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大叔只看到眼前是一副柔弱的小皮囊,卻不知道這副小皮囊的里面,裝的是一個成熟的有智慧的靈魂。
眼下她就調動她全部的智慧與力量,緊緊地盯著惡大叔的襠部。
惡大叔在追到半山坡時,腳下一滑,就跌坐下去。他干脆也不起來了,因為坐著往下出溜,實在比他沿著山坡往下跑要方便省力得多。
他看到譚小谷直直地站在坡下,還以為她嚇呆了。
卻不料他眼看就要溜到坡底的時候,譚小谷突然就舉著那根木棍,狠狠地朝著他的襠部戳了過來。
譚小谷的力氣是弱小的,但是那惡大叔下沖的力道可不小。譚小谷瞄得也準,這一下子正中惡大叔的命根子,只痛得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怪叫,當場就暈了過去。
譚小谷一擊得手,趕緊松了手中的木棍,卻依舊被撞得退出去好遠,一坐在地上。
她顧不得痛,爬起身就想跑,轉頭看那位惡大叔不聲不響地趴在地上,料想他是暈了。于是她想起銀子還在坡上的馬車里,便手腳並用地往上爬。
她邊爬邊往下面看,好在那惡大叔一直暈著,沒有醒過來。
可是當她氣喘吁吁地爬到坡頂時,馬車倒是還在,卻哪里還有她的包袱?連她早晨買來的兩包糕點都被人順手牽走了。
譚小谷仰天悲嘆古代的治安也太差了吧?出門就遇人拐子,爬個坡的功夫就被人偷了銀錢。如今她身無分文,路又走錯了,簡直就不讓她活了
嘆也好罵也罷,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譚小谷跳上馬車,提起鞭子,往馬兒身上一甩。她使出了渾身的力氣,鞭子卻是輕輕地落在馬兒背上,像是在給馬兒撓癢癢。
「駕」她學著惡大叔的語氣,喊了一嗓子。
也不知道是那馬兒欺負她小,還是她沒有掌握趕馬車的要領,總之駕車的馬兒在原地刨著蹄子, 鳴了兩聲,愣是沒動地方。
譚小谷又試了兩次,依舊是失敗。
她急出一腦門的汗,她可是有駕照的人,沒想到四輪兒的汽車開得走,四腿兒的馬兒她卻趕不動。
她不時地往坡下看一眼,生怕惡大叔醒轉,爬上來抓住她。最後她終于氣餒,決定放棄這輛馬車,靠她自己的兩條腿逃跑。
她跳下了馬車,沿著來時的路,拼命地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回頭看。也不知是不是那一棍子真要了惡大叔的命,直到她跑得快要氣絕了,也沒有看到惡大叔追上來。
不能再跑了她的肺要炸了
譚小谷來到路邊一片柔軟的草地上,一頭撲了上去,牛一樣喘了半天,才緩過氣來。等她翻轉身子坐起來,她看到自己兩條小蘿卜腿兒在篩糠一般地抖著。
什麼叫力不從心?譚小谷此時算是深刻地體會到了。這要是她自己的那副身板兒,按照她每天從寢室沖刺到教室的那種速度,她能一口氣跑回城里去。
氣順了,她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繼續往城里走去。腿還在抖,這事兒由不得她。她能做到的只有堅持,回到了城里,再打北門出去,她就算上了正路。
無論如何,到達梁州的雁蕩山莊,她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她就會朝著那個地方去。
回到城里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上午這一通折騰,譚小谷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可是眼下她一文不名,已經沒有錢買吃的了,她只能望著籠子里的大包子流口水。
街上有乞兒,追著行人要吃要喝。譚小谷仔細觀察他們,雖然大多數時候是被人推搡打罵,但還是有討到吃食的時候。
譚小谷雖然餓,可是她拉不下臉來。于是她緊了緊腰帶,低著頭直奔城北門而去。
出了城門,果然看到一條向東的官道。譚小谷毫不猶豫地踏上這條路,朝著糕點鋪老板指點的里州走去。
心是急火火的,腳步卻是慢騰騰的。譚小谷眼看著前路漫漫,心中好不淒涼。
一路上也有人喊她搭順風車,可是她才上過一當,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一個古代人了。人家喊她,她就低頭,誰也不搭理。
