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哥允許我參觀了,我內心非常雀躍,不過沒表現出來,乖乖的搬了個小箱子坐在了牆角。
只見師哥關上門,在門上和牆壁各貼了一道符,然後又拿出上回用剩下的礦泉水,倒進了小碗,之後在碗里放了點兒米,然後在水面上方虛空比劃了幾下,邊比劃邊念咒文,之後用手指沾水在車庫的四周都彈了點水。
「子午卯酉乾坤艮巽,八宮承氣,天通八方,地應八卦,守我中宮法陣,開!開!開!」師哥站在中間他擺招魂幡的地方念起了法訣,最後一個「開」字落下,只見他劍指逐個點了牆上的符,那些被點過的符都好像微微的發出了光亮。
師哥看著牆上的符,似乎非常滿意。緊接著,他從一口大箱子里拿出了一個撥浪鼓和一個小鈴鐺,左手持鈴,右手拿鼓,似乎遵循著什麼特殊的節奏搖著,清脆的鈴聲配合輕快的鼓點,讓人不由得覺得好期待呢。
「天外天,山外山
山中有個鬼谷仙
雲蒙山中清溪洞
老祖高名叫王禪
教了徒弟有四個
蘇秦張儀加龐涓
還有一位叫孫臏
承襲道法術非凡
今日請得孫祖師
借我法寶招魂幡
招魂幡兒四隅立
遠來游魂要看清
我不叫你你別到
我若叫你你要應
催魂鞀(念陶)鼓三聲過
引魂鈴兒響一聲
游魂未入酆都界
听從調遣立當中」
念到此處,咒語聲和鈴聲鼓點的節奏全都一停,大概頓了有五六秒,師哥又突然把那名叫鞀鼓的撥浪鼓一晃,咚隆咚隆,搖了一下鈴鐺‘花楞’!鼓聲和鈴聲的余音未散,又緊接著用快速的差點讓人分辨不暇的語速,念起了另一套咒語︰
「催魂鞀鼓
引魂銅鈴
三聲一過
地破天驚
九天玄女
六甲六丁
開我法陣
游魂應聲
原哲何在!」
在我看來,師哥簡直是帥爆了,拋去能背下來這麼長的東西不說,就是有搖鼓又搖鈴的,覺得特有範兒,而且這回的咒語不是那種听起來就是文言文,覺得可高深了的那種,而是像順口溜一樣,覺得很親切,很喜歡這種形式的咒。不過,氣勢如虹的一聲「原哲何在!」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居然什麼都沒發生!小哲哥哥的魂魄沒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樣憑空出現在陣法里,牆上的符還在那事不關己的微弱的亮著,而師哥也一臉失落的垂手站在那里。
「哎……又沒道兒可走了,那個原哲的魂兒進酆都了。呵,該利索時候不利索,不該利索的時候倒是效率挺高。」師哥苦笑著說。
「啥利索不利索的啊?」我在牆角小聲的問道。
「鬼差唄,切~」說著,師哥開始收拾地上的東西,「剛才我那法陣,招魂可以說萬無一失,除非他的魂已經進了酆都。我跟你說啊,人死了鬼差來勾魂,按規矩是人咽氣之前就守著,但是現在人間開始變亂,那陰間也好不到哪去,現在勾魂的鬼差,有的不一定啥時候才想起來本職工作,還有少數情況鬼差沒找到亡魂,然後弄死不該死的代替,或者直接記上魂飛魄散,那魂要是找到路了或者想開了想要去輪回了,也進不了城,只能一直做孤魂野鬼直到真的魂飛魄散。你那小哲哥哥是幸運呢還是倒霉呢,可踫上了盡職盡責的陰間勞模了。」說完,他把小筐又掛回了牆上,撕下牆上的符,拿打火機燒掉了。等等……師哥帖符怎麼也不用膠水?太牛了!
「哥啊,話說那符為啥自己就貼上去了啊?」我跟在師哥的後面問。
「這個就能看出符靈不靈了,沒靈性的就是廢紙一張,就好比功能沒有被啟動。而靈符呢,因為你的咒語,他發動生效了,帶了靈性和法力,雖然說是一次性的,但是就好比它知道自己的職責一樣,與主人心意相通,能夠自己貼在主人想要它去的地方。有修行的人可以用真氣帶動,扔出符,就像電視里演的那樣,隨手一揚,符就貼在遠處的敵人身上了,不過現在這種牛人真是太少了。沒有那本事,還得老老實實用手把符放在想要放的位置,因為你無法駕馭它的形,就算符再靈也不能活過來自己跑過去。」師哥解釋的其實還是有點兒語無倫次,不過中心思想我听明白了,就是能自己貼上去的符才是好使的符。
車庫收拾的差不多了,他從箱子里拿出一沓冥幣,帶我走出車庫鎖上門,找了個路口,連著原叔叔,就是小哲哥哥的爸爸寫下的那個姓名和生辰的黃表紙一起燒了,燒的時候還用木棍挑出了幾張,「陰差老爺幸苦,酒錢請笑納啊~」師哥突然來這麼一句嚇我一跳。
「這是給孤魂野鬼的各位行個方便讓條路,不成敬意啊~」只見師哥又挑出了幾張,說道。
「哥這是干啥啊?」我一直以來身體不好,有上墳啊燒紙啥的活動家人都不帶我的。
「給陰差辛苦錢,求人家把東西平安送到,給孤魂野鬼點零錢,讓他們別搶正主兒的,別攔郵差的道。不光跟鬼辦事兒得這樣兒,跟人也是,人家幫你辦事,你得給好處,還得打點好了可能橫插一杠的主兒。」師哥小聲跟我說。
