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雪 第四十四章︰幽州文治 (二)

作者 ︰ 添花過客

~日期:~11月12日~

戰國雪第四十四章︰幽州文治(二)

「黃大人高明!」梁正英心領神會的一笑,以茶代酒,向著黃泊年一敬。正在暗暗抱怨黃泊年自命清高的李全也眉開眼笑,連聲稱妙,李全雖在遼為官多年,卻不想在這場內亂中搭上性命,因此在公主一行入主幽州後,他滿心只想著盡快出城避禍,離開這是非之地,可他又舍不下幽州城里的官位和家產,所以他這兩日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積了一肚子的牢騷。此時听了黃泊年這一番話,李全已品出了話里話外的味道,既然拓拔戰隨時會兵犯幽州,那他們自然想遠離此處,但此時棄城而逃卻是最不智的舉動,因為遼國內亂,中原也是兵凶戰危,他們當年便是從中原逃難而來,在遼國過了這許多年安逸日子,自然不肯再回戰亂不止的中原,而且他們在這時離開幽州,不但要放棄手中官位,還會背上貪生無義的惡名,到時候所有遼人都會鄙夷他們的行徑,即使江山易主,他們也再難于遼國尋到容身之地,所以此時不如暫留幽州,靜觀其變,反正他們三人都是文官,即便拓拔戰兵臨城下,三人也不用沖鋒陷陣,只需安守城中即可,同時他們也能慢慢綢繆後路,萬一護龍七王真能迸耶律明凰討除叛逆,復國功成,那他們三人也就是助新君復國的功臣,自能在遼國富貴一生,若護龍七王不敵拓拔戰,幽州城破,他們也盡可趁滿城混亂之時逃出幽州,真到這國破改朝之時,也就無人能指責他們背主無義,以他們這些年為官的積蓄,當能在大遼做一方富家翁,而黃泊年這番話里還隱藏了另一層更深的用意,「或另尋棲處,徐圖日後之事。」這另尋棲處里自然也含了向拓拔戰請降的意思,甚至于,他們也能趁護龍七王再無力守住幽州時,悄悄打開城門,放黑甲騎軍入城,以此向拓拔戰換取更大的富貴,當然,這層用意三人就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黃大人深謀遠慮,下官佩服!」李全一臉討好的取過茶壺,親手為黃泊年斟茶。

黃泊年斜了他一眼,微微搖頭,這二人都是他的心月復,梁正英心機深沉,處事圓滑,頗得他意,這李全卻是個無甚城府,只會說嘴的草包,若不是怕李全這張嘴巴惹禍,又看在他平日對自己常有孝敬的份上,黃泊年根本就懶得提點他,見李全一臉得意忘形,黃泊年面色一沉,冷冷道︰「李全,這幾日里你給我安分點,你向那些逃難來的漢人索要錢財的事,小心被人知道,出了紕漏,我可救不了你。」

「是,是!」李全沒口子的答應,賠笑道︰「黃大人放心,這事願給願收,那些漢人想在這里安身,哪敢去說嘴。」

黃泊年哼了一聲,正要再告誡他幾句,忽見茶肆外有一人急步走來,向張華叫道︰「店家,給四個包子!」

梁正英听這聲音熟悉,轉頭一看,認出來人是他屬下一名司筆文吏,姓安名行遠,笑著招呼道︰「行遠,急匆匆的上哪兒去?快進來坐,喝杯閑茶,黃大人也在此。」

那安行遠看見在坐幾人都是他的上官,略一猶豫便步入店內,向黃泊年三人躬身行禮,李全心高氣傲,大咧咧的一擺手便顧自飲茶,黃泊年身為一城府司,城中幾百名下屬他也不盡認得,但見這安行遠容貌端正,雖只是名二十余歲的微末小吏,舉止儼然大度,眉宇間風骨硬朗,不由暗暗喝采,「此子絕非久居人下之輩。」他心里有了籠絡之意,和顏悅色的向安行遠一招手道︰「行遠,這一大早的趕去哪里?智王昨日不是下令讓一應官吏暫停當值嗎?說來慚愧,老夫平日瑣事過雜,你雖在府衙當差數年,卻只見過你數面,難得這幾日有閑,來,過來坐,年輕人若不嫌老夫羅嗦,就陪老父飲盞茶。」