一直走到天將擦黑,譚小谷看著沉沉欲墜的夕陽,知道自己得為晚上歇息的地方打算一下了。
沒錢住店,她該怎麼辦呢?敲門借宿她是不敢的,只能找一個窩風的地方貓一宿了。好在眼下是春天,還不至于被凍死街頭。
她瞄上了一戶農家後院外的草垛,便遠遠地守著,直到天黑下來了,那戶人家吃過了晚飯,吹熄了燈安歇了,她才像貓兒一樣躡手躡腳地走到那草垛旁,扯下一些茅草來絮了一個窩,往里頭一鑽。
然後她解開上衣的衣襟,將兜在里面的十幾顆小果子倒了出來。那是她在路上摘的,青青的小小的,也不知道叫什麼。
原本她是不敢亂吃的,因為她看見有幾只羊在啃這青果子,便覺得這東西不會有毒,于是就摘了一些,兜系在懷里,準備晚上裹月復。
她模索著,拿起一顆最大的果子,放在嘴巴里咬了一口。
天哪極酸極澀牙倒了一片
可是她只在早晨吃了一頓飯,又趕了一天的路,實在是需要吃些東西。于是她強忍著酸澀,呲牙咧嘴吃下去一個,卻再難吃得動第二個了。
她惱火將那些果子丟出去好遠,揉著酸痛的雙腿,望著天上清清亮亮的月兒,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她好想家,想爸爸媽媽,想親戚朋友,就連她那位又小氣又自私又自戀的室友,她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親切。
這到底是什麼鬼命運?哪個神仙搭錯了神經?怎麼會把她弄到這鬼地方來?
譚小谷咬牙切齒地恨了一會兒,又稀里嘩啦的哭了一會兒,終于因為太累,倒在草窩里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譚小谷是被人扒拉醒的。她最近受驚不小,半夢半醒之間,感覺到有一只手在撥她的肩,她想也不想,爬起身來撒腿就跑。
結果沒跑出去十步,終究因為人還沒有完全清醒,一個跟頭摔在地上,來了一個嘴啃泥。
「孩子,你跑什麼呀?」一個蒼老的女人聲音傳來,譚小谷捂著下巴回頭看,見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婆婆走過來,憐憫地看著她。
這老婆婆不會是壞人吧?
譚小谷正在猶疑之間,那老婆婆已經走過來了,拉著她的手將她拽了起來︰「你怎麼睡在我家草垛里?你這麼小,怎麼一個人出門呀?」
「我……」譚小谷猶豫了一下,含糊道,「我父母都不在了,我要投親戚去,昨晚走到這里時天黑了,就只好……對不起,把你家的草垛弄亂了,我去給你整理好。」
「不用不用!」老婆婆拉住她,「倒是個好孩子,只是身世可憐。唉……世風日下,日子都不好過了……來,婆婆給你拿個饃吃。」
譚小谷一听有吃的,兩眼放光,趕緊鞠躬感謝︰「謝謝婆婆,婆婆真是活菩薩……」
她也不知道夸得對不對,反正看古裝戲里都是這樣夸人的。
那婆婆眯了眼楮笑起來︰「小丫頭嘴巴還挺甜,你等著……」
譚小谷見那婆婆真的要回屋給她取饃,就突然想多要幾個,以防備她好幾天找不到吃的
「婆婆……」她叫住了老婆婆,可是話未出口,卻先紅了臉,忸怩了一會兒,覺得還是吃飽肚子重要,厚著臉皮道︰「婆婆,我能不能多要幾個饃?我沒錢買吃的,昨天就餓了一天。」
婆婆模了模她的頭,佝僂著身子回了屋。一會兒返回來時,手里拿了四個干巴巴的菜饃︰「只剩這幾個了,全給你吧,可憐的女圭女圭……」
譚小谷如獲至寶,趕緊接了,千恩萬謝,辭了老婆婆,繼續趕路。
靠著這四個菜饃,譚小谷挺過了兩天。隨後的日子里,她有時候能遇到好心人,見她一個小女娃可憐,給她一口吃的,有時候實在餓得難過,也會摘些路邊的野菜野果充饑。
盡管累得要死,餓得皮包骨頭,她還是堅持趕路。這副小身板不爭氣,但她的心卻是堅韌的。
如果死了就能回到現代,那麼她會毫不猶豫地一頭撞向路邊的那棵大樹。可是在沒有確定死亡是回家的正確方法前,她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于是她一路打听一路走,終于在第六天的中午,她看見了梁州城的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