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一路顛簸,歷盡千辛,終于搖搖晃晃地到達了上海,仿佛唐僧取經,終于到達了西天。
上海,這是一個國際大都市,但凡沾上「國際」兩字的地方,都會名聲大噪,身價倍增。就像海南三亞,因被稱作「國際旅游景點」,所以幾碟在當地貓狗都不吃的臭蝦爛蟹自然就可達上萬塊錢。上海確實是個國際大都市,這是無可厚非的,世界公認的,尤其是沒來過的外國人,通過報紙、電視、網絡看到那個直插雲霄的電視塔,清澈如碧的黃浦江,無不對其心懷憧憬,心生向往。
但作為國人,作為我們國家的自己人,總覺得我們這個所謂的國際大都市和美國紐約、英國倫敦、法國巴黎、日本東京等城市相比,會少了點什麼或是多了點什麼。少了點高貴的氣息,多了點一直讓上海土著所鄙視的由全國各地百萬農民工帶來的鄉土氣息和庸俗甚至低俗的小農文化。當然了,這些歸根到底都是由這百萬民工造成的,對于上海人來說,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侵略,如果成立,農民工反而成了鬼子,卻不考慮他們還得依靠這些「鬼子」吃飯,這個城市還得依靠這些「鬼子」來建設。
雖同是農民工,可也有不同,就像gongchandang也有孬種,guomindang也有英雄。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城市里,他們大致可以分為三個流派,一個是任勞任怨、夠吃不夠喝派,一個是安身立命、稍獲成功派,一個是游手好閑、無事生非、混水模魚派。
在這個表面趨于和平的國度里,任勞任怨派還是佔大多數的。他們大多分布在一些工廠里,一天要干十個小時以上,做著一些在發達國家完全由機器來代做的活,拿一千塊錢工資要交五百塊錢房租,兩百塊錢吃飯,兩百塊錢給孩子上學,最後一百塊錢存行,也算是有所剩余了,不至于過年回家時空手而歸。但是,如果在這期間生了病,或是出了什麼意外需要錢,那就麻煩了,真是入不敷出,血本無歸了。
難怪富士康年輕員工會接連的跳樓,當人們看不到生活的希望,看不到生活的出路的時候,死亡才是真正的解月兌,或許只有在墜落的那一刻才是他們一生中最享受的時刻。同時他們也用了自己的鮮血來控訴這些企業,控訴這個社會,控訴我們這個國家。
和平年代的流血事件是最震撼人心的,當鮮血淋灕在高樓大廈上,濺在水泥地板上時,我們有沒有考慮過,這種用鮮血換來的國家建設和當年秦始皇強迫無數人民用血、用淚、用汗去修建萬里長城的暴行又有何區別呢?我們應該拿什麼來拯救他們?用什麼來安撫?
還好,對于這些「愚昧」的農民工來說是不會有像富士康年輕員工那樣的覺悟的,把一切問題都看透了,結果只有走向死亡,走向覆滅。如果都像他們一樣,這個城市早該成了墳場。
安身立命者即是在這個城市生活有了著落,精神有了寄托,多少也算是有些功成名就了。他們在這里奮斗了十幾年,有的或是在一個工廠里當個領頭,有的或是在工地里當個工頭,最好的不過是在這個城市開辦了自己的小工廠。
這些人在這里有著自己的房子,幾十萬上百萬的房子,工資不夠,借也要借去買,然後後半輩子除了養孩子就去養房子。他們認為房子就是家,更主要的是家在上海,自己也算是上海人了。「上海的家」,「上海人」,盡管後者他們曾經是何等的鄙視,可卻也不介意自己與這幫人為伍,因為這說起來該多麼驕傲啊!仿佛廣東人說自己是香港人,印度人說自己是英國人的後裔。
只可惜著這只能用來向別人炫耀,因為他們的戶口並不屬于這個排外的城市,你有房子別人也不承認你就是本地人,不給你本地人應有的待遇。就像上廁所一樣,盡管你佔了一個坑,也不讓你拉屎,憋死你。所以他們的子女還必須得回鄉參加高考。
最後一派以游手好閑為職業,以無事生非為樂趣,最後沒辦法來吃飯了,只有混水模魚。
這些人多聚集在碼頭、停車場、賭場,因為這些地方不僅可以娛樂,結交雞朋狗友,還可以養活自己。其實他們除了游手好閑外,還是可以干點人事的,比如幫人在賭場放高利貸,幫人追高利貸,如果不被人砍死的話,多少能掙點錢,然後在賭桌上再輸個精光。
這里雖然表面上看來沒有黑社會,卻以各省為單位暗暗形成自己的勢力,誰都不服誰。安徽人罵河南人是賊,什麼都偷;河南人罵廣東人是畜生,什麼都吃;廣東人罵安徽人是強盜,什麼都搶。一旦打起架來,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拿刀就砍,完全不亞于當年的上海灘或是香港的古惑仔。
當然了,當街打架砍人這回事現在已經罕見了,推到十年前,卻有此事。也許那時是改革開放的過渡時期,使得上海這種開放型城市一片混亂,無人管理,在加上當時轟動一時的電視劇《上海灘》,所以就造成了這些人的效仿。只不過現在不能隨意打架了,這些游手好閑者還真少了一種無事生非的樂趣。
農民工三大類別,都各具特色,各有千秋。任勞任怨者,可悲可泣;安身立命者,可敬可憐;游手好閑者,可恨可嘆。
不過再怎麼說,上海這個國際大都市還是容下了這些人,拋棄「市場需求」不談,也算是兼容並包了,給了這些人一個活路的機會。盡管上海土著很嫌棄,就像嫌棄跑到自家門口要飯的流浪狗,使得這個原本只屬于自己的城市不能和美國紐約等城市相媲美,但是,殊不知沒有這前兩大派別的農民工的保衛和建設,那些高樓怎樣林立?那些街區怎樣琳瑯?而他們高傲而又嫌棄的樣子也只能擺給黃浦江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