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師哥都是一愣,然後只見師哥趕緊沖了出去,我也跟著他往外跑。
「叔,你爸帶著你兒子跳樓了!」經過外屋,師哥腳步沒停,邊跑邊喊。
我們來到樓下,看到了小哲哥哥的尸體。「啊!!!」我聲嘶力竭的驚叫起來。由于只有三樓,他沒有摔扁,卻真真的死了。只見他的血從鼻子耳朵嘴巴里往外汩汩的流著,嘴還微微的張開,仰面朝天,雖然沒有死不瞑目之類的,但是,看著前幾分鐘還會說話的人,就這麼死了,我的心里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看著不再有生機的尸體,看著鮮紅的血,我仿佛感覺不到周圍的事物和聲音了,那紅色在我的視野里蔓延開來,很快佔據了整個世界……一切都變得鮮紅。
突然覺得所有的事情都跟我毫不相干,我漫無目的的走掉了,眼前鋪天蓋地的紅散了去。我發現院子里已經沒有人了,于是就走在了街上。可奇怪的是,出了院子之後,看到的不是我熟悉的家門口的街道了,是一條長長的破舊的小路。不過我並不在意這些了,只是想著往前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路開始越來越寬,天色卻越來越黯淡,路的兩旁雜亂無章的出現了很多奇怪的植物,有低矮的不知名的灌木,還有像梧桐一樣的樹,沒有風,樹葉沙沙的響著。
天空已經是灰蒙蒙的樣子了,腳下也已經是崎嶇狹小的土路了。很奇怪,我雖然不知道這是哪兒,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來到這,有點兒陌生,但是,卻絲毫不覺得害怕,反而心里很安寧,仿佛這樣做是理所應當的,自然而然的往前走著。
現在在我面前的一條三岔路口,轉彎似乎很麻煩的樣子,于是我就走了面前的那一條。走著走著,好像走了很遠的樣子,路也越來越寬了,突然,我耳邊想起了姥姥的聲音,她在喊我的名字。
「蘇淼~蘇淼~別玩兒了~回家啦~」
哎呀,對啊,我這是在哪兒啊,我得回家啊,要不我姥找不著我該急眼了。我怎麼出來的來著?啊對,我看到小哲哥哥的尸體了……想到這,我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尸體……好冰冷的詞。成了尸體,就不再是人了。不對,我到底在哪兒啊?!我一下亂了陣腳了,信息量太大,腦袋已經處理不過來了,不知道該先想那件事兒好了。
「蘇淼~咋出去的咋回來啊~別太晚了~蘇淼~」耳邊又響起了姥姥的聲音。
對,不管咋的,我得先回家。于是我轉身往回走,覺得前面的路好像沒有盡頭一樣,也許藏著什麼怪獸也說不定。但是想想姥姥,不管是想她因為擔心我而緊鎖的眉頭,還是她急眼了的時候用來打我的尺子,都足矣作為我趕緊低頭往回跑的理由。這時候各種恐懼在我的心里輪換著嘶吼著,陌生又恐怖的環境,沙沙的葉子聲,好像在說著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還有小哲哥哥流著血的尸體。我努力驅散著這些念頭,可是越來越害怕。
這時候,眼前出現了一條三岔路口。不對啊,來的時候是三岔路口,回來的時候怎麼是跟來的時候一樣的路口?正常來說應該是大路一條吧,為什麼還有拐彎的地方讓我選?莫非不是剛才的路?或者我又讓什麼給迷了,來時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正當我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時候,耳邊又響起了姥姥的聲音。
「蘇淼~咋出去的咋回來啊~」我姥是個急脾氣,這麼溫柔的呼喊下,必定隱藏著一萬句批評加責怪連珠炮似的那種,不過能讓她耐著性子這麼的喊我,肯定出事兒了。對,我又出事兒了。可是根本沒看到姥姥啊,這條道上根本一個活物都沒有,姥姥的聲音好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
