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這是羅蘭勛爵,緹琳?朱諾的近侍!」閔采爾在伊莎貝拉耳邊說道。女孩子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了起來。那女人的近侍?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既然不好對緹琳出手,揍她的侍從也是個出氣的法子啊。
伊莎貝拉剛想罵她兩句,忽然被閔采爾一把捂住嘴。女孩子又驚又怒,回手就是一肘,閔采爾直覺得痛徹心扉,卻強忍著沒有放手。
「少主,不能動手啊!被人認出來就完了!咱們這事說出去可不光彩!」
伊莎貝拉這才作罷,恨恨地瞪了那邊一眼,側首問閔采爾道︰「那咱們怎麼辦?」
「跑啊……」閔采爾沖四周努努嘴。站在高處視野很好,燕閣周圍的景象也能看個大概。盡管沒有連串的火把,可道旁燈火朦朧的光線中,隱隱約約地涌動著很多影子。雲城守衛的反應速度遠遠超出了閔采爾的想象,甚至比南封獄最大貴族林卡家的金花軍還要快些。或者說,兩個人被發現的時間要比估計的還要早。
望見兩人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布置,羅蘭嘴角不禁浮現起一絲得意的笑容。她時常听到緹琳感嘆崩壞的秩序,可畢竟沒有太深的感觸。現在倒好,居然有賊跑到戒備森嚴的雲城來了。難道連強大的朱諾家現在也不放在這些家伙的眼里了?羅蘭氣急反笑,如同盯住老鼠的貓一般,反而不急著處理這兩個倒霉鬼了。
「這兩位不知怎麼稱呼?」她柔聲說道,「不知兩位閣下光臨,實在是有失禮數。這里風大,倒不如和小妹一起到樓下,來點小酒暖暖身子?」
「不用了,事情忙,不敢勞煩這位阿姨!」閔采爾立刻接話道,「小人們這就走了!」
「……阿姨!!」這句話實在太傷人了。羅蘭頓時柳眉倒豎,雙手一翻腕亮出一對長匕首。卻不料沒等她出手,那兩個小賊蹲著的房頂處突然發出巨大的折斷聲。一時間木屑橫飛,先前藏身在那邊的兩人已經不見了蹤影。羅蘭陡然想到,朱諾家的父女兩人還在房間下面的。這兩人若不是盜賊還是刺客,豈不是糟糕之極?
慌亂之下,羅蘭快步奔到屋頂的大洞口往下望去。緹琳和霍普似乎也被上面的爭斗所吸引,正抬頭望向空蕩蕩的破口。
「殿下沒事……」羅蘭松了口氣,剛想簡要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面前的屋頂竟然再度從內爆開。一條黑影如同毒蛇般的竄出,已經扼住了她的喉嚨。
暴起突襲的正是蒙著臉的閔采爾。
「我怎麼會如此不小心……」羅蘭心里暗罵自己的愚蠢。她試圖掙扎,脖頸處卻想被鋼鐵束縛住一樣,連呼吸都難以為繼。對手卻依然不肯放松警惕,順手扯月兌了女子的肩關節。大女乃妹雙臂無力的垂在身子兩側,肩關節處刺骨的疼痛,可都不如被敵人擒住的屈辱來得這麼刺激。羅蘭自從由家族安排服侍緹琳殿下以來,何曾受過這種委屈。她雙眼一紅,撲簌簌地落下淚來。這下子倒是把身旁男子嚇了一跳,扼住她脖頸的右手也松了開來。
「喂,你別哭啊……我這也不是有意的……」他竟然伸手撓撓頭,有些窘迫地道歉道,「職業習慣,真的。你比我強太多了,不卸月兌你的關節我制不住你……」
「臭,居然是你這個壞蛋!」羅蘭立刻認出了說話的人是誰。她惡狠狠地直盯著他,那雙漂亮的杏眼里跳動著熊熊燃燒的火焰,「臭,快放開我!你知道背叛殿下是什麼下場嗎?枉殿下一片好意想要提拔你,居然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
「算了算了……你們這些女人,做什麼都像在玩游戲。如果別人不配合只怕你們還要惱火呢!唉,我的人生……」他低頭望望背後。羅蘭這才發現,一條繩索從屋頂上直垂到地面,這壞蛋的同伙正輕巧地越過遠處的圍牆。
「等她走了就放了你……我也不想惹麻煩的……」見女孩子哭得稀里嘩啦,閔采爾心腸一軟,順手拿袖子替她擦擦臉。他卻忘記了這身衣服早就污穢不堪,于是袖子上的泥巴混著淚水,把原來挺漂亮的女孩子擦成了花臉貓。
呃……」閔采爾發現自己算是結仇了。實在是麻煩到極點的事情啊。自己已經被羅蘭給認了出來,等她們到了獄雷,發現自己居然是伊莎貝拉的部下,以緹琳的聰明恐怕很快就會猜到事情的緣故。到時候她只要在卡薩耳邊吹吹枕頭風,伊莎貝拉伯爵小姐倒是沒什麼,自己只怕就生命危險了。
「我服了……」閔采爾垂著頭,郁悶地呼出口氣,「大神,你的花樣真是越來越多了……下次又是什麼,想讓我去陪你也不用這麼積極吧……」
不過想要死在枕頭風下,也得先熬過現在這關才行。按先前跟伊莎貝拉商量好的,她離開燕閣之後第一個就要去找雲城的馬廄,徹底把局勢攪成一鍋粥,可現在都沒看到馬廄起火,難道是出了什麼意外?
