瀉藥?
嚴盈額間擰起幾道微痕,片刻後卻露出一個笑容,問道︰「不知道你用的是哪一種呢?」
彩雀抽泣聲放緩了許多,心中正為自己的急中生智而松了一口氣,卻不料嚴盈居然關心起這種問題來,一時倒是怔住了,卻是不敢沉默太久,將唯一知道的那種報了上來︰「是……是巴豆粉。」
嚴盈眼中笑意加深,「哦」了一聲又問道︰「原來是巴豆粉啊,你怎麼會有的?從哪里得來的?」
彩雀不由忐忑地抬頭看了一眼嚴盈,心中七上八下的,只得硬著頭皮編下去︰「奴婢家人長患月復滿冷結之癥,故備著此物,奴婢……奴婢取了些放在身上,想起來正好一用。」
嚴盈站起身來,在蕪青耳邊低語片刻,看著她點點頭之後出了門,這才走到彩雀面前,她嬌小縴瘦,嚴盈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跪坐在地上的她半晌,突然抬手從發間取下一枚珠釵,俯身將尖利一端貼上彩雀的臉頰輕輕劃過,冷聲說道︰「如此拙劣的謊言也敢拿出來講,你是欺我年幼無知,還是覺得我愚笨不堪會相信你這種鬼話呢?」
彩雀只覺得臉上一涼,一股酥麻莫名的觸感隨之傳入心間,隨即激起一片雞皮疙瘩,她呆呆地看向面前這個剛才還溫言軟語,一臉稚氣的小女娃兒,此時眼底卻是一片冷意森然,面上雖還帶著笑容,卻讓人從心底感到一陣寒意。這……是一個孩子的眼神?彩雀只覺得呼吸間一陣遲滯,愣在了當場,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嚴盈這個動作的含義,或者說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之情景,就連嚴盈如此直接的話語都沒能讓她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不知道這用力劃下去會如何?」見彩雀一副痴痴傻傻看著自己的模樣,嚴盈微微有些不耐,手下輕輕用力一推,那尖尖的釵頭便將其嬌女敕的皮膚刺出一個淺淺的凹陷,那種冰涼刺痛的感覺雖然微弱,卻十分有力的喚回了彩雀的注意力。
彩雀一個激靈,像是被驚醒般地回過神來,顫聲說道︰「小姐,莫要玩了,這個……這個不能玩笑的。」
嚴盈又將釵頭向前推進了一點,看著那個淺窩加深了些許,笑得更是溫柔無邪,話語聲也放得更輕︰「自然不是玩笑的,這釵扎過蘿卜糕,刺過蚱蜢,倒是從沒在人身上試過,不知道好不好玩呢。」
彩雀心中大驚,有心躲開,身子卻是一陣癱軟,竟是動彈不得,只得低低哀求道︰「小姐,莫要如此,你……你到底想問什麼呀?」
嚴盈收起笑容,盯著她的眼楮說道︰「你放進去的真是瀉藥麼?」一邊說著,一邊手下又加了些力氣。
彩雀似乎感覺到那釵頭已經刺入自己光滑柔女敕的臉頰,擠入血肉之間,不由慌了,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于是把心一橫月兌口而出說道︰「不是,不是,是紅花,是紅花呀……」
嚴盈聞言收回了手中的珠釵,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她直起身子,轉身便看見了香蟬半張著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不由沖她擠擠眼楮,然後坐回椅子之上,端足了架勢對著彩雀說道︰「紅花是哪里來的?說下去,若是再有隱瞞,便莫怪我狠心了。」
最關鍵的部分已然出口,其他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彩雀只覺得渾身的力氣流光了一般,斷斷續續地說道︰「奴婢……奴婢是從自家嫂嫂那里得來的,一直也不知能派什麼用場,後來被百般折磨,實在不堪忍受,這些日子,每每受了傷,她便喝令奴婢呆在屋子里不許出來……那日去取了點心和粥,便起了這樣的心思,那日蓮秋吃的干淨,奴婢擔心若是事發,碗碟間的殘留會被人查看出來,所以故意打翻了食籃在門階上,奴婢……是一時糊涂啊,奴婢知錯了,小姐饒命啊……」
知錯了?