我突然想起來,以前參觀師哥的那個車庫,看他有本兒破書里頭寫過一個小孩掉魂兒的事兒,說是小孩子魂魄都沒長嚴實呢,踫到一些情況,就會出到身體外頭,這時候就要請人做法,要最親近的人來叫魂,然後小孩就可以回去了。可是,一來,那個書里也沒寫具體是怎麼個情況,小孩的魂出去之後來到的是什麼地方,主要是寫怎麼畫符招魂的,二來,當時我對那個叫魂一點兒興趣也沒有,我心里不拿自己當小孩兒,就沒怎麼仔細看。書到用時方恨少,雖然不知道怎麼處理,也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麼處境,不過至少知道現在自己是魂兒的狀態,正在掉魂兒的路上。
姥姥說咋來的咋回去。我一直一條道走到黑一個彎沒拐,那我就還那麼回去唄。于是我毫不猶豫的向前繼續跑了起來。跑著跑著,路越來越寬了。這時,我發現前面好像有個房子。來的時候啥也沒有,肯定的啊。于是等我跑近了,發現那房子門前有個路燈那麼高的柱子,柱子上有個巨大的可樂杯,門口坐著白胡子的肯德基上校爺爺。這……這居然是家肯德基?肯定是肯德基沒跑兒了!我不由自主的湊近了,發現那肯德基的大玻璃落地窗上貼著個海報,海報上面寫著「店慶,僅此一天,店主請客,吃到飽不要錢。」
哎我去……不要錢!不對啊……不要錢也不能吃啊,再餓也不能吃啊,雖然真的很餓,但是肯定不能吃啊!這明顯是假的啊,拿我當山炮啊,這麼可疑的地方出現肯德基,絕對誰進誰缺心眼啊。想到這,眼前那家不要錢的肯德基居然消失了。果然是假的啊……于是我繼續向前跑,姥姥的聲音時不時的出現在耳邊,好像在給我打氣一樣。
跑著跑著,突然發現小哲哥哥的身影出現在了前面,滿身滿臉是血的在對我微笑著揮手。前面那個是假的了,這個肯定也是假的沒跑兒了吧,雖然很嚇人的樣子,雖然看起來很真的樣子,不過一定是假的!我堅定了下信念,抬頭再看。咦?他怎麼沒像剛才那個肯德基一樣麻溜兒的消失呢?咋還在這兒站著呢?于是我又閉上了眼楮,心里默念,這是假的這是假的。再一次猛的睜開眼楮,發現眼前依然是小哲哥哥全是血的臉。而且,他居然向我走近了,剛剛還沒這麼近呢,眼楮一閉一睜,咋一下就到我眼前了呢?我好像都聞到了血液的腥味兒。
「啊!騙子!滾犢子!小哲哥哥才不會沒事兒嚇唬我呢!」我高喊一聲,撒腿就跑,突然,只听他惡狠狠的叫道︰「給我回來!再往前跑就把你弄死!」只見他放在右胯旁邊做抱團狀,兩手之間真的出現了一團藍色的光,好像要發龜派氣功一樣。
喊去唄,你叫我回來我就回來啊,有能耐你就發龜派氣功打死我。跑了沒幾步,叫喊聲不見了,龜派氣功也沒有打在我的身上。果然全都是假的。
我一鼓作氣繼續跑著,終于回到了院子里。院子不像我出來的時候那樣一個人也沒有死氣沉沉的了,而是像正常時候一樣,看自行車庫的阿姨抱著貓咪在跟人聊天,一樓花鳥魚市場賣花的老孫頭一家人在侍弄著花草,而本來有小哲哥哥尸體的那個地方,已經空了。
看來我已經回來了,真好。于是我果斷進樓。我們樓還是像以往一樣陰嗖嗖的,雖然我知道我現在是魂兒,但是依然躲避著一樓進樓處的一灘灘小水坑。往樓上走,發現二樓緩步台那兒的角落站著個女的,臉沖著牆角,不知道在干什麼。那女的高高瘦瘦的,穿著一身花連衣裙,站在那里很不和諧。因為正常人不會往那兒湊的,老樓,玻璃已經不健全了,緩步台除了走人的地方,角落之類的,都老埋汰了,估計要是清掃的話,灰得一團一團的。
不過我沒空搭理她,繼續往上走,可是她居然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跟著我上樓了。
她肯定是鬼了,樓下看車阿姨和老孫頭一家沒看見我,她看見了,而且還沒有腳步聲,還湊的那麼近,一點兒人味兒都沒有,必然是鬼了。我的心砰砰的亂蹦著,但是也不敢貿然行動或者出聲兒,于是哆哆嗦嗦的假裝沒看到她,繼續往上走。走到二樓黑洞入口那兒,居然有好多鬼頭探出來看我!肯定是鬼頭沒跑兒了,因為他們這麼鬼鬼祟祟的,上樓路過的人居然一點兒反映都沒有,竟然直接從那些鬼里穿過去了。我雙腿像篩糠一樣,走不動了。那些鬼就沖我過來了。我發現鬼不都是飄著的,大部分都是用走的,只有一個是用飄的,而且也不都是半透明的,緩步台上跟過來那位就是高清的,他們有的穿著正常的衣服,有的穿著壽衣,有的居然圍著我觀察了一會兒,突然臉色變黑七孔流血的。這可沒法兒假裝看不見了啊,就瞅我那熊樣兒,一看就是被嚇著了,而且也沒法繼續往前走了,因為我被五個鬼給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