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唐水煙以為她會直接死在山崖底下。卻沒想到從懸崖峭壁之上生出了一棵蒼翠郁幕的老樹,如傘狀的繁枝密葉擋去了一部分的沖擊力,下方正好有一個突出的平台,唐水煙就那麼抱著司儒墨,直接摔在了石面上。
撞上的一瞬間唐水煙覺得自己都要被壓成了一塊餅,肺里的空氣全被擠了出去,視野短暫的一黑又瞬間恢復清明,頭腦嗡嗡直響,天旋地轉的。
就瞪著一雙眼,看著有些模糊的藍天,唐水煙狠狠地喘了許久的粗氣,才終于緩了過來。她支起胳膊,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把司儒墨從身上給挪下去,胸口一抽一抽的疼,每呼吸一口氣都好像是拿著刀在捅一樣。
「司……儒墨,你還……咳咳,你還好嗎?」趴在司儒墨的旁邊,唐水煙用手輕輕拍了拍司儒墨的臉,卻發現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司儒墨緊閉著眼,雙唇已經開始有些發烏,手下肌膚觸到的時候,只覺得整個人都冰涼一片。唐水煙有些慌的移下了視線,就看到司儒墨背部正中央插著一羽斷箭,傷口周圍已經開始變色。
中毒了!
一瞬間瞳孔緊縮,唐水煙想不到到底有誰這麼恨她。
呃,好吧,當年跟著師兄行走江湖的時候確實得罪了不少人,比如那個寧之盛,可是卻很少人知道她就是護國公府的嫡出小姐,八王府的王妃。
「水……」
干啞的聲音打斷了唐水煙有些飄遠的思緒,她慌忙看著司儒墨,發現他全身都是虛汗,蒼白的面色襯得烏黑的薄唇那麼刺目。
「水……水……」
一瞬間有些慌神,以前一直有月璃護著,唐水煙可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四下看了半天,發現這是個突出的石台,身後有個洞窟,估計可以容納下四人左右。上方的石松遮住了秋日毒辣的陽光,可就是沒有水。
不管怎麼說,她需要先把斷箭拔出來,否則這司儒墨不是毒發身亡就是血流而死。
握緊箭柄,唐水煙眼一閉,牙一咬,默念著司儒墨你可千萬要忍住啊,手上一用力,就把那斷箭給拔了出來。拔箭帶出的黑血濺了唐水煙一臉,她趴在司儒墨的背上,方才那樣簡單的動作就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眼睜睜的看著黑血飛濺,四肢有些發軟。
扔了手中的斷箭,喘了口氣,唐水煙蹭了蹭身子,趴在司儒墨的背上,一點一點的,將那些黑血吸了出來。也不知吸了多久,直到唐水煙覺得雙唇都木了,那些烏黑的血才逐漸變回了鮮紅色。
司儒墨,你可是欠我一條命。
這樣想著,唐水煙再也支撐不住透支的體力,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
司儒墨是在一陣劇痛中醒過來的,他眨了眨眼,視野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月朗星稀的,還能听到秋蟬最後的鳴叫。
渾身上下就像是被車輪狠狠地碾過,渾身發熱,意識有些模糊,背上好像是壓了一個重物,讓他覺得有些喘不過來氣。
一瞬間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想了好一會兒,之前在圍場的那一幕才如潮水一般將記憶擠得滿滿當當,當下便直接翻身坐起,不顧身上難忍的疼痛,焦急的喊道︰
「唐水煙!」
砰咚一聲,背上那不知名的重物掉了下去,發出悶響。司儒墨下意識的看了過去,突然就僵住了身形,嘴角忍不住抽了幾下。
那人不是唐水煙還能是誰?
突然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司儒墨長長舒了口氣,費力的將唐水煙拉到自己懷里摟著,看到她衣服上的斑斑血漬,和不遠處扔在地上還帶著黑血的斷箭,眼神閃了閃,薄唇揚起一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弧度。
司儒墨心情很好,盡管現在狼狽的要命而且好像還有些發熱,但就是心情好,說不上為什麼。
四周看了一圈,司儒墨自然也是看到了不遠處的山洞。他抱著唐水煙進了山洞時,身上早已濕了大半,汗水順著額角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好不容易清醒些的意志又開始一點點的模糊。摟著懷里的唐水煙,司儒墨最終低下了頭,閉上眼再次陷入了黑暗。
……
唐水煙再次醒來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秋夜本應寒涼,她卻覺得被一團說不清楚的額溫暖包裹著,安穩的睡了一夜。再睜眼,身上雖然還是有些疼,疲憊卻褪去了許多。
有些詫異的發現自己此刻竟然已經在山洞之中,甚至于還在司儒墨的懷里。兩個人那樣親密無間的擁抱在一起,讓她忍不住有些臉紅。
男子陽剛的呼吸灼熱的噴在她的耳後,帶起一陣戰栗。唐水煙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與司儒墨面對面,伸出手輕輕搭在了司儒墨的額上。
好燙!
顯然是余毒未清,發起了高熱。
唐水煙有些急,此時兩人在懸崖峭壁之中,司儒墨又起了高燒,若是不及早醫治,還不知要拖到什麼時候呢。
伸手在懷里掏了半天,唐水煙有些慶幸信號煙火沒有從身上掉出去。她輕巧的從司儒墨的懷里退了出去,走到岩洞外,對著天空點燃了信號。只見一道略有些刺眼的光球飛速沖向還有些星辰的天空,然後綻開出一朵青色的信號。唐水煙才松了口氣,安心的轉回洞里。
只希望她的人能夠早些找到這里。
「熱……」
司儒墨無意識的拉扯著身上的衣衫,原本蒼白的皮膚此刻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紅。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唐水煙甚至覺得整個岩洞都因為他而變得有些熱。
久病成醫,唐水煙雖不敢說精通,卻也是略懂醫術的。她仔細檢查了一下司儒墨的狀態,好在雖然高熱不退,但好歹毒性去了大部分,性命無憂了。
不管怎麼說,總得先把司儒墨身上汗濕的衣衫給褪了,不然早晚得染上風寒。唐水煙也沒考慮許多,可是等她褪到只剩下一件里衣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的紅了臉。
「好熱……」
司儒墨本能的抓住了唐水煙的手,只覺得那柔軟的冰涼讓他感到很舒服。他現在渾身就像是放在火上烤著一般,熱得難受,唐水煙的手就像是一泓清涼的泉水,讓他燥熱難耐的心獲得了瞬間的平靜。
一用力,就將本已經同樣虛弱不堪的唐水煙摟在了懷里。唐水煙有些無語的看著雙目緊閉,卻一臉滿足的司儒墨,甚至有些懷疑這人是不是在裝?
況且司儒墨是舒服了,睡安穩了,換她唐水煙不舒服了。渾身上下就像是被螞蟻咬了一樣,怎麼弄都不得勁,想推開吧,才使了一點勁,司儒墨馬上就露出一副難受的模樣,嘴里直哼哼,鬧得她不敢也不忍亂動。
就這樣躺了幾個時辰,唐水煙覺得自個兒都快僵成木頭了,外面突然吹來一陣狂風,一道閃電照亮了岩洞,隆隆的雷聲接踵而至。
一會兒的功夫,便是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