在黃泊年想來,以他的官位主動示好結納,那這員小吏必覺受寵若驚,趕緊上前巴結,誰知安行遠卻一拱手道︰「多謝黃大人盛情,然屬下職司在身,不敢久留。」

見安行遠推辭,李全滿臉不快,喝道︰「安行遠,你好大的架子,府司大人賞臉讓你坐下,你竟敢推拒?」

黃泊年臉上起初也有些不悅,但他很快就從安行遠的話里听出了異樣,「職司在身?怎麼?這幾日所有官吏不是都停值嗎?」

安行遠這才知道這三位大人還不知道此事,他也不禁有些意外,「今日清晨,智王派遣軍士前往所有官吏家中傳令,令各處官員重回府衙任職,屬下也接命去向智王稟報事務…」

「什麼?」梁正英霍然站起,「城中三百多名官員都回去當差了,我們怎麼不知道?」

安行遠似也覺有異,遲疑道︰「想必是三位大人一早出門,所以軍士未能找到三位。」

「沒錯,一定是這麼回事。」李全倒未把這事放在心里,笑著道,「梁兄,不用著急,一會兒吃完早點,我們就回太守府,有什麼好的的。」

梁正英卻不理他,沉著臉向安行遠問道︰「智王傳你去稟報什麼事?」

「智王傳我去稟報城中賦稅之事…」說到這兒,安行遠忽然感到一絲蹊蹺,看了梁正英一眼,不再說下去。

「事情不對勁。」梁正英神情陰晴不定,轉臉向黃泊年看去,「城中賦稅和軍械輜重一向由我打理,若智王想知道這些事,應該是找我去問話,就算他一時沒找到我,也不該直接讓安行遠去稟報。」

黃泊年已立起身來,隨手往桌上扔下一錠碎銀,向兩名心月復低喝道︰「走!」

李全尚在發楞,已被梁正英一把拉起,三人才剛走到門口,茶肆外就已迎面走進兩人,如算計好一般,一左一右的擋在了店門口。被擋住去路的李全本想發作,但等他看清楚這兩人,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擋住他們去路的兩人都是二十余歲的年輕男子,左邊一人長相俊秀,面帶微笑,若非一身勁裝軟甲,看去就象是一位彬彬有禮的游學文人,右邊一人全身黑服,背後斜插一柄無鞘鋸齒刀,神情冰冷,肅立身軀向前微傾,似乎隨時要拔出背後凶刃,雖是不言不動的立于茶肆外,可就連黃泊年這幾名文官也能感覺到他身上那一股凜冽殺氣。

「二位壯士…」黃泊年已認出這兩人,知道他倆都是隨護龍七王來幽州的衛龍軍中人,俊秀男子名叫秦璃,而那名一身殺氣的黑衣人則是從不離智身側的刀郎。

刀郎冷冷看了他一眼,黃泊年心中一凜,饒他自認算無遺策,口若懸珠,也被這冰冷如刀的一眼驚得不敢出聲,但更令他震驚的還是從茶肆外緩緩走近的那一名神色淡漠的白衣少年。

「智…智王。」李全在背後雖對智滿月復牢騷,可真看見智,他哪還敢多嘴,勉強笑道︰「智王,我三人一早出門,不知您派人傳令各名官員回去當值,我們這就去太守府。」

「你們未接到傳令不是因為出門太早,錯過了軍士通傳,而是因為我根本不曾派人來找你們。」智淡淡說了一句,走進茶肆,也不向當場楞住的黃泊年三人看上一眼,卻抬頭看了看茶肆的招牌,低念道︰「隨緣居。」又徑直走到三人坐過的位子旁,安然坐下。

張華在城門前見過智,知道這少年就是護龍七王中的智,又見連平日不可一世的李全都對智這般恭謹,他心里一陣緊張,手忙腳亂的上前端茶倒水,一個不小心,竟把茶盞潑翻,濺濕了智的衣袖,張華嚇了一跳,連聲道︰「小人手拙,智王恕罪!」

「無妨。」智溫和的一笑,又指了指茶肆的招牌道︰「你這店名取得不錯,隨緣居,想來店家也是位雅人。」

張華見智不動怒,長出了一口氣,心想這位智王倒沒什麼官威架子,若剛才被潑水的是李全,只怕他立刻就要掀桌大罵,又听智贊這店名,憨厚的一笑道︰「智王,我可不是什麼雅人,這店名也不是我想出來的,而是我老家一處酒樓的名字,那酒樓招牌好,生意旺,所以我來幽州開鋪後借用了這名字,不想倒讓智王錯贊了。」

