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潼關位于暮連山以南三十里,始建于三百多年以前。當年東梁開國皇帝宣文大帝蘇宣倚帶領十萬大軍在嘉潼關大戰西陶始皇帝紀南施的二十萬大軍,經過八個月的鏖戰,蘇宣倚將西陶軍隊圍堵在暮連山深處的旭日谷內,火燒西陶軍,最終贏得了勝利。那場熊熊大火燒了整整十天,將紀南施的二十萬大軍燒得片甲不留。東梁建國以後,宣文大帝為了紀念當年在嘉潼關以少勝多的宏偉戰功,命人重修了嘉潼關,將嘉潼關城樓增高至四層,成為當時第一高樓。
蘇鈺站在嘉潼關城樓的頂樓之上,面向北方,乘著西下的殘陽,望著暮連山和紫鏡河。他穿了一件月白色長衫,身上披了一條銀色披風,初冬的涼風吹在他如玉一般白淨的臉上,吹起他腦後綰起的烏黑長發,借著夕陽的柔和光芒,越發的顯得他飄逸俊美。
他痴痴地望著暮連山,目光中流連婉轉。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音,他沒有回頭,只是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即刻恢復,「怎麼來這里了?」他的聲音極其平靜,不帶一絲語氣,听不出他的喜怒哀樂。
晚桐一口氣爬了四層樓,平復了一下呼吸,走到他的身邊,和他並排而立,一同望著夕陽下的暮連山。
冷風吹在晚桐的身上,她不禁打了個寒顫,蘇鈺的余光瞥了她一眼,見她只穿了一件單衣,外面罩著軍服,便低頭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到了她的身上,淡淡地說道︰「上面冷,下次再來時,加件衣服。」
晚桐也不推讓,伸手按住了披風,接過披風的帶子,在胸前打了個結,輕聲說道︰「我去了中軍大帳,你不在,我猜你該在這里,就來了。」
「嗯。」蘇鈺依舊看著暮連山,聲音清清淡淡的。
晚桐不再說話,只站在他的身邊,安靜地看著。傍晚的暮連山很美,站在嘉潼關的城樓之上觀望,可以將連綿起伏的高山盡收眼底,伴著夕陽的余輝,紫鏡河纏繞在暮連山的腳下,泛著迷人的紫光。不知不覺得,晚桐的思緒飄回了不久前的那個傍晚,她和蘇鈺共同策馬河畔,那時,她被暮連山和紫鏡河的美迷住了,蘇鈺曾說,站在嘉潼關的城樓上觀賞暮連山和紫鏡河是最美的。此刻,他做到了,用了極短的時間就做到了,大好的美景就在眼前,但兩人卻沒有了當時的心情,只是默默地看著。
沉默了許久,蘇鈺幽幽地開口了,他看著遠方,聲音有些無力,「桐兒,你怨我嗎?」。
「有一點。」晚桐的聲音極輕。
「桐兒……」蘇鈺轉過頭,低頭望著晚桐,陽光從她的背後灑落,映襯著她白皙的臉龐,她的側臉很美,一顆青痣淡淡地藏在眉梢。
「王爺,你听我說。」晚桐轉過頭,目光灼灼地與他對視,「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但是有一件事卻始終想不明白,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直接來找你問個清楚。」
蘇鈺的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了一個絕美的微笑,「桐兒問吧,你想問什麼,我都會告訴你的。」
晚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王爺你用了一石三鳥之計,自己坐收漁翁之利,我想問你,你到底想要什麼?」
「一石三鳥之計,桐兒你倒說說我這一石擊中了哪三只鳥?」蘇鈺依然淡淡地笑著。
晚桐眨了眨眼楮,「王爺你一定要揣著明白裝糊涂嗎?起先你救了秋望天,我一直以為你是想將他收為己用,宛城失守以後,我才明白,原來我的想法太天真了,你根本是想毀了秋望天,他死了,你既除了太子手下的一個重要人物,又借西陶之手滅了太子兩萬人馬,這是其一。西陶太子第一次帶兵,實力難測,而你借宛城一戰,有效地試探了西陶太子的實戰能力,這是其二。西陶全軍出動攻擊宛城,嘉潼關守衛減弱,你乘機奪下覬覦已久的嘉潼關,這是其三。計謀用得如此之深,王爺的目標不僅僅是打幾場勝仗吧」
听著她言之鑿鑿的話語,蘇鈺的微笑一直掛著臉上,並沒有言語。
晚桐盯著他的臉龐,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變化,她又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王爺你有宏圖大志這與本我無關,我不屬于這里,也不願置身于你們的戰斗中,我之所以一直留在這里,是因為你曾救過我,幫過我,我也承認,我的確留了一點點私心,因為我覺得待在軍營里比較安全,回桑不會輕易地抓到我。但是,王爺,我從沒有想過要害你,我說過,你是我的朋友,我永遠不會傷害朋友,你又何苦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我?」
晚桐伸手緊了緊有些寬大的披風,傍晚的微風拂過她姣好的面容,吹動著她的縷縷青絲,她閉了閉眼楮,再一次認真地看著蘇鈺,「王爺,你讓鐵星保護我,其實是想監視我吧離開宛城之時,你故意將我留下,是想看一看,在西陶軍攻下宛城之後,我會何去何從吧王爺,你為什麼還不相信我?」
蘇鈺的微笑漸漸消失,他盯著晚桐,雙眸中流動著難以看透的光芒,最終,他低聲說道︰「朋友?朋友之間應該坦誠相待吧」
晚桐一怔,「那是自然」
「既是如此,你在暮連山過夜,和紀無淵在一起,為何隱瞞于我?」他還是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當日晚桐跟蹤朱雄後失蹤,再回來時,說自己躲在暮連山里,但是精通于情報搜索的羽林營卻向他稟報,她是和紀無淵在一起,這讓他不得不做出了再一次試探的決定。
晚桐緊緊地閉上了眼楮,她早該想到的,他那樣的一個人,機關算盡,眼里揉不得一顆沙子,肯定會追究這件事的。「果然是這件事」她輕嘆了一聲,緩緩睜開雙眼,緊緊地盯著蘇鈺,「你在意的是我對你說了謊,還是我和紀無淵在一起?」
蘇鈺眼中的光彩在夕陽下流動,許久,他吐出了三個字,「都在意。」
晚桐看著他,她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鼓起勇氣,而後,她輕聲地說道︰「我隱瞞,是因為……」
「因為什麼?」他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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