嚴盈端起茶來輕呷一口,並未抬起眼來,這個世界不是你知道錯了便可以被原諒的,如今哭的再怎麼梨花帶雨楚楚可憐,都無法掩蓋當日邪念滋生且付之行動的事實。嚴盈等了片刻,待得彩雀哭泣聲漸弱方才又問道心中的疑惑︰「燕窩粥里加了紅花,居然沒人看得出來?」
彩雀淒楚地抬起頭來說道︰「奴婢將紅花細細研碎了,而且那日燕窩粥里加了枸杞……」
嚴盈恍然想起確實如此,臉色緩和了幾分,又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你嫂嫂為何會備著紅花這種東西?」
彩雀臉色閃過幾絲尷尬之色,卻又不敢不說,遲疑道︰「哥哥前些日子買了個妾,喜歡得緊,常常廝混在一處……」
嚴盈臉上一紅,只作單純無知狀說道︰「行了,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呢,是把你交給夫人,還是交給蓮秋?」
彩雀臉色變得慘白,頓時淚如雨下,連連叩頭說道︰「請小姐饒命,請小姐饒命……」
嚴盈頗有些頭疼,不明白一個人的眼淚怎麼可以這麼多,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她揉揉額頭,說道︰「好了好了,別哭了,我腦仁都開始疼了,暫且這樣罷,你且回去伺候著,讓我想想這事該如何辦。」
彩雀直起上身,有些不確定地看著嚴盈問道︰「小姐的意思是?」
嚴盈知道她求得是一個心安,要的是自己的承諾,可是做了虧心事的人,又怎麼能夠心安?心里泛起淺淺的嘲弄和不屑,她面上卻作出一副猶豫的神色,似乎是在掙扎什麼,看得彩雀一顆心七上八下,神情幻化不定,只怕下一刻從嚴盈口中會說出什麼讓她萬劫不復的話語。
「蓮秋也過分了些,怎麼能把人傷成這樣?」嚴盈眼光落到彩雀臂間那道傷疤之上,終于嘆了口氣,開口說道︰「你倒也是有些苦衷,若是蓮秋一切安好,無人察覺,也是你的造化了,以後安分些吧,如果再讓我發現有何不軌之舉,那這院子也留不得你了。」
彩雀面露喜色,胡亂點著頭,暗道自己賭對了這一局,哪有嫡出的小姐替通房丫頭討回公道的?況且這丫頭還時時給夫人惹麻煩添堵的,此時她倒是有些慶幸發現的是嚴盈而非蓮秋了。想起蓮秋的手段,剛剛死里逃生的她便又是一陣咬牙遺憾,怎麼這個小賤人吃了紅花一點事也沒有?
此時,門「吱呀——」一聲輕輕響動,原來是蕪青回來了,嚴盈看著她沖自己點點頭,不禁露出一個饒有深意的笑容說道︰「折騰了這許久,都渴了吧?蕪青,端杯茶來給彩雀潤潤嗓子,落了這許多眼淚,可得補上一補。」
蕪青應聲後便去倒茶了,很快便端著一杯微微冒著熱氣茶水走到了彩雀身邊,遞了過去。
彩雀有些不安,誠惶誠恐地接過茶盞,倒覺得真有些口干舌燥了,只是一口茶喝了下去,卻覺得一陣辛辣之感涌上咽喉,不由皺起眉頭,手上動作也遲疑了片刻。
蕪青見狀,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開口道︰「怎麼,嫌咱們屋子里的茶水粗糙入不得口?」
彩雀初蒙大赦,哪里肯因為這等小事惹人家不快,于是陪笑道︰「這不是說笑麼,若是小姐屋子里的茶水都粗糙,那咱們平日里喝的那都是什麼了?」說著端起茶杯,忍著不適一飲而盡。
嚴盈笑眯眯地看著兩人,待得彩雀喝完了才開口道︰「想不想知道為什麼我斷定你先前所言為虛?」
彩雀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說道︰「小姐聰慧過人,自能看出奴婢說的是真是假,奴婢以後再不敢有任何欺瞞……」
嚴盈擺擺手,打斷她繼續表忠心說道︰「你說,若是燕窩粥是方才這茶水一般滋味,會有誰津津有味的喝完?」
屋子里頓時寂靜一片,待得彩雀明白過來嚴盈話中含義,不由吃了一驚,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茶杯,一時後悔不已,只得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道︰「小姐……小姐這是在跟奴婢開玩笑吧?」
嚴盈笑得溫柔可親,直看得彩雀心中發毛,片刻後月復部一陣抽痛,不由白了臉色,自知嚴盈所言非虛,不由暗恨,忍痛說道︰「奴婢……奴婢可以告退了嗎?」。
嚴盈看著她咬唇強忍的模樣,不由露出關心的表情說道︰「肚子不舒服了?那趕快回去吧,蓮秋若是知道你病了,一定會讓你好好休息幾天的,這吃壞了東西可不是鬧著玩的。」
彩雀此刻月復中已經開始翻江倒海,卻也只得強笑著說道︰「多謝……小姐關心,奴婢下次不敢亂吃東西了,這便告退了。」
嚴盈笑著點點頭準了,眼見彩雀匆忙又帶著幾分狼狽地消失在門外,這才嘆了口氣,收起了臉色的笑意。
香蟬替她換了杯熱茶,上前問道︰「蓮秋那若是無事,那便是說那碗加了紅花的燕窩粥……」
嚴盈眼中閃過一絲幽光,冷笑說道︰「自然是到了咱們這里。」沒想到卻是這個東西,嚴盈不禁暗自搖頭,雖是看了那麼多書,略知曉幾味草藥,卻終究是單趾片鱗,只知道紅花之色,便不知其味,還是沒有察覺而著了道。
晚間二更
最近大家都很沉默嘛,那個那個……對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