「哦?店家倒是個實誠人。」智笑了笑道︰「你老家何處?」

「回智王,小人老家是臨安。」

「臨安?」智目光一亮,「原來店家是臨安人,那可是個好地方,西子湖光,錢塘夕照,看潮起觀日落,游西湖踏雙峰…」

「是啊!」張華听智說起老家山水,也滿臉興奮的接口道︰「臨安可真是個好地方,去過那兒的人都說臨安山清水秀,美景如畫,每年都有許多游人來臨安賞景,那時候我在臨安開了家客棧,還請了個說書先生坐堂,那生意旺的,天天客滿,連凳子都不夠坐…」正說著,張華的臉色忽然又黯淡下來,垂頭道︰「可惜了,這仗打起來,什麼都敗得快,別說生意,連人命都保不住,小人實在撐持不下,只得帶了家小離鄉逃難,老天爺給了臨安一處好山水,卻管不了這山水間的百姓。」

「中原戰火,燃起這把火的是那些野心勃勃的諸侯,燒著的卻是黎民百姓。」智嘆了口氣,又向張華問道︰「店家,你是幾年前離開臨安來幽州的?」

張華尤沉浸在對故鄉的回憶中,默然半晌才道︰「五年了,五年…」他的口吻里透著一股背井離鄉者的深深牽掛。

守在店外的秦璃有些訝異的看了眼智,智今日來此的目的是為了黃泊年三人,卻不知道他為何會忽然與這店家閑聊起來。

「店家,听說臨安城里有一姓鶴的望族,你可認識?」智的目光忽然有些幽深,卻用很隨意的口氣問了一句。

「您是說鶴氏大家?」張華很意外智居然知道臨安鶴家,忙不迭的點頭道︰「鶴家是臨安城的大家望族,但鶴家可不象那些個有點兒錢就鼻孔朝天的土財主,臨安城里誰不知道鶴氏這一任的家主是位樂善好施,濟窮扶困的大善人,當年我開客棧時本錢不夠,還是向鶴家借的錢,後來還錢的時候鶴家大爺連利錢都不肯收我,說起這位鶴老爺,他的年紀雖和我差不多,但他的本事可真大,臨安城里有好多家店鋪都是他開的,每逢災年,他都會拿出一大筆錢,向窮苦人家施粥贈藥…」

听張華喋喋不休的說著鶴家的好處,智臉上有了種很奇怪的神色,似是想仔細聆听,又似是覺得刺耳,輕輕一拂濕漉漉的衣袖,打斷道︰「鶴家既是望族富室,亂世中難免被人覬覦,店家,五年前你離開臨安的時候,鶴家敗落了嗎?」

「敗落?鶴家怎會敗落?鶴老爺可是位善人啊!」張華立刻搖頭,可想起五年前故鄉的凋敝,他還是長長嘆了口氣,「當年也曾有人勸說鶴老爺離鄉避難,但鶴老爺執意不肯離開故鄉,還說什麼故國家園不可離,後來我離開臨安來了幽州,也就不知道鶴家的事了,不過象鶴老爺這樣的善人,老天就算真瞎了眼,也不該讓鶴家敗落!」

「善人?」智輕輕說了一句,又用更輕的聲音重復道︰「是善人嗎?」語氣含糊得也不知是在自問還是反問,卻又不需人回答。

張華听不清智在說什麼,又見這少年臉色有些古怪,也不敢接口,正納悶時,智又問道︰「店家,若有一日中原戰亂平息,明君開國,那你是否肯舍下這里的家業,重回家園?」

「當然會回去!」張華大聲道,想起那位鶴老爺說的話,他又說道︰「故國家園不可離,只要中原戰亂平息,我立刻帶著家小回臨安!」

站在茶肆門口的秦璃听他說話,忍不住哧的一聲笑,「故國家園不可離?說得倒是豪氣干雲,那你當日為何又要逃出家鄉?卻要等平安了才敢回中原?若中原人人都如你這般避禍趨安,不知用一腔熱血灑滅戰火,那這平安又要何時能至?」

