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握著一束杏花,莫葉高興的回家。實際上她從剛才在刑風家目光注意到那株杏樹開始,就已經做好的準備,這束杏花是要送給師父的,同時她還想借此花套問師父一些話。
所以她在走進院門後,目光四下一顧,發現了坐在石桌旁曬太陽的林杉,連忙將杏枝藏在身後,然後直步走向石桌。
昨夜剛下過一場風雷大雨,今天就又是晴天,氣候驟變,此時碧空如洗,連院子里的泥地也散發著干淨的氣息。林杉安靜的靠坐在石桌旁的藤椅上,他的肩背上攏著厚實的斗篷,今天並沒有束冠,任長發隨意披散下來,隨著微風輕輕晃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的原因,莫葉覺得師父今天第一次讓她感受到了他的單薄和孤獨。
心里想著這些的莫葉不知不覺在走到離林杉還有三步遠時就站住了腳,這時,一直微仰著臉看向雲天的林杉忽然微微偏頭看向她,目光卻似乎會轉彎了一樣朝她背後盯了幾眼,顏色略顯淺淡的嘴唇動了動︰「背後手里拿著的是什麼?」
莫葉愣了愣神,原本還想給師父一點驚喜,沒想到這麼快就沒戲了。她只得默默嘆息,暗道︰在師父的這雙眼楮下,自己想鼓搗些什麼簡直就是不過眼的小把戲啊
莫葉干笑兩聲,大步走近林杉,將手從背後繞回到身前,將手中的杏枝放到林杉手中,然後說道︰「是杏花,送給師父。」
林杉捧著莫葉給他的杏枝,隨即臉上露出一抹溫柔和煦的微笑,這種微笑跟平時他給莫葉的感覺有些不同,似乎是由花想到了什麼心里的事。他沒有像女子一樣將杏花湊近鼻下聞其香氣,而是伸手在杏花上輕輕撫過,然後笑著對莫葉說道︰「這是從刑風家的杏樹上摘的吧?怎麼今天想到折花贈我?」
刑風家門前的杏樹從七年前就開始開花了,但這是莫葉第一次將杏花摘回家。
莫葉沒有立即回答林杉的話,她心里想著自己折杏枝送師父的原因,又想到那首小詞,略作準備,然後就眼含狡黠意的對林杉說道︰「師父,昨晚你說夢話,多次提到杏花。」
她語氣一頓,然後目光看向遠處,嘴里緩緩念道︰「杏花雨,杉林間,青幡酒肆遙可見;明月夜,螢火淺,彈劍錚錚伊笑倩。」
念完這句林杉病中囈語說出的小詞,莫葉目光轉向林杉,笑著說道︰「這是在說什麼?據我所知,杏花開時杉樹也開始發枝,但螢火可不是這個季節的事物。」
林杉怔住了,他目光呆了呆,接著又是釋然一笑,說道︰「其實還有第三句,是‘欠酒錢,君莫嫌,共飲一盞寄千言。’」
莫葉臉上露出一抹驚奇色,然後她想了想說道︰「最後一句有些牽強,似乎不是一個人所作?」
「本來就只是隨口吟的幾句。」林杉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一直縈繞著一種溫暖的笑意,緩緩的繼續說道︰「早些年,我和你的父親母親在林間相遇,因為一場大雨,我們同在一處茅舍躲雨,茅舍太小,所以我們只好擠在一起。你母親是女子,不免尷尬,于是就想到了亂彈小令來化解這種尷尬。」
莫葉听林杉講起自己母親的事,心里頓時燃起了興奮,連忙問道︰「原來還是一人一句?」
林杉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莫葉剛問完,他臉上的那片柔軟的溫暖慢慢斂去了。他拿著杏枝起身走到院角的花圃,拿起靠在院牆邊的鐵鍬在泥地里鏟了幾下,將杏枝插在泥土中,然後一邊用鐵鍬填土一邊說道︰「你的母親很喜歡花,但很少將花摘下,常常惋惜于人折花致花枯殘。」
莫葉跟在他的身後,聞言不禁疑惑道︰「這樣就能讓它活下來嗎?」。
「也許吧。」林杉栽植好杏枝,將鐵鍬放回院牆邊,直起身子後又說道︰「即便無法讓它活下來,我總算是盡力去幫它了。」
「哦。」莫葉一知半解的應了一聲。她心里還想著那首亂彈小令,見林杉回到石桌旁在藤椅上坐下,莫葉連忙也跑到石桌旁,陪著坐在石凳上。她注視著林杉的雙眼,目中透出熱切之意的問道︰「師父,你也喜歡杏花嗎?還是因為我娘喜歡杏花的緣故?」
