就是愛他這個人,跟錢沒有關系,為什麼所有人都要這樣看我呢?我他娘的就是胸大無腦,總以為,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人言可畏呀!我,斗不過他們,所以,我認輸,我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配合他們看好戲的心里,皆大,歡喜!」
滕曼听得心酸,拂過她沾染了眼淚後,貼在面頰上的發絲,「結果,並沒有皆大歡喜,起碼,你沒喜,你的丈夫,恐怕是驚吧?」
「狗屎!」一听說到她的丈夫,呂美艷剛剛有些平靜的心情,又被挑起火來。
她握拳自滕曼的腰間掙扎起來,臉上的失望和憤懣,讓人很容易想到一個詞︰炸了毛!
「他驚個屁!在他的眼里和心里,就只有他的事業和他的女兒才是最重要的,我他娘的算個X?整整5年了,他那顆心,捂不熱的——」
滕曼听了直搖頭,「那你為什麼會和他走到一起的呢?難道他就沒有一點的可取之處?當初必然是有某個地方打動了你吧?」
她問出這番話的時候,自己心頭突然也微微的動了一下,兩個決定要走到一起的人,必然是被對方給打動了的,不論那個理由有多牽強,多薄弱,哪怕只是一點小小的心動,也算。
從呂美艷斷斷續續的敘述中,滕曼總算是明白,那個男人,確切的來說,是被這女人給纏怕了。
她看上了他,千方百計要跟他,不論她怎麼耍心思,然而那男人卻始終不上鉤,防她,跟防賊一樣。
女人伸手遮住側邊照過來的燈光,指縫收放之間,光影綽綽,閃的她眼淚直掉。
「男人的心,那叫一個狠啊!」
「你總歸猜不到,他是怎麼跟我求的婚——」
滕曼不語,只是安靜的听著她說,不時抽出邊上的面紙替她吸干眼角的淚水。
「他非常明確的對著我說︰不要成天把愛掛在嘴邊,愛,沒那麼閑,更沒那麼廉價!如果你做好了一輩子被人背後指指點點的打算,那好,我娶你!」
呂美艷狠狠的趴過來,撞在滕曼的肩頭,泣不成聲!
那一撞,生生的將滕曼胸腔中的空氣給抽干了,她猛的咽下一大口吐沫,兩個失意的女人,到了一起,結果,她倒是成了另一個的傾訴對象。
看著半睡半醉之間的女人,滕曼不停的揉腦袋,這下該怎麼辦?要麼,打個電話給他老公,讓他來接?
正這樣想著,呂美艷包包里的手機便像是有了感應一樣的歡叫起來︰
「減肥總是特別累,崩潰崩潰!老公總愛看MM,崩潰崩潰!衣服總是不夠穿,崩潰崩潰!化妝品總是特別貴,崩潰崩潰…。」
滕曼伸過去掏手機的動作僵在半空中,嘴角抽的厲害,這鈴聲,果然讓人崩潰!
可巧,屏幕上閃著的是‘老錢’的字樣!老錢?噗——
「喂——」
電話那頭愣了一小會兒,「我找呂美艷。」那頭的聲音帶著一絲微微的不悅。
滕曼撇了撇嘴角,「她喝醉了,你上誘情到一號來接她吧。」
那人很有禮貌的說了聲謝謝後就掛了。
不多時,包廂的門便被敲開。滕曼循聲望去,那所謂的老錢,便已在門口站定。
看上去挺深沉的一男人,神情是跟外面的天氣一樣冷峻,面容輪廓不是那種英俊到讓人看呆的地步,只能說很硬朗,別有味道。且他身上那種成熟男人才會有的穩重和自信,散發一種吸人眼球的魅力。
他一身短款黑色風衣,施施而來,高大的身軀在兩個女人身上投下一片陰影。
滕曼仰頭瞥了他一眼,男人正垂眸盯著靠在自己肩頭的呂美艷,目光流轉間是深深的無奈,還有,疑似憐惜柔和,被他遮掩的很好。
男人微微蹙眉,「敝人錢穆,是呂美艷的丈夫,謝謝你對她的照顧。」在湊近呂美艷的時候,滕曼清楚的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戾氣。
他正要順手過來接人,滕曼卻一手將他擋住,「錢先生,女人喝酒無非就是為排解,至于排解的源頭呢?不外乎就是情場、職場,你覺得,美艷是為的哪一場?」
錢穆彎下的腰又慢慢的直了起來,仿若認真的打量起這個女人來,良久,他才扯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你是她新交的朋友?」
「新老無所謂,知心就好。」除卻溫景之,滕曼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從容的。
男人喉間溢出兩聲低低的笑,這回,倒像是打心里笑出來的,「這話說的好,不過,再知心的朋友,也管不到人家夫妻之間的私密,你說,是嗎?」
滕曼在心里冷冷的嗤了聲,望向男人的眸也附帶贈送了一記眼白。
「女人的耐心是有限的,錢先生,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哦——莫待無花空折枝!與君共勉。」說罷,便撈起身側的女人,往他身上一推。
錢穆穩穩的將人接住,動作也不免柔軟了些,可聞到呂美艷身上的酒味時,才嘀咕︰「這是喝了有多少啊?」
男人摟著呂美艷走在前頭,滕曼拎著兩個包包跟在後面,穿過噪雜喧囂的紙醉金迷,走廊內拐了個彎兒,外面的世界便回歸寧靜。
錢穆將身上的風衣月兌下,披到呂美艷的肩上,而後將手臂緊了緊。又叫來泊車小弟讓把他車子開過來。
雪還在下,瓣兒不大,倒是落得有些密集,一陣北風卷集著細碎的雪花撲面而來,滕曼冷不丁兒的打個寒戰,將脖子縮了縮。
「小曼,小曼,酒呢,你把酒藏,呃——起來了麼?」
呂美艷邊嘟噥,邊打著酒嗝,什麼形象都沒有了。
滕曼咬著嘴角,不能怪人家姓錢的嫌棄,她看著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你省省吧啊,回家再喝。」
不一會兒,一輛銀灰色的賓利慕尚停在了他們面前。
男人索性將呂美艷打橫抱起,手腳輕柔的將她安置在副駕上,又仔細的給她調好座椅的角度,安全帶,薄毯,一樣不落,動作熟練的仿佛做過上千上萬次。
滕曼不禁看得有些疑惑,這個男人,看上去,和呂美艷說的,完全是兩個人!