紙燒完了,師哥給原叔叔打了個電話。
「叔啊,我們現在確定了,您家孩子的魂魄已經安全到達酆都城,估計沒多長時間就能開始下輩子了,現在您家里的那個,肯定不是他,我現在就過去找他談談,你別讓他出門啊。哎呀您節哀順變,這都是命數啊。行了那我先掛了啊。」師哥打完電話,一臉憂愁的嘆了口氣︰「哎……這到底是啥玩意啊……」
敲開小哲哥哥家的門,發現他的父母都哭的非常的憔悴,一下子起色就差了好多。
「他在里屋,一直沒出來,也沒听見我們的電話,您進去談吧。」小哲哥哥的爸爸哽咽著說。
我覺得他家的人果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其實都已經發現這根本不是小哲哥哥了,就是自己不願意承認,大概他們已經猜到小哲哥哥已經死了吧,由別人告訴他們,他們才能痛痛快快的哭出來。
進了里屋,小哲哥哥警惕的看著我們。
「你到底是誰?」師哥看門見山的問。
「原哲。」小哲哥哥用別人的聲音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別扯這用不著的了,跟你明說,我是道士的徒弟,我已經知道你是鬼魂,那原哲已經死好幾天了。跟我說實話,我能把你好好的送走,多燒點兒元寶,要是有啥心事未了,也可以說來听听,我能辦到的就幫你辦了。」師哥還算和顏悅色的說。
「金子……桂蘭藏了一飯盒的金子……」小哲哥哥,不對,應該說那個身份可疑的鬼喃喃的說道。
「金子?桂蘭是誰?」
「金子……我的金子啊……我就只有這些了……還我的金子……」那個鬼魂低聲的自言自語似的說。
「看來他的執念就是因為金子了,你出去問問叔叔,認不認識桂蘭,還有小哲他爺爺女乃女乃的情況,是不是供了靈位。」師哥伏在我的耳邊輕聲對我說。
于是我悄悄的出到了外屋。
「叔啊,問你件事兒,你知道桂蘭是誰麼?」我問道。
「桂蘭……是我母親……」叔叔詫異的回答道。
「他回家那麼長時間了,你們沒听他說過這個名字麼?」
「沒……」原叔叔跟阿姨對視了一下,回答道
「那您父親是怎麼去世的?你家里是不是供了靈位。」我依照師哥的囑咐問道。
「是啊……小哲他爺爺的牌位在我家供著呢,他女乃女乃還在世,現在在我姐姐家住。他爺爺是特殊時期的時候自殺的。」叔叔回答道。
我回到里屋把這些情況告訴了師哥,師哥小聲兒對我說︰「我剛才問出來那金子藏哪兒了,那地方早蓋大樓了,想完成他的心願那是不可能了,這老鬼應該就是那小伙的爺爺。」
「那咋整啊?」
「勸勸唄,」師哥則走到小哲哥哥的旁邊,盡量顯得溫柔的說道︰「大爺啊,您都去世這麼長時間了,您不知道,現在這世道啊,人都不用金子了,金子已經不值錢了,沒有用了,要不您老還是走吧,然後我給你多多的燒,在下邊兒想要啥買啥行不?」
「不值錢了?金子怎麼能不值錢呢?我要找我的金子……」
「一個是因為不值錢了,還有就是,你看這外頭那麼多樓房了是吧,您媳婦桂蘭當年埋金子的地方早蓋樓了,說不定那金子早已經被桂蘭挖出來,給兒女們用了呢。」我師哥繼續和藹的說著。
「不值錢了?挖出來了?還是蓋樓了?我的金子……金子……」那原家老大爺的鬼魂夢囈似的念叨著。
「妹兒啊,這事兒咱不管了。」師哥說著就要拉著我往出走。
「為啥不管了啊?師父不說要為當為之事嘛。」我拉住師哥的衣襟不走。
「這不算當為之事。這小伙少年夭折是命數,也許去世之後皮囊被爺爺接管也是命數,而那老鬼30年後用孫子的身體復活還是命數,管這一件事兒,萬一亂了兩個人的命數,多大罪過啊。」師哥還是要走。
「啥玩意命數啊,師父還說自然而然才是大道呢,這玩意自然麼?人死了應該入土為安,說尸體放哪兒無所謂的都是瞎扯,要不為啥小倩尸骨在那個樹下就被姥姥控制,必須受苦,埋回家鄉就解月兌了。在不你說小哲哥哥頭七回魂的時候看見自己身體還活著該怎麼想?所有的老死鬼都出來附身孫子,然後都賴命數,那好使麼,天下不大亂了。」我急了,跟師哥爭辯起來。
「反正我不想管了。」
「為當為之事,不應該怕罪過的。」我氣鼓鼓的說。
「把那老鬼整出來,也是兩個都死,這麼的還是活了一個呢。」師哥說道
「那老鬼本來就應該是死的啊,讓他突然活了還是借著孫子的身體,這本來就不對嘛。就應該把那老鬼拎出來讓他該去哪兒去哪兒……」我不太善于爭辯,覺得這幾句話說的把自己腦袋都憋大了。
「咚……」只听一聲悶響。我和師哥停止了爭辯,循聲望去,窗戶大開,小哲哥哥不見身影。
那老鬼趁著我們爭吵的時候,跳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