林杉望著莫葉眼中的期盼,心里隱隱的絞了一下,他微微一笑說道︰「我比較喜歡飲杏花酒。」
莫葉聞言,似乎想到了師父在極愛惜杏花的母親面前,悄悄摘杏花浸酒的樣子,她不由得嘿嘿笑了幾聲,又問道︰「師父,我娘應該比我爹更早一些認識你吧不然在那首小令里,你和我爹都在各抒心情,我娘卻明顯是在借小令笑你痴酒呢」
林杉看著莫葉只笑了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莫葉正在興頭上,見林杉不說了,哪里肯依,她扯了扯林杉的衣袖纏道︰「師父,你多說一些我娘的事給我听,好不好?」
林杉微笑著說道︰「等你長大了,我自然會講給你听。」
「你怎麼總是拿這句話來搪塞我。」莫葉感覺師父只一句話就如潑了她一頭冷水,微惱的撇了撇嘴,忍了忍還是又開口了︰「我長這麼大,到現在都連他們長什麼樣也不知道。每次去書院前我都要將那幾句編的話默念幾遍,才會讓自己在師兄們面前能說得自然真切。我的父母到底怎麼了,難道是通緝犯,師父怕我年小嘴漏,才一直不願意跟我講這些嗎?即便他們是通緝犯,我知道了那些也有錯嗎?」。
莫葉一口氣發泄完心里壓抑許久的各種猜測和不滿,直到她說完,情緒上才冷靜了一些,這時她也發現師父的臉色冷了許多,她的心里不禁又有些後悔和害怕。
林杉的臉上沒有怒意,也沒有微笑,他只是淡淡說了句︰「起風了,我先回屋去了。」然後起身攏緊了斗篷向屋內走去,離開石桌數步後就掩唇咳嗽起來。
莫葉听見林杉的咳嗽聲,心中那團翻騰的郁火頓時盡數熄滅,她這才想起自己這個時候朝師父發泄不滿,是那麼的沖動。她連忙跟近林杉,小聲的叫了一聲︰「師父。」
林杉忍下咳意,回頭沉默著看了她一眼。
莫葉原本準備向林杉道歉,只是在與林杉四目對視的時候,心中的這份歉意忽然被另一個念頭替代。她神情一肅,定定的說道︰「師父,葉兒以後不會再對你暗藏秘密了。」
林杉沉默了一會兒才淡淡說道︰「你即便如此,有些事師父現在依然還不能告訴你。」
莫葉此時似乎不那麼在意林杉所說的話了,她目光依舊堅定,認真的又說道︰「我決定這麼做,跟那些事無關。人無信而不立,葉兒想快點長大,首先想學會的就是坦誠,而第一步就是對自己的親人坦誠無隙。」
林杉轉過身來,看著莫葉,他也肅然說道︰「你能這麼想很好,那你準備以什麼作為坦誠的開端呢?」
莫葉略一斟酌後正聲說道︰「我的藥里缺失的那一部分是我自己想辦法去掉的,我一共減了四包藥中的種成分,但有三包都被你發現並替換掉了。」
林杉面對她的主動承認罪狀,臉上並沒有責怪的意思,而是十分平靜的問道︰「你準備怎樣補償這次犯錯?」
這一次,莫葉沉思了許久,最後她只說出四個字︰「好好生活。」
「師父信你。」林杉在轉身走進屋門時,也只對莫葉說出四個字,字字擲地。
------我------------是------------五------------道------------杠------
差不多寫了三個月了,本部小說最大的坑卷,第一卷終于結束了。
這一卷的內容主要盤踞在邢家村,一些看起來很雞毛蒜皮的小事,看起來跟復仇重生毫無關系,所以非常不討喜,但我還是堅持寫完了這樣的一卷。
不管這部小說以後是會走長路還是短路,為了讓後面的展開項有機可循,為了合理化過程發展,總之我認為有必要將奠基卷挖深點。第一卷寫到中路的時候我也有些害怕,竟寫了這麼長,但等到真結束了,又覺得不枉此卷如此長。
下面讓我來揭示一些小懸念。
莫葉的爹你們應該能猜到是誰了,那麼莫葉的娘是誰呢?(咳,這個懸念好無聊。)
下一卷,莫葉要回京都了。(咳,其實當讀者看到第二卷的卷名時就應該知道這個了,這個懸念揭得也很無聊。)
PS︰
不無聊的劇透我不會劇透。
本來是有很多話想說的,可不知道怎滴,卷一寫完後,什麼廢話也無了,就這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