怎麼看,也像是她被他保護的好好的。
男人帶上車門,轉回過身子,「先送你回家吧!」
滕曼為自己的方才的晃神有些不好意思,將手上呂美艷的包包遞過去之後,婉言謝絕,「我有開車過來的,對了,美艷的車子和東西也都在這兒,你讓人明天過來取吧。」
錢穆點點頭,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又抬起手腕看了下表,「我送你吧,這樣晚,而且天氣也不好,一個女人開夜車實在不安全。」
滕曼原本想要拒絕,但是白天實在太過疲累,晚上給呂美艷這樣一番的折騰,此刻腰間就像是被綁上了鐵疙瘩一樣,酸痛的往下墜。猶豫了一番,便點點頭。
「御墅。」滕曼只吐出兩個字,便側仰著腦袋在座椅上假寐。
錢穆從車內的後視鏡瞟了眼滕曼,這個女人似乎有點眼熟,是在哪兒見過的呢?
「美艷的朋友我大多都認識,你還是第一次見到。」
滕曼眼簾微動,眯開一條細縫睨了眼那副駕上的女人,嘴角撩開一個角︰「我叫滕曼。」
姓滕?
「美艷的性子有些野,說話又心直口快的,能和她真心處得來的不多,我見她的朋友老是一撥一撥的換。」男人狀似隨意的開口。
這個,滕曼倒確實不清楚,「你還關心她這些?」說完她就後悔,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
男人沉吟了一番,「她跟你說的,說我不關心她生活了?」他語氣有些自嘲。
滕曼尷尬的在後視鏡中與他對望一眼,反正不該說的也說了,索性,就再充一回老!
「最起碼,你的表現讓她有這種感覺。女人是敏感脆弱的,男人有時候偏偏又粗線條,若是再加上交流不及時,出問題是遲早的事。」
「說的好像你多有經驗似的,滕小姐結婚了麼?」
滕曼稍稍調整了子,哼出了一個字︰「嗯。」
這女人對他有意見。錢穆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從一見他開始,到現在,一直有敵意。
男人又瞟了眼熟睡中的某女,她到底是對他有多大的意見?
「你難道不覺得,你們之間有問題麼?」滕曼似在自言自語,問完,自己就愣住,她,是在問誰?按住一邊的太陽穴,輕輕的揉,不過就是喝了一小杯紅酒,難受——
男人似乎有些傷腦筋,俊挺的眉毛挑了挑,「我實在沒什麼功夫把時間放在這種問題上,她如果需要什麼,說出來便是了,猜來猜去的,也不嫌麻煩。」
呸!
滕曼听得火氣直冒,又是一只自以為是的豬!
「是,你以為,養老婆就是扔給她一張無限卡,然後,你勾勾手指頭她就陪你上床,下了床,還得為你養娃,關鍵是,你明白她為你的付出麼?她所做的犧牲,你是看在眼里,有沒有記到心里呢?有些話她不說,並不代表她就不介意,她把自己往沒心沒肺這條不歸路上逼,你就能眼睜睜的看著?心安理得的受著?」
……
滕曼越說越覺著憋悶,按動開關車窗透出一絲縫隙,冷風裹挾著細碎的雪花一下便鑽了進來,砸到她的額頭隨即又化開——
「一個女人,不惜為了你,背負了二婚、後媽這樣的名聲,她不是因為愛,還能是因為什麼?你知道嗎——她今天跟我說,她其實才二十七歲!我當時還嚇了一跳,她看上去,哪兒像一個二十七歲的女人了?你難道都看不出來她在自暴自棄麼?」
男人握在方向盤上的雙手似乎抖了下,不再發一言。
手機一遍一遍的在包里響,那首特殊的鈴聲,讓滕曼只要听到,就知是誰的電話。
「你電話響了好幾遍了,不接嗎?」
滕曼平復著剛剛激動的心情,瞪了那男人一眼,才慢條斯理的撈出手機,放到耳邊接听︰
「在哪兒?!」
溫景之的聲音穿透信號,傳進滕曼的耳膜,含著一絲焦灼和緊張。
「車里。」她答得言簡意賅,讓人听著有種敷衍的感覺。
「現在什麼時候知道麼?」
又是一副教訓的口吻,她難道是三歲小孩兒麼?還要他來提醒這個?
