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敬軒搶先搜救隊一步找到了陸心涼和慕遠歌。
山林受著暴雨的沖刷,天色黑得駭人,賀敬軒趕到的那一刻,看見的場景正是暴雨中,奄奄一息的慕遠歌和陸心涼緊緊相擁。
躺在地上的兩個人似乎都沒了意識,賀敬軒走近,俯身探了探兩個人的鼻息,氣息微弱,但起碼都活著。
慕遠歌和陸心涼都是一身的傷,觸目驚心,暴雨和血水將兩人全身染紅,他們躺著的地方,因為地勢比周圍要低,所以形成了一小塊血泊,兩個毫無生氣的人躺在那里,卻還保持著相擁的姿勢,賀敬軒看到這幅畫面,竟笑出來。
看到這個場景,他第一次,對慕遠歌動了殺機;如果再選一次,或許,他寧願找到陸心涼的是搜救隊,這樣,他就不會看到如此刺目刺心的畫面惚。
賀敬軒彎下腰,分開陸心涼和慕遠歌,小心地將陸心涼抱起,然後離開這里。
陸心涼渾身滾燙,應該是發了高燒,再加上渾身的傷口,情況並不樂觀。
賀敬軒回頭看了眼地上的慕遠歌,眼眸中的黑色比天幕還要深沉,他原本是男生女相,平時和氣的樣子看上去很是賞心悅目,唯獨一雙眼楮,越發深沉的眸色通常是他發怒的征兆溫。
這幾年,他和社團走得很近,性子也越發狠戾,不過到底手上沒有人命,因為他懂得分寸;可如今的情況不一樣,慕遠歌即便死在這里,也不能說是他殺的,充其量,只能說是慕遠歌運氣不好。
不過事實上,慕遠歌的運氣沒有那麼差,倒是陸心涼的運氣很不好。
當陸心涼在醫院悠悠轉醒的那一刻,她第一眼看見的,不是慕遠歌,也不是賀敬軒,而是一個中年女人。
她身著米白色長裙,渾身沒有多余的墜飾,保養得很好,眼角的細紋並不明顯,可從她的風韻氣度以及裝扮中,可以推測出這個女人不會低于五十歲。
「醒了。」她眉眼淡淡的,並不是很艷麗,舉手投足間卻格外有韻味,活月兌月兌像是從水墨畫中走出來的古典美人。到後來,陸心涼才得知,眼前這個中年女人,是慕遠歌的母親——梁少伶,也是曾經的粵劇名伶。
「您是?」陸心涼因為長時間的缺水,嗓子干澀沙啞,她環顧四周,卻發現病房里只有自己和中年女人。
她有些慌了,急忙想起身出去找人詢問,可她剛剛撐起身體,就听見中年女人說,「我是遠歌的母親,他和你一樣月兌險了。」
陸心涼聞言,這才松了一口氣,她又扭頭看了眼中年女人,「伯母,我想去看看他。」
「不用了,與其現在知道關心,當初又何必讓自己和他陷入險境。」
雖然不知道梁少伶如何得知事情始末,不知道她听到的經過是否被人故意扭曲,可陸心涼听到這里,已經很清楚——梁少伶因為這件事在怨自己。
陸心涼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的確是我錯了。」
雖然她沒有預料到後來會有那場暴雨,可是現在想一想,她當初的決定的確太不謹慎。這些天南丫島的天氣變化無常,原本還有人和賀敬軒商議要暫停室外拍攝,可因為要趕進度,最後才不得不趕在這兩天進行室外拍攝。
她的的確確不應該貿然決定只身留下,去替慕遠歌找那塊腕表,所以梁少伶的指責,她無可辯駁,更何況,連累慕遠歌陷入險境,她本身也很自責。
「你們這幾天就不要見面了,好好養傷吧。」梁少伶說完,轉身離去。
梁少伶走後,陸心涼長長舒了一口氣,前段時間慕遠歌說他母親要回香港的時候,陸心涼除了緊張,還有些小小的期待,因為她終于可以進一步去了解慕遠歌,還有他的家人。
她原本想著,一定要給慕遠歌的母親留下個好印象,可誰又能想到,第一次的見面,竟然會是在這樣的場景。
好印象?她自嘲地笑笑,梁少伶現在一定很討厭自己,試想,有誰會喜歡險些將自己的兒子連累至死的人?