正當閔采爾焦躁不堪之時,燕閣內卻傳來了令他震驚的話語︰「請到此為止吧。如果可以的話,請尋著您的同伴自行離開,士兵們不會留難您的。」
這聲音來自燕閣的主人,緹琳?朱諾。
沒等閔采爾想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燕閣附近的影子們忽然如潮水一般的退去,留下空無一人的道路給他。閔采爾顧不得多想,沖樓下大喊一聲「抱歉」,放開羅蘭縱身躍下,抓住繩索向下滑去。卻不料一個柔軟的身子忽然間撞了過來,閔采爾只覺得肩膀劇痛,回頭才發現是羅蘭竟跟著自己從高空躍下,一口白牙死死地咬進肩膀的肉里。
「喂!大女乃妹你屬狗的!咬著我干嘛啊!」閔采爾雖然大罵,還是伸出左手緊緊抓住女孩子的身軀。這不要命的家伙雙臂都用不上力氣,要是從雲塔頂這麼直摔地面,還不成了一灘肉泥!兩人相擁著急劇墜向地面,閔采爾抓著繩索的手只覺得一陣陣火辣辣的痛,連裹手的碎布都裂成了一片片。
「再不到地面手掌要起火了!」閔采爾咬著牙堅持著。離地面不到兩米,他猛地在牆壁上一蹬,縱深飛了起來。他的目標是不遠處的圍牆,只要落在附近,三兩步就可以翻越,然後逃進迷宮似的小巷里。卻不料他人還在空中,一股大力從身後撞了過來,將他接連掀了幾個跟斗後重重擲在牆上。燕閣的門口,全身籠在白袍中的緹琳?朱諾輕輕接住掉路的羅蘭,兩道審視的目光仔細打量著艱難爬起身的男子。
「我恢復你的力量,是要你用來向恩人行凶的嗎?」她的話語依舊淡淡的,感覺不到她的情緒。羅蘭的雙肩在緹琳接住她的時候已經接了回去,沒等緹琳下令,大女乃妹就像受傷的貓一樣挺著雙匕撲了上來,一副不除掉閔采爾誓不罷休的模樣。」停手!」白袍女子輕聲呵斥道。
「殿下,他是間諜!」盡管心不甘情不願,羅蘭性感的身子依舊在空中漂亮的折返,落在了緹琳的身邊。她不滿地抱怨了一句,又惡狠狠地瞪著剛站起來的閔采爾。
「第三個問題我已經知道答案了。」緹琳?朱諾的眼神如同冰霜般寒冷,「獄雷是你的舊主,你做得不錯。」
閔采爾如被雷轟,就像雕像一般愣在原處。緹琳緩緩走近他,在距離他一米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很驚訝是吧。」她嘆口氣,「剛才你為什麼不跑?」
這個問題閔采爾不知道。之前脅持羅蘭的時候,有大把時間可以從容擺月兌尚未完成包圍的追兵,根本不需要等到緹琳走出屋子。可他沒有,因為他在等伊莎貝拉離開。
「你為了同伴留下,因為他比你更重要。你為了這個同伴,竟然深夜闖入戒備森嚴的燕閣,因為你不得不听他的命令。而一個原本什麼都沒有的流浪騎士為什麼要這麼做?原因只有一個,那人是你的領主!你曾經發誓效忠的人!」
「不、不是!」閔采爾神情有些驚惶,無力的想要辯解。
「他是一個有身份的貴族。」緹琳的眼神如同泉水般清澈透亮,「一個女人。除了獄雷家的伊莎貝拉伯爵小姐,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這麼膽大包天,竟然做出這樣妄為的事情。」
「……」閔采爾面如土色,雙眸里的絕望和無助已經把他的心理出賣給了緹琳。白袍女子笑了,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推理。
「這讓我難辦了。」她的嘴角微微挑起,「很快我就是獄雷的新娘了,一個充滿敵意的城市並不是我想要的慶祝禮物;相反,我倒是有了新的想法。讓那個幼稚單純的丫頭欠我一個人情也是不錯的選擇。」
「殿下……」羅蘭大急,「這樣就放過臭色……他了?」
「那樣也太無趣了。」緹琳的笑容變得更加深沉,「羅蘭,驅逐雲城所有獄雷的人!警告他們,不要把朱諾家當成白痴。」
「至于你……」她上下打量著閔采爾,「跟我來吧。我有事要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