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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日,東梁新皇登基,稱璟帝,改國號為容璟。
登基儀式莊嚴而隆重,滿朝文武齊聚于聖合宮,前導官手執裱金御札于金殿前宣讀先帝遺詔。
「梁自宣文帝立國至今,歷一十有六世,經三百二十有二年,國富而民殷,此乃國之大幸,民之大幸。容王鈺者,天縱神武,智量冠世,于沙場屢有戰功,治北奴之亂,復邊塞失池,更躬親率兵,戰則必勝,攻則必取,其文武之才,高出前古也今紹天明命,傳帝位于容王鈺,汝當謙謹納諫,恭儉愛民,知人善用,雲興東梁,不負先帝之所托也祖帝嘗曰,寬厚而愛民者,乃仁君也。汝需謹記于心,以治民之盛世為己任,則東梁百姓幸甚天下蒼生幸甚」
百官皆撩袍跪倒在地,齊聲參拜︰「臣等當移孝為忠,鞠躬盡瘁,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參拜之聲響徹聖合宮上空,在鎏金青瓦間久久徘徊,不肯散去。
隨著這聲參拜,東梁迎來一位新的君主,這也標志著一個全新時代的到來。從這一天起,他的名字被牢牢地記錄在東梁的史冊之上,他開創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繁榮盛世,這一空前繁榮的時代被後人稱為「容璟盛梁」,而這位君王的名字也終將以最為輝煌的方式被世人永記于心——蘇鈺
晚桐沒有過多地去解讀梁順帝在臨終前將皇位傳給蘇鈺的心情,想必那其中除卻酸楚外,更多的是無奈吧七個皇子,六子成人,為了一個皇儲之位,機關算盡,不惜一切代價去搶、去掙,而笑到最後的,唯有蘇鈺一人。
一個在冷宮中出生的失寵皇子,一個曾被迫逃離皇宮的落難皇子,經歷了多少苦難,又需要多大的勇氣,才決定走回聖合宮,去奪回本該屬于他的一切。
他成功了,多年來為之所付出的代價,也是值得的吧
他即位的那一個夜晚,晚桐獨自坐在碧霄宮東面花園的池塘邊,遙望著東方,喝著悶酒。她知道,從此以後,他正式成為東梁的皇帝,不再是她的容璟,他屬于東梁,屬于千千萬萬子民。
他們兩人終究還是回歸到最初的狀態,生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彼此不再有交集。
忘記,很難,但她會努力去做,雖然,這過程如此折磨人。
「坐這里喝酒,豈不是很悶?」
手中的酒壺被人一把搶走,晚桐側頭看著滿面淡笑的南宮星,他的嘴角勾起的弧度堪稱完美,站在月光下宛如九重天宮里走出的仙子,足令世人瞬間傾倒的美在月色下更顯得那般勾人心魄。
晚桐看著他伸出縴長玉指,將酒壺扔進池塘,又走到她身邊,將還在發呆的她拉起,摟著她的腰,足尖輕點,躍上碧霄宮的房頂。
頃刻間,陣陣涼意迎面而來,將晚桐的酒意吹散。
眼前是一片高高低低的亭台樓閣,北奴王宮盡收眼底。
「這里的景致好些,免得你對著一池金魚發呆。」他薄唇輕啟,吐出淡淡幽香,隨著微風,拂面而來。
「阿星……」晚桐俏眉微蹙,口中低低喚著他的名字。
南宮星伸指點了點她的額頭,「小桐,你這個騙子」
「嗯?」晚桐微微一怔抬眸看他。
他眨了眨眼,滿是委屈地說道︰「你不是說放下了,卻還這般自討苦吃,我的碧霄宮當真如此乏味麼,竟無法令你快活起來」
晚桐沉默地看著他,看了半晌,竟是「咯咯」笑出聲來。
這下,南宮星反倒驚了,「你笑什麼?」
「阿星……」晚桐笑夠了,才道,「阿星,你說話的樣子很像吃醋哦」
南宮星白了她一眼,卻不再言語。
「北商之路的事情進行得如何了?」晚桐正色問道。
「還算順利,三國的禮物都已備齊,北上的使團也已做好充足準備,眼下卻唯缺一名合適的使者。」
「使者?四集之中可有合適人選?」
「四集的人,我信不過」
晚桐聞言不禁皺眉,四集情勢目前甚為動蕩,而且削集之事勢在必行,從四集之中挑選使者,的確不可信賴。
南宮星沉默半晌,無奈道︰「我計劃明日前往月亮河行宮,請父王回宮主持大局,我親自帶領使團北上」
「萬萬不可」晚桐大吃一驚,握住南宮星的胳膊,急切道,「你是北奴唯一的王子,怎可親自北上?莫說王上不會應你,就是我……也不會同意你去的,你去了,削集之事誰來辦?」