張華聞言頓時滿臉通紅,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秦璃,不要擠兌這位店家。」智搖頭道︰「亂世之下,平民百姓又能如何?難道真要他一家老小受戰禍**,這許多漢人北上遷徙也是無奈,背井離鄉,誰人願?」智向張華擺了擺手,示意他安心,又微笑道︰「店家,不要把我這部下的話放在心里,眷戀故鄉是人之抽,你不忘本也是好的,其實,我也很想回中原看看一方故土,但在這之前,我還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親手毀了拓拔戰和他的黑甲騎軍,因為我雖是漢人,卻是由遼皇撫育成人,而我義父對我的恩情,值得我用這一世性命來還,他的仇,我要為他報,他的心願,我也要為他完成,我義父想看到太平盛世,我就要為他打造出這場盛世…」智的聲音很平和,似在訴說著旁人之事,沒有一絲慷慨呈辭的激昂,然而,正是這平和得如悠悠自語的訴說,卻透著一股漫漫堅定。

「昨日我已查過幽州戶籍,除了軍籍,幽州城里共有十七萬六千八百余名人口,其中漢人佔了兩成,約有三萬四千余人…」說到這兒,智話鋒一轉,淡淡道︰「拓拔戰的叛軍隨時來犯,一旦開戰,這幽州城中的遼民無論男女,都要為守護城池,剿滅叛賊恪盡己力,因為這是他們的本分,也因為他們必須要用自己的血性來捍衛不該被任何人奪走和篡改的家園,若有遼人敢做出負君賣城之事,我絕不輕饒!至于幽州城里的漢人…」智笑了笑,抬頭看著張華,右手在桌上輕輕敲擊,口中緩緩道︰「漢人有言,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人一尺,敬人一丈。漢家素知禮儀,明恩義,重情意,這幽州城里的漢人在此安居多年,雖有背井離鄉之愁思,卻也得免亂世烽煙之侵擾,其中有不少漢人還入了遼籍,所以我以為,幽州城里的漢人也該為大遼復國盡一分力,這不是我在強人所難,也不應有人用什麼遼漢有別,就可袖手旁觀的借口來搪塞,因為,幽州與拓拔戰之間的這一仗是一場超越了民族之分的正邪之戰,不該有民族之見,門戶之別,男兒立世,就不該畏懼強權,屈膝于暴,若人人只知避禍求存,那這世間公道又在何處?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義士所為,亂世之下,總要有人為天下博取一份安寧,否則,這亂世又會綿延至何時?店家,你以為呢?」

張華幾乎是立刻回答道︰「智王說的是!我一家老小能在幽州過上這數年太平日子,全仗遼皇恩義,如今遼國有事,我自當盡力!智王,其實不單是我,這兩日里,每日都有許多漢人去軍營報名投軍,由此可知,我漢人也絕不是不知償恩報德之徒。」說到這兒,張華忍不住向李全看了眼,卻見他正偷偷用衣袖拭汗。

智又是一笑,「店家有心了,我也不是真要讓這城里的漢人一個個都去上陣殺敵,其實早在前日入城時,該說的話我都已說盡,今日也不想再多羅嗦,是非之分,人心善惡,自要看個人作為,肯盡力者,我會替公主記下你們的這一份情,不願出力者,我也不會勉強,為防細作刺客,我已關閉幽州北,西,南三門,但東門一直敞開,我也令人在城中貼下布告,三日之內,凡幽州漢人,若不願繼續留在城中,盡可出城,我絕不留難,畢竟戰火無情,血戰一起,付出的就會是一條條活生生的性命,漢人們從中原逃難來此,為的就是求得一片安寧,即便是為大義復仇,我也無權把無辜百姓的性命供戰火焚燒,不過…」

智話音一頓,溫和的聲音已有了幾分寒意,「若有人貪生怕死,首尾兩端,故意用遼漢之別來挑唆人心,或是明里忠誠,暗存二心,這樣的人,無論是遼人還是漢人,我都不會容他!」

筆者注︰戰國雪一文雖是在講述遼國之事,但本人絕無一絲崇洋媚外,揚遼抑漢之意,相信大家也都知道,大遼其實也是中華民族的一部分,而遼國的疆域正是今日本海至河北省霸縣,山西省雁門關一帶。而,今日國人姓耶律,郭,拓拔,蕭,呼延,劉,王,李,黃,鄭,蔣,楊者其實也大多是遼人後裔,當然,這也並非全部,事實上,遼宋之間也曾發生過連年戰爭,而本文所寫內容雖是在大宋建國之前,但其中的遼漢之爭也會是書中將要描述的重點,當本文進入**時,我會以彈性的手法寫出主人公和許多漢人為保衛故國家園所做的奮斗,因為智與耶律明凰的愛情,遼漢之爭都是本文的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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