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寒半眯著眼，久久的看著慕容清，似在確定他到底是不是在說謊？許久，她才又喘吁吁的問，「你……你說我皇祖父，曾……曾連屠你晉國八座城池？」
慕容清點頭，「是，那潼關其實本就是晉國的，是被你皇祖父搶了去。否則，我哪那麼容易就能進入潼關，原是本就有潼關的地形圖。」
江小寒似迷茫了，她閉著眼想了一會兒，才道，「皇祖父駕崩時，我……我才出生，我竟……我竟不曉得還有這樣的事兒。」
慕容清撫著她的臉，柔聲道，「若你不信，大可將你帶來的老宮人找了來問，他們年紀大，定是知道的。」
江小寒卻看著他，「焉知，不會被你威逼得說假話？惚」
慕容清此時卻不為她這句話做惱，倒笑了，「便是只手遮天，也掩不住天下的幽幽眾口，假的真不了，你總有知道的時候，那時，你豈能饒得了我？」
江小寒又喘了口氣，才道，「我累了，想睡會兒。」
「好，你睡，」慕容清忙點頭，「我就在這兒守著你。溫」
江小寒便就由他，身子側了側，便閉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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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睡，卻到天黑才醒，慕容清正拿著她之前瞧的那戲本子在看，她身子才一動，他便察覺，忙丟下戲本子來到床前，「醒了？」
江小寒眯一眯眼，「你怎麼還在？」
慕容清掠一掠她額邊的碎發，「太醫說你身子一直很好，我不放心。」
江小寒便轉了頭，「還……還不是你……」
「是，是我不好，」慕容清見江小寒臉色雖冷，語氣卻已換了，心下大喜，「等你好起來，也罰我去那雪地里修剪梅枝去可好？」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江小寒呼的將被子一掀，將腦袋蒙了個嚴嚴實實，慕容清正懵時，就听從被子里悶悶的傳出一聲，「若有人敢幫忙，也杖責麼？」
慕容清頓時大窘，他訕訕的去扯被角，「隨你，隨你啊……，」說著又揚聲喚進人來吩咐，「將前幾日在御花園幫公主修剪梅枝的那兩個奴才重賞，調撥來青鸞殿伺候。」
宮人們一連串的答應著去了，慕容清扯一扯被角，「快別蒙著頭，小心捂了氣兒。」
江小寒便松了手，卻只嘆了一聲，「你這個……唉……，」那一聲「唉」里，分明含有千言萬語，慕容清心下一酸，唯握緊了她的手，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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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過了這一日，慕容清和江小寒之間的關系便微妙起來，慕容清每日下朝必定要來青鸞殿坐上一坐，才肯回清政殿處理政務。而江小寒也不再像以往般的冷言冷語，他說話，她偶爾也答幾句，偶然心情好了，還會給他一個笑臉。
慕容清只覺得天上地下再沒有這樣快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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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只是一眨眼，便就過了年，晉朝地處北方，雖是年後，卻依舊冷，屋檐下的冰凌子一串一串的只是不肯化了去。
顧曼看著手里的信，怔怔的坐著，只覺欲哭無淚。
「你是慕容家從乾午門抬進來的正宮皇後，那些個狐媚子再怎麼作怪，又哪里能越過了你去？你就該拿出你正宮的身份來，好生彈壓了她們才是，怎麼倒只會在這里流眼淚？」顧夫人見女兒這副模樣，只覺得心里發堵，她拿帕子點一點眼角，又恨鐵不成鋼的道，「如今你父親的身子好一日差一日的，你哥哥又不在京里，家里就只能指著你照顧，你怎麼就沒點皇後的魄力呢？」