「小桐,」南宮星低笑幾聲,「你這可是在為我擔憂?」
晚桐瞪他一眼,端正顏色,「阿星,你可信得過我?」
南宮星微微一怔,卻听她又說道︰「我擔任北使,前往三國簽署合約,你說可好?」
「這怎麼行?」南宮星迅速否定了她的建議,「你一個女子,怎能冒此危險?」
「女子?」晚桐皺了皺鼻子,「阿星,你小看于我別忘記,我可是炊事班長出身」
南宮星握住她的手,語氣中帶著少見的急切,「你在羽林營足不出戶,更有皇上安排的暗衛保護。但北上不同三國態度不明,北域人向來蠻橫,倘若與他們一言不和,對你兵戎相見,你該如何是好」
晚桐抬眼望著他,眸中滿是感動之色,「我知道你關心我,不願我冒險,我陸晚桐何德何能,竟可交到你這般朋友」
南宮星手上一抖,竟黯然垂眸,似是喃喃道︰「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但在我心中,你就是很好」
「小桐……」他抬起眼楮,與她對視,緊緊握著她的手。
晚桐將另一手覆到他的手背上,柔聲道︰「讓我去吧我也想為你,為北奴做點什麼。」
南宮星皓白的牙齒輕輕咬住下唇,凝視著眼前的少女,月光灑在她的肩頭,他仿佛又見到兩年前在宛城的藥鋪前,那個固執地將匕首抵在自己的脖頸之上逼著他離開的人,她的美麗,她的純潔,從未改變……
一股難以言喻的暗流在他心中暗暗涌動,許久,許久,他緩緩點頭。
晚桐見他點頭應允,立即激動道︰「我就知道你會信任我的」
「小桐,」南宮星看著笑意正濃的晚桐,輕嘆一口氣,卻是突然轉變話題,「皇上登基後,冊封謝清雅為皇妃。」
「啊?」晚桐未成想南宮星的思維如此跳躍,先是一怔,隨即說道︰「這不是很正常麼,先皇早就為他二人指婚,謝清雅又是丞相之女,他理應冊封她的。」
「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南宮星淡淡地說道,「先皇為他二人指婚時便已昭告天下,謝清雅是容王妃,如今,容王登基,謝清雅應該是皇後才對」
晚桐頓時有些吃驚,「那為何只冊封了一個皇妃的名號?」
南宮星眼中流露出一絲莫測深意,低聲道︰「你真的不明白麼?」
晚桐恍惚片刻,便燦然一笑,「君心莫測,他的心意,世間又有幾人能真正讀懂我更是猜不透了。」
南宮星深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說道︰「小桐,等你回來,無論成功與否,我定給你辦一個盛大的歡迎會,你想要什麼,我便贈你什麼」
晚桐嗔道︰「難不成我是為了討你的賞才去的?」
南宮星苦澀一笑,「為了我的賞,你也得毫發無損地回來」
月色下,兩人相視一笑,一如兩年前並肩作戰之時充滿信任與交托的笑。
又過了七日,北奴王子頒布詔令,封陸同為北使官,帶領北商使團,親赴拓月、羅盧和汾寧三國相談通商事宜。隨團攜帶牛羊百頭,金帛百匹,大量珍稀野禽野畜,管弦、樂器無數,以及耬車等耕作工具,浩浩湯湯的一支隊伍,自玉沙城出發,一路向西北方向行駛。
臨行前的那一晚,南宮星又將晚桐帶到碧霄宮宮殿的房頂上,聊了一晚。
「小桐,這木盒之中所裝是我制作的人皮面具,你帶在身邊,可于危急時刻魚目混珠。」
晚桐接過他手上的雕花木盒,微微一笑,「此物甚妙」
南宮星又將一把極為鋒利的短劍交給晚桐,囑咐道︰「這短劍名曰星寒,乃是世外高人以深海精鋼鍛煉而成,削鐵如泥。我知你善用短劍,將它贈予你防身。」
月光下,「星寒」華麗的劍鞘上閃爍光華。晚桐知道,南宮星交給她的不僅僅是一柄寶劍,更是一份注滿關切的信念。她接過短劍,鄭重點頭,「我必不負所托」
第二日一早,南宮星親自送北商使團出玉沙城外。他站在玉沙城的城樓上遠遠眺望,直到一隊人馬徹底淹沒在黃沙與藍天的盡頭,這才戀戀不舍地返回宮中。
為保證晚桐安全,南宮星要派沈七威隨團保護,卻被晚桐拒絕了,一來,南宮星要實施削集計劃,正是用人之際,二來,有李雍這個小跟班,再加上晚桐自己的身手,勉強也能保證安全。南宮星知她脾性,也不得不無奈作罷。
四月二十六日,北商使團正式上路,為完成北商之路的計劃邁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