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無淵快馬加鞭狂奔到西街,登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破碎的街道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名士兵,還有許多已經重傷的士兵捂著傷口痛苦地倒在地上掙扎著,其余的士兵們手執大刀站在一旁虎視眈眈地做出了準備戰斗的姿勢,但卻猶豫著不敢貿然上前。
而街道之中,一名長發少女揮舞著大刀四處亂砍,她已經渾身是血了,身上的衣襟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她的眼光里透露著瘋狂的寒氣,舞著刀的手臂在不停地顫抖著,銀色的月光下,她孤單的身影在那匹棗紅色馬上顯得如此淒涼。
她在干什麼?她瘋了嗎?
一股劇烈的疼痛涌上心頭,他再也抑制不住了。
「都給我住手退到一邊去」紀無淵高聲喝道。
四周的西陶兵收起手中的大刀,迅速地退到街道兩邊,怔怔地看著他們威嚴的太子和眼前已經瀕臨崩潰的少女。
紀無淵策馬上前,看著晚桐,她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仍然激動地揮舞著大刀亂砍,充滿殺氣的眼楮直勾勾地看著前方。
紀無淵雙足一點,一個翻身,坐到了赤烈身上,從晚桐的身後去捉她瘋狂揮舞的手臂,但她的力氣奇大,他捉了幾次,都被她拼了命地掙月兌開,看著身前的少女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心痛地皺了皺眉,伸手點了她腰間的穴道。
少女頓時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整個人軟了下去,手中的大刀「 啷」一聲掉在了青色的地面上。
「好了,沒事了,是我,別怕,是我,沒事了,沒有人會傷害你,別怕……」他將她擁入懷中,手臂環住她的身體,靜靜地抱著她,感受她的顫抖,在她的耳邊細細地呢喃著。
「沒事了,小桐,別怕,是我……」她是那麼地嬌小,在他的懷中不停地打著顫,他不敢用力,生怕稍一用力,就會傷害她。
「小桐,別怕,我在你身邊……」手指細膩地撫模上她烏黑的秀發,柔順的發絲在他的指尖滑落,她終于疲倦地閉上了眼楮,安靜地靠在他的懷中,只是身體依然在輕輕地顫抖著。他的手指覆上了她光滑的臉頰,指月復輕輕描繪著她如黛的蛾眉、她長長的睫毛、她眉梢淡淡的青痣、她嬌小挺拔的鼻子、她緊緊咬著的嘴唇……
她是那麼的美麗,不應該承受這些殘忍的殺戮,她是那麼的純淨,不應該身處在這殘酷的戰場,他緩緩地將下巴貼上她的額頭,在她的頭上喃喃吐露,「睡吧……」
紀無淵小心翼翼地抱著晚桐翻身下馬,走向軍營,一步一步地,他走得很慢,邊走邊低頭看著懷里的少女,她閉著眼楮,眉頭微蹙,安靜地睡著,雖然她已經渾身是血,但他卻依然能夠嗅到十幾天前的那個夜晚,在幽暗的暮連山深處,她毅然地將他背在背上時他嗅到的那股淡淡的少女清香,那味道令他久久不能忘卻。
這一段路他走了很久,他突然感到,心底有什麼東西在這一段路上悄悄地改變了。
將她放在床上,找來女眷為她擦拭身體、處理傷口,再換上干淨的衣服,他就站在門外,靜靜地等待。
「殿下,已經查到了。」侍衛前來稟報。
「說。」
「我們在西街的一條巷子里搜查到一個大宅子,里面竟然藏有三百多名東梁百姓,全部都是老幼婦孺,經過屬下的審問,這位陸姑娘今天下午找到他們,在攻城之時一直與這些百姓在一起,她向百姓承諾一定幫他們撤離宛城。後來因為一個婦人要生產,她去外面找藥之時,與我們的巡邏兵踫到了一起。」
「嗯。」這倒的確是她能做出的事情,還是那樣心軟,一如當日在暮連山義無反顧地救他一般。
「不過……屬下還听說,今日與陸姑娘在一起的,還有一位年輕人,那些難民形容此人身穿一身青衫,外貌極美。」
紀無淵皺眉,「是何人?」
「屬下不知,東梁的難民說此人一直與陸姑娘在一起,後來就不見了。而且此人不知是男是女,雖身穿男裝,但樣貌極其美麗,因為陸姑娘也是身穿男裝,卻是一位姑娘,因此無法判斷那人的身份。」
「繼續去查」
「遵命」
「等一等」紀無淵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那三百難民既是老幼婦孺,便善待他們,暫時安置住所,派發食物,好生照顧。」
「遵命」
紀無淵輕輕嘆了一口氣,小桐,你是為了那三百難民留在宛城的吧,為何你不來找我?難道在你的心中我是那麼不值得信任嗎?
轉身走進帳內,她就躺在床上,安靜地睡著。他走到床前,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椅子上,仔細地看著她,她的眉頭還在皺著,他忍不住伸出手去,用他從未有過的溫柔,輕輕地撫平。
好好睡一覺吧,醒來後什麼都不要記得……
清晨的陽光灑進了營帳,金色的光芒照耀在男人黑色的衣衫之上,他的頭輕輕地靠著床頭的圓柱,一夜未睡的他眉宇之間顯露出一絲淡淡的疲倦,烏黑的眸子里閃動著溫柔的眷戀,目光落在床上沉睡的少女那清麗的面容上。
「小桐……」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少女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卻並未醒來。
「小桐……」他繼續念著她的名字,輕柔的聲音飄進少女的耳朵里。
他已經這樣看了她一夜,卻無論如何也看不夠,眼光緊緊地鎖定在她的臉上,無法移開,因為睡眠,她的臉頰上已經泛起了紅暈,輕輕吐出的氣息帶著她獨特的清香。
他抬手,從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一條紫色的腕繩,那條腕繩是由紫玉線纏繞著金蟬絲編制而成,高貴而神秘的紫色中閃爍著金光,腕繩中間系著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玉白色天珠,暗紅色細細的紋路形成了一朵六瓣提靈花,在玉白的天珠上悄然綻放。這是他戴了十五年的蒼玉天珠,從未摘下過。
他輕輕將蒼玉天珠戴在了晚桐右手的手腕之上,她的手腕太細了,他不得不將腕繩多打了兩個結。看著那縷紫色在她雪白的腕間閃耀著金光,他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殿下,木將軍到了。」侍衛在門外輕聲稟報。
他松開了她的手,有些不舍,收回目光,靜靜地起身走了出去,他總歸是有需要面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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