「好了，」顧曼被母親叨念埋怨得終于耐不住，一拍桌子，「還不是父親和哥哥仗著手里有點子兵權，飛揚跋扈一時竟連皇上的軍也將了起來。皇上早就不是三年前的脾氣了，偏你們要往他的刀口子撞，這會子他停我的中宮令，焉知不是為了警告你們，父親不說收斂，更去金鑾殿跟皇上較勁兒，這會子灰頭土臉了，倒來埋怨起我？」
顧夫人見女兒發怒，她被嗆得一愣後，也不悅起來，「曼兒，你是在埋怨你父親？你也不想想，當年你父親本是要保秦王，就因為你鐘情了信王，你父親臨陣換主改保了他，那秦王因此身陷囹圄不說，你父親也落了一世的罵名，這一切可都全是為你！而如今眼前的這個……這個人罔顧你父親的恩情，處處鉗制不說，還在金鑾殿上讓你父親吃那麼大的憋。滿朝文武背地里誰不笑話？現連你都在埋怨，你是存心要讓你父親死不瞑目？」
顧夫人說到最後，已是疾言厲色，顧曼雖已貴為皇後，在母親跟前卻擺不出皇後的架子來，當下唬得就坐不穩，忙站起身子壓了嗓子恭敬道，「母親息怒，女兒不敢。」
「你不敢？」顧夫人卻冷笑，「再沒見過你這樣不爭氣的，為一個男人竟將自己的爹娘家族盡拋在了腦後。偏那男人心心念念只惦記一個下九流的女人，你堂堂名門之女、一國之後，被他羞辱得這樣兒，自己不說爭口氣，倒只會埋怨你的爹娘？」
顧夫人這番話說得極狠，顧曼再受不住，她撲通一聲跪倒，咬牙道，「女兒知道自己不孝，丟了爹娘的顏面，如今只一條命在這里，要怎麼樣，只憑母親發落罷。」
顧夫人見女兒這樣，更是氣得狠，她顫著身子道，「皇後娘娘言重了，您身份尊貴，哪里是臣婦敢發落的呢。只你父親如今躺在床上只剩出的氣兒了，你若想坐穩你皇後的位置，就記住，你父親還死不得，」說完，她騰的起身，竟恭恭敬敬的向顧曼行了極正式的告退大禮，然後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顧夫人的這一番舉動，只將顧曼噎得直哆嗦，待顧夫人的身影終于看不見時，她終于哭出了聲，一把抱住如意，嗚嗚的道，「你看，你看，他們都要逼死我，他們都要逼死我……」如意的眼淚早流了滿臉，將顧曼緊緊的抱住，「娘娘別哭，娘娘別哭，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不是嗎？」顧曼的眼淚流得更凶，「他們就知道要加官進爵，這樣的位高權重貴極人臣卻還不滿足，還想要更多。他們已經爬的那樣高了，他們還要往哪兒爬？難道要皇上的龍椅嗎？」
如意唬得死命的捂住了顧曼的嘴，「娘娘，可不能胡說呢，這話要是被人听了去，咱們家會被抄家的。」
「抄家麼？」顧曼卻冷笑，「他們囂張跋扈，目無君上，你以為離那一天還遠麼？」踉踉蹌蹌的撲到屏風後，顧曼對著佛龕上的觀音沉沉下拜，「菩薩，您告訴信女，這一切到底是信女的劫，還是信女的孽？」
如意在身後嗚咽，「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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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殿。
江小寒拈了一塊蜜瓜，懶懶的咬了一口，便皺眉朝盤子一丟，「什麼破東西，這樣難吃。」
冬兒便笑，「這哪比得咱們那兒的呢？要說瓜果梨蔬，還是咱們南邊兒的好吃。」
秋兒就撇嘴，「罷咧，這可不就是不在咱們自己家麼？在這個地兒，便是有這個也已是不錯的了。奴婢听說，慶和宮那位婕妤娘娘據說吃膩了腸子，想要一個去去油氣，內務府都回說沒有的呢。倒把那位婕妤娘娘氣得硬是摔了好幾只茶碗，可又能怎麼著呢？」
冬兒一听，就咬上了牙，「該，叫她那日在御花園里欺負咱們公主，要我說，公主是金枝玉葉，她就算現在是個婕妤，進宮前也不過是小家子出身，哪里就能跟咱們公主比。」
听著兩人一來一去，江小寒只覺得煩，「你兩個幾時變得跟那村婦似的，如此嘴碎，憑她要什麼不要什麼，卻和你們什麼相干？」
冬兒和秋兒便對視著吐一吐舌，收拾了那裝瓜的琉璃碗出去。春兒這才放下手上的活兒，來到江小寒跟前，低聲道，「公主，他不會懷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