想到慕遠歌,陸心涼還是放心不下,索性披了件衣服下床,正在這時,賀敬軒推門進來。
陸心涼看清來人是賀敬軒時,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別的什麼感覺,她收斂了心思,問賀敬軒,「慕遠歌現在在哪間病房?我想去看看他。」
賀敬軒這時看了她一眼,神色很奇怪,像是想要笑,卻又最終忍住,她不明白賀敬軒為什麼會是這個表情,索性選擇忽略,只是又問了一遍,「慕遠歌……」
她的問題被賀敬軒打斷,「我陪你去。」
「多謝。」陸心涼任賀敬軒過來攙扶自己,沒有推辭,一來,她現在的確沒什麼力氣,渾身都疼得厲害,如果靠自己,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慕遠歌;二來,賀敬軒知道地方,就省得自己再浪費時間去詢問。
當陸心涼走到慕遠歌病房前,她這才明白過來,賀敬軒剛才的神色是什麼意思。
此時此刻,慕遠歌仍然沒有生氣地躺在病床上,而他的床前立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顧曉曼。
顧曉曼俯視著慕遠歌,並沒有做什麼過分親昵的動作,只是那樣望著他,可這個畫面,看上去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到了現在,陸心涼並不質疑慕遠歌對顧曉曼的心意,只是對顧曉曼有了些厭棄——分明當初是顧曉曼放棄了這段感情,再遇後,她即將為人妻,可她對慕遠歌的態度,太奇怪。
陸心涼不再揣測顧曉曼的心思,她揮手示意賀敬軒放開自己,然後一步一頓地向慕遠歌病床的位置走過去。
賀敬軒看著陸心涼逐漸遠離的身影,也干脆地轉身走開。
病房里,陸心涼還沒走近,就被顧曉曼攔住。
陸心涼本來就沒有力氣,被顧曉曼這麼一攔,一時間沒能穩住重心,就這麼跌坐在地。
她想要站起身,誰知顧曉曼竟按住她的肩膀,居高臨下和她對視。
顧曉曼看了很久,似乎要從陸心涼臉上看出點什麼來。「他是不是,很喜歡吻你的左眼角?」顧曉曼忽然問了句,讓陸心涼感到莫名其妙。
顧曉曼俯子,將臉湊近陸心涼眼前,指著自己的左眼角,「你的左眼角下,是不是也有一顆淚痣?」
陸心涼凝視著顧曉曼那張臉,高鼻深目,眼楮里還泛著隱隱碧色,顧曉曼長得美,有東方女人的氣韻,有西方女人深邃的輪廓,而顧曉曼的左眼角下,有一顆極小的淚痣,若是不仔細看,很容易被忽略,可細細看去,卻給她平添一份風情。
陸心涼下意識去撫模自己的左眼角,顧曉曼說的不錯,自己的左眼角下,也有一顆淚痣。
「我越來越覺得,你和七年前的我,很像,都一樣的傻。」顧曉曼的眼光近乎怨毒,這樣的她,很陌生。
陸心涼不知道為何短短的幾天里,顧曉曼對自己的態度會有如此大的改變,只是心中暗暗揣測,或許,還是關乎顧曉曼和慕遠歌的過去。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陸心涼看上去似乎沒有受到顧曉曼那句話的影響,而是直接岔開了話題。
可沒有想到,陸心涼這句話竟然像是點燃了顧曉曼,她瞬間爆發,揚手就要給陸心涼一個巴掌,幸好,陸心涼躲開了。
只可惜,陸心涼躲避的時候,一不小心,頭磕到了病床上。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里?」顧曉曼一把拽起陸心涼的頭發,她狠狠地扯著手中的那把頭發,像是連著頭皮生生將頭發扯下來。
「因為我懷孕了,我懷了郭啟萬的孩子,所以你說,我為什麼要來醫院?」
「你放手。」陸心涼疼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只能抓著顧曉曼的手腕。
顧曉曼又泄憤似的狠狠扯了一下陸心涼的頭發,「為什麼你們都不放過我?我明明已經有自己的生活,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
陸心涼只覺得此時的顧曉曼簡直陷入了癲狂的狀態,不過好在趁著顧曉曼分神的空當,她將自己的頭發從顧曉曼手里解救了出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不懂?」顧曉曼冷笑道,她這時終于恢復常態,再不是剛才癲狂的瘋女人,她攏了攏頭發,又整理了一上有些褶皺的衣裙,這才再度開口,「你不懂,也不需要懂,你只要記得,提防葉芳華那個賤人就足夠了。」
陸心涼沒有說話,對于慕遠歌的過去,她仍然知之甚少,她就安靜地坐在地上,等著顧曉曼自覺無趣,然後離開。
果然,顧曉曼也沒有心思再和陸心涼耗下去,見陸心涼呆呆地坐在那里,她不再浪費時間,拎起包離開病房。
慕遠歌昏睡了兩天才轉醒,醒來後,身體仍然很虛弱,接下來的幾天里,陸心涼的一切代言活動暫停,和盛世娛樂的簽約也因為養傷而延遲;至于慕遠歌,也一直在養傷。
在這幾天里,梁少伶果然說到做到,沒有讓慕遠歌去見陸心涼,至于陸心涼,每每走到慕遠歌病房前,就會被人攔下,然後客氣地請回去。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一周後,陸心涼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準備出院的時候,梁少伶忽然到來。
「你準備一下,陪我去一趟澳門。」梁少伶一進門,便丟下這麼一句話。
「去澳門?」陸心涼猶豫片刻,立刻回答道,「好。」
她甚至沒有再多問一句,她只是想著,既然她決定要和慕遠歌在一起,那麼他母親這一關,是必然要過的。
她原本所有想到能夠討梁少伶歡心的法子都用不上了,因為一開始,梁少伶對她的印象就幾乎差到極致,為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不會強人所難,如果不想去,不用跟著。」梁少伶神色冷然,說話間,又有一個人走進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