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听勾魂使者報,那殤離劍又見血光,顯是再傷一命,他便又拿了聚魂瓶趕了過去。待看到仍是那殤離之主,正懷抱另一女子,容貌卻又與素素有幾分相似,心中微驚。只不動聲色,等她的魂魄漸散,才用瓶子將她收了進去。
待再悄悄瞧了瞧那殤離劍的主人,卻覺眉目之間隱有熟悉之感。正困惑不已,又想到素素便是被這人所傷,心中說不上是不平還是有氣,想暗自施法將他稍做懲戒,竟意外發覺,他身外竟似有一層隔離罩,將他護得好好的,竟是傷他不著。
他帶了新收的魂魄回到了幽冥宮。那魂靈一重塑了人形,他便瞧出她眼中的妖異之色。但瞧著她與素素相似的外貌,他今日分外好脾氣,竟指著那一排彩色的絹向她道︰「你願要什麼顏色的衣裙?」
她見傳說中冷酷無情的幽冥司主大人,竟是分外和氣,心想,難不成亦是被自己容貌迷惑,于是微微一笑。這笑果然使她艷如桃李,燦若朝霞。她原本就是會審時度勢事之人,便略帶了嬌俏,輕聲道,「我要這里最美的衣服。」
那雲錦制的素白袍,穿來飄然若仙,那才是他心中最美的衣服。不過那已賜給了素素,即便她不在意,也已是她的。
他想了想,便照母後房中那幅穿紅嫁衣的畫像,化了一套鮮紅的衣裙出來。手一揚,那裙便已著了身。
她眉眼含笑,已跪下行禮致謝,「多謝司主大人賜形贈衣之恩。」
他卻擺了擺手,淡淡道︰「這結形絲,只能讓你保持人形一夜。若想長久擁有形魂,那便需做點事情。我將你擄了來,卻不是來逍遙的。」
待定眼瞧了瞧她艷麗無方的容色,便又道︰「這一身紅衣倒是很配你。從今日起,在我這里,你便是胭脂。」
她已行禮道︰「胭脂謹听司主大人吩咐。不知大人需胭脂做什麼?」舉手投足間,若春柳扶醉,讓人浮想聯翩;那眉梢眼角,顧盼神飛,確有些嬌媚惑人。
「給你兩個選擇,去殺了那殤離之主,亦或去取百人精魄,為我所用。」他似笑非笑,半是欣賞半是玩味地凝望著她。
她只神色微變,轉瞬便又如常,只應道︰「取百人精魄可有時限?」
他輕輕搖搖頭,道︰「你若想早一日有形魂,那便早一日完成。」
不想這兩個相貌相似的女子,皆死于殤離劍下,卻皆不願親手殺了那劍的主人。再想起那日所感知的,那人身周無形的防護罩,一時對這殤離劍的主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他眉梢微挑,問道︰「只殺一人,為何不願?難不成你也還惦著他?」
她邊觀察著他的神色,想起當日仙子曾言,莫要在道行比自己高的人面前用那心機之術,便遲疑道︰「胭脂知曉那已是前塵往事。但既是故人,總還得念幾分舊情。因而胭脂寧願選傷百人。」
「你倒是不怕魂色再深些。」他象是自語,待再瞧了她一眼,便嘴角勾笑,意味不明道,「現下散魂總管桑柔,當年僅用三日便集齊了百人精魂。你若比她強,那這總管便是你的。」
瞧她一臉掩示不住的躍躍欲試之意,他在心中嗤笑,披風一甩,便揚長而去。
果然,胭脂不負所望,只用兩日便已集齊了百人精魂。她那一幅絕世容貌便是最好的武器。她只消往人多處一站,自然會有人不顧死活跟了來。只消尋個僻靜處,那精魂便拿了過來,只余一具干尸棄于荒野。
若不是為趕時間,她原可以用法術將那干尸也化成黑土。但為了那唾手可得的總管之位,她已顧不得這許多。
在收最後一縷精魂時,她突然感覺血脈大震,心中一時甚是恐慌,知是危險臨近。瞧見遠遠有一人試探著走近,待發現不遠處那具干尸後,已提著劍漸漸逼近。不想卻是司徒公子。
胭脂心中大驚,自己魔性漸重,遠遠便已感受到殤離劍的戾氣。而想到當日自己初成妖,就已無意間傷了公子精氣血脈。現今如此,更是再近不得公子身。心中一時也是傷痛不已。
公子卻已揚聲道︰「我的殤離劍已感受到你,我的劍只傷過兩人」他又進前兩步,試探問道︰「是你麼?桃兒?」
瞧著公子只念著桃芝,她心中一時傷痛加不平,便惡念叢生,故意接口,仿了桃芝語氣嘆道︰「夫君還念著桃兒麼?我已是這般不人不鬼的模樣,已雙手沾滿了鮮血,再不是你心中那個桃兒了……」
只听公子亦是悠悠嘆了口氣,「我不管你是妖是魔,只知我心中有你。你跟我走,你造的那些殺業,咱們可以一起做善事去盡量彌補。」
見她未答話,他想了想又道︰「若是你怕控制不了妖性,咱們便尋個無人之地……」
「夠了!」他再要繼續說,已被她粗暴打斷。
哪怕她亦是手上沾滿了鮮血,哪怕她已面目全非,哪怕她如今半妖半鬼,他竟還是肯接受她。他會有一刻也這般惦著自己麼?
他依舊站在那里,等著她發話。
她穩了穩情緒,仍是學了桃芝語調,淡淡道︰「如今人妖殊途,公子便從此忘了桃兒吧。」
不待他再有所反應,她便放了一陣桃花障出來,在公子迷惑間,她已隱了身形,悶悶回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