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小谷來到這陌生世道的第二天,清晨的時候,她從夢中醒來,急出一身的汗。
夢里,她又像往常一樣,在鬧鐘最後一次的巨吵之中,從床上彈坐了起來。
還差十五分鐘到八點,她每天都是這個樣子,為了賴那十幾分鐘的床,將上課前的時間弄得十分緊張。
她花兩分鐘時間穿上牛仔褲套上格襯衫,又花兩分鐘時間刷牙洗臉。然後她從床頭櫃子上抓起一盒牛女乃,抱起自己的書,沖出寢室,往教室跑去。
路上很靜,一個人都沒有,仿佛所有的人都坐進了教室里,全世界就只有她一個人要遲到了。這讓她越發著急,撒腿狂奔。
就在她已經看到教學樓的時候,她腳下的路突然起了奇妙的變化,她像是在一架跑步機上,而跑步機突然就被人加到最大的速度。腳下的路在飛速的後退,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教學樓離她越來越遠。
她感覺自己像是一顆被射出槍膛的子彈,在她疾速的後退中,世界虛化為一片混沌,她就在這一片混沌之中無休止地向後飛退,好像永遠也停不下來了……
「啊」她終于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將自己嚇醒了,卻在醒來後,因為听到自己那陌生而稚女敕的聲音,再一次尖叫出聲。
譚小谷爬起來,抱著自己短小的身體,坐在床上緩著氣。正這個時候,突然客房的門被敲響了,嚇得譚小谷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誰呀?」譚小谷的聲音都快要抖散了。
「小姑娘,出什麼事了?你怎麼叫那麼大聲?」店小二隔著門焦急地問。
譚小谷這才放了心,說話的聲音也連貫了起來︰「剛才有一只蟑螂爬到床上來了,已經被我趕走了,沒事了,沒事了……」
店小二听說是蟑螂惹的禍,怕她把這件事嚷嚷出去,被鄰近客房的客人听見,便拍了拍門︰「小姑娘,你把門打開,我進去瞧瞧。」
譚小谷正一腦門子的汗,听到這話,皺眉回道︰「我還沒起床呢,你不方便進來。你幫我備一盆洗臉水,再備一份簡單的早餐,半個時辰後送進來吧。」
店小二在門外撓了撓頭,心想︰幾歲大的小丫頭,竟然有這麼多的講究,看來不是小戶人家的孩子呢。
譚小谷听著店小二走遠了,才松了一口氣,往後一倒,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喘了好一會兒,才覺得自己放輕松了。
一旦她緩過神來,殘酷的現實便明晃晃地擺在了她的面前。
想一想自己昨天早晨起床,還和同學們嬉鬧玩笑。他們坐在帳篷外面,吃著面包香腸,喝著牛女乃,迎著早晨初升的太陽,指著對面的仙女峰,雄心勃勃地宣稱要征服它。
僅僅過去一天,她與同游的同學陰陽永隔,與她的父母親人時空永隔,獨自一個人帶著這麼一具**的小身體,無依無靠地活著。
思及此,她的眼淚流了一下。這是她從昨天穿越以來,頭一次為自己的處境而落淚。這一哭,簡直一發不可收拾,一直到門外響起店小二的敲門聲,她也收不住哭聲。
店小二端著一盆熱水,在門外喊了幾聲,也不見譚小谷來應門,就有些急了︰「小姑娘,你再不出聲,我可要踹門了啊。」
譚小谷趕緊在被子上蹭了蹭臉上的淚水,帶著哭音回道︰「你要是踹壞了門,可不關我的事。」
雖是這樣說,她還是爬了起來。昨晚她也沒月兌衣服,此刻就省了穿衣服的時間。她攀著床沿溜下了床,整理了一下皺巴巴的衣褲,走到門邊踮起腳來,勉強夠著拉開了門栓。
店小二推門進來,看她紅腫著眼楮,臉蛋兒濕噠噠的,就問她道︰「哭了?是想爹娘了嗎?」。
譚小谷又抹了一把臉,理直氣壯地指責道︰「我是被嚇哭的,你們這里看著挺干淨,怎麼還有蟑螂到處爬呀?我還沒睡醒,就爬到我的臉上了,嚇死人了」
店小二覺得這麼小的孩子,應該不會撒謊的吧。于是他歉疚地笑道︰「別哭了,蟑螂不咬人的,一會兒讓掌櫃的多給你兩個肉包子,算是向你賠禮道歉了,好不好?」
譚小谷見他這麼和善,琢磨著這是一個好人,便開口問道︰「小二哥,你知道去梁州怎麼走嗎?遠不遠?」