「2012年11月14日星期三,晚十一點五十二分三十二秒,三十三,三十四……」
直到電話那頭傳來抑制不住的低咒聲,滕曼才收回手腕,掛了電話,繼續閉目養神。
車子忽然慢慢的降下速度,滕曼疑惑的睜開眼。
「這人該不是車子壞了吧?」錢穆透過擋風玻璃往邊上看。
滕曼也是隨意的一瞥,傻了眼。
「停!」這男人是不要命還是咋的?這麼大冷的天,穿的那樣單薄,站在車外頭抽煙?!
錢穆不明所以,踩下剎車。
「開鎖!」滕曼沒有形象的拍著車門。
腳下的積雪被她踩出一個個小坑,同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溫景之煩躁的抬頭,便見女人站在車燈前,瘦瘦的一個身影,周邊都是一望無際的灰白,這個時段,這個天氣,已經很少有車輛經過,靜靜的,只能听到發動機良好的運作聲。
不知道這男人是怎麼撲過來的,滕曼只覺著整具身體似要被他的力道給撞飛出去,而後又被一股更強的力道給撈了回來,扣入一個堅實的懷抱,充滿了熟悉的男性味道和濃郁的煙草味!
收在肩膀和腰間的雙臂在漸漸的使勁,仿佛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去似的,那般不顧一切的決心——
滕曼吃不消的捶了他兩拳,「疼——」又嬌又喘。
男人這才回過神來,松了松,卻沒等她吸足了氧氣,攫住她的下頜,凶狠的咬了下去!
一股煙草味嗆入滕曼的口腔,男人逼迫著她咽下去,嘬著她的小舌頭,那股子狠勁,滕曼差點都以為自己的舌頭會斷送在他口中!
這根本就不是吻,而是掠奪!
他搶走她的空氣,搶走她的口水,搶走她的舌頭……
「咳咳——」這風景煞的!
滕曼忘記了還有旁人在。
被溫景之這樣一入侵,她渾身的細胞和神經就跟著他的感覺走,這會兒,叫人一打斷,便羞憤的想到一個形容詞來解釋方才沒有抗拒的行為︰奴性!
可不是麼?她剛剛被他那樣粗暴的對待,竟然覺著,渾身舒暢!是不是奴性?
溫景之這時也才發現,停在邊上的根本不是滕曼的車,而下車的那個男人,他也不認識,頓時身為男人的警覺性就開始自動自發的轉為敵視。
錢穆被他盯得有點發怵,可是他只是想下來打聲招呼而已,畢竟,一聲不響的走掉,不是很有禮貌吧?
「既然人已經安全送達,那我也能功成身退了,兩位有話還是車上去說吧,外面挺冷的。」
溫景之陰郁的看看那男人,又望望懷里的小女人,想起方才在她嘴里吸到的酒香,頓時便聯想開了!
「你帶我老婆去喝酒?!」
錢穆愣了愣,接著無辜的搖頭,伸手指了指半躺在副駕上的呂美艷,「是她們倆去喝酒,我老婆醉了,我看天色晚,又在下雪,就送她回來了。」
兩個男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各自同時轉身,回到了車里。
那輛賓利在前方調轉後,閃了閃大燈以示招呼,便按原路返回。
滕曼撫著額角,身旁開車的男人臉色很差,她突然有些心虛,別開了視線。
「夜生活挺豐富的,嗯?你自己身子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喝酒?膽兒肥了你!」
溫景之專注的望著路面狀況,可嘴里說出話,又震懾力十足。
滕曼無意解釋什麼,能有什麼呢?不過是晚歸了,來事兒時喝了幾口酒,就這一次,還被他抓包了,真是倒霉催的。
「做什麼不說話?」他在部隊組織兩個團的實彈訓練,白天是萬萬不能分心的,可一到晚上,對她的思念,便猶如潮水般漫天蓋地的撲涌而來!知道她來月經會難受,怕她晚上睡不著,冒著風雪就趕了回來。
可迎接他的又是什麼呢?到午夜都還是空空的臥室!
結果,她跑出去喝酒喝到半夜三更,完了還沒事兒人似的一聲氣不吭!
「滕曼,有時候我真恨不能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