店小二邊忙著手里的活計邊答道︰「那可遠了,騎馬的話,大概要走五六天的路程,要是走著去,怎麼也得半個月的腳程,要是你這兩條小短腿兒……」
店小二同情地看了看譚小谷,認真地建議道︰「你要是銀子夠,不如雇一輛馬車吧,我怕你是走不了那麼遠的路。」
「雇馬車到梁州,需要多少銀子?」譚小谷听說路途那麼遠,也頭疼起來。
店小二想了想,答道︰「那麼遠的路,估計得二兩銀子吧,你有這麼多銀子嗎?」。
譚小谷咂巴了一下嘴,想了想昨天交給掌櫃的那塊碎銀。如果那塊碎銀有五百文的話,那麼她包袱里剩下的銀子估計有十兩八兩吧。
于是她點頭道︰「銀子我有,能不能麻煩小二哥幫我雇一輛馬車?」
店小二沖她咧嘴一笑︰「小家伙還挺趁錢呢,你出得起銀子,我就給你雇馬車去。可是你這麼小,一個人跑去梁州做什麼?你家里人呢?」
譚小谷也不正面答他,反而問道︰「小二哥,你听說過梁州的雁蕩山莊嗎?」。
「當然知道天下第一莊嘛,大梁朝無人不知呢雁家本是武林世家,因為上一代莊主娶了江廣總督家里的小姐,他們家就與官場搭上了邊,據說江湖中人若是與官家有個什麼過節,都要上雁蕩山求雁莊主給擺平。」
譚小谷听到「天下第一莊」的說法,心里不由地激動了一下,以前看過的武俠小說中,那些刀光劍影的場景立即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她正亂興奮著,听店小二問她︰「你去雁蕩山莊做什麼?你不會是背著父母偷偷溜出來,想要去雁蕩山莊拜師學藝的吧?」
譚小谷還蠻佩服這店小二的想像力,她搖頭道︰「我去投親,去找我叔叔,我叔叔叫雁北歸,你听說過嗎?」。
「雁北歸?」店小二這下子可真驚到了,停下疊被子的動作,回頭瞪著譚小谷,「雁蕩山莊的莊主是你叔叔?那你還走什麼走?不如直接托人送封信去,讓你叔叔派人來接你,豈不省了你奔波?」
譚小谷背轉身,暗暗地撇了一下嘴︰就你聰明我還不知道等人接省力氣?可是就算我寫的字雁北歸能看懂,我也得能說明白自己的身份才成呀不知名不知姓,雁北歸憑什麼來接我?
店小二沒等來她的答復,也不多問,繼續疊好了被子,出門給譚小谷取早餐去了。
譚小谷蹲在水盆邊上,洗好了臉,又胡亂地將頭發梳攏幾下。
沒一會兒的功夫,店小二端著她的早飯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小姑娘,你不是要我幫忙雇馬車嗎?這位大叔正好往梁州的方向去,我帶來給你瞧一瞧。」
譚小谷偏了頭,看向店小二身後的那個人。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穿著一身灰色的布襖褲,黑紅的面龐,圓胖的身材,頭發有幾分花白,小眼楮,趴鼻梁,看起來憨厚少話的樣子。
「大叔是去梁州嗎?」。譚小谷走過去,笑眯眯地仰頭看那位大叔。
「哎,哎,去梁州……」果然是憨拙的語氣。
譚小谷不由地對他有了三分的信任,又想到自己昨天從山上走下來的辛苦,這下子省了腳力,實是一件好事。于是她繼續討好地笑問︰「我坐大叔的馬車去梁州,大叔收我多少錢呀?」
那位大叔搓著手,想了想,說道︰「反正也是順路,有賺頭總是好的,小姐看著給好了,多有多給,少有少給,看小姐的高興。」
譚小谷跳起來拍了一下那位大叔的手︰「大叔真是好人,要是你能把我送到雁蕩山莊的門口,想要多少銀子都有。」
「鄙姓方,叫我方大叔好了。小姐先吃飯吧,吃好了飯就到客棧後院找我,我套好了馬車,就在後院門外等著小姐,好不好?」方大叔說完,咧嘴沖著譚小谷笑了一下,轉身離開了。
古代也有好人哪
譚小谷在心里感慨著,還不忘給了店小二一塊碎銀答謝。
有馬車坐了不用她自己走到死了一件大事解決了譚小谷心里別提多輕松了,早飯也吃得挺香甜。
飯罷,她收拾背起了自己的小包袱,下樓買了十個肉包子帶上,便往客棧的後院找方大叔去了。
店小二引著她走出後門,果然見到路邊停著一輛馬車,方大叔就靠在馬車上等著她。見她出來了,還很殷勤地從馬車上拿下來一個小凳子擺好。
譚小谷跑過去,踩著凳子爬上馬車,向那位和善的店小二道了別,然後說道︰「有勞方大叔了,咱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