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斡離不將軍,知道自己可能無法全身而退,所以,誓死也要完成任務嗎?」。青瀾不屑的勾起嘴角。
斡離不恨恨地看了青瀾一眼,身影一個晃動,閃入了一邊的松林之中。青瀾卻不作理會,而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微微闔著雙眼,良久,才睜開眼楮,眼底閃著異樣的光芒。
季優的馬車已經距離懸崖不遠了,渾身都是極致的痛。但是怎麼樣都比不上剛剛青瀾留在心里的一道傷疤。或許,自己是被厭惡的。雖然青瀾突然之間充滿了謎團,可是,眼神是不會騙人的,他分明就是不想來救自己的。
轟地一聲,外面的馬兒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一下子收住了狂奔的腳步,可是出于慣性,馬車卻沒有那麼幸運地停止下來,反而是被高高地拋起,然後就像一只斷翅的鳥兒,毫無章法地摔了出去。
馬車的空殼包裹著季優摔在懸崖的邊上,車轍上的碎木扎進了後背。「啊」季優再也不能承受這樣的疼痛,一張口,叫了出來。馬車儼然已經四分五裂,可是季優的身體還在不停的向外滾去。眼前什麼也看不清,只有彌漫的沙石還有一片血色。
然後就只剩下懸空的身體,在急速地下墜,所謂飛翔的感覺,也就是這樣吧。耳邊的風呼呼的響,像是要將渾身吹散。季優想要在最後看這個世界一眼,即使是這樣一個陌生的世界,即使這個世界沒有喜歡自己想要接受自己的人,但是季優還是想,還是想再看一眼。忍著強風所帶來的痛苦,她睜開眼楮。然後就看見身著玄色長衫的青瀾從崖邊俯沖下來,就像是一只靈巧又巨大的神鳥。
青瀾在縱身躍下的時候運了真氣,所以下降的速度是本來就很瘦的季優的好幾倍,短暫的幾秒過後,青瀾修長有力的手就握住了季優的手腕。在抓住手腕的一瞬間,足尖輕點峭壁上突出來的岩石,似是沒費多大的力氣,就飛了上去。
當腳底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地面的踏實後,季優才敢慢慢的,慢慢的接受空氣,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睜開眼楮。
「帝姬,您欠青瀾兩次救命之恩,要怎麼償還呢?」青瀾干淨白皙的臉上漾起一抹柔和溫暖的笑意,輕聲道。
季優一下子掙開他的手,「你,究竟是什麼人?」
「青瀾只不過是一介琴師罷了。」青瀾說話的時候臉上微笑不減絲毫。
「琴師的身上會有一把斡離不看了都會變色的佩劍?琴師會施展如此了得的輕功?或者說,一個琴師會在乎我的死活?」季優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氣息變得紊亂,在吐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青瀾臉色一變,上前一把扣住她的肩膀,以極快的速度封住了季優身上的兩個大穴,厲聲道,「不要說話,你知道你現在快要死了麼」
「呵呵…呵呵呵…」季優冷笑著後退,抬起手似乎是要觸踫青瀾的臉頰,「不要再上前了,你現在的表情真的很像是在擔心我,不要讓我看出破綻,好不好?讓我做一次夢,好不好?」
「帝姬,快停下。你失血太多。」青瀾的語氣終于不再像平時一樣的波瀾不驚。
「嗯,是啊,帝姬。」季優雖然停下了腳步,可是身體卻搖搖晃晃,背後還插著那塊近半尺長的木刃,粘稠的血不住地往下淌,「你們只記得我是帝姬,趙構,趙楷,趙佶,還有你。你們都叫我帝姬呢,假如我不是帝姬,那麼死了也沒關系的是吧?」
青瀾緊抿著嘴唇,秀挺的眉毛深鎖著。
「所以啊,讓我死吧,因為啊…我只是季優,一個又丑又平凡的21世紀女生,即使是死掉也沒人關心的季優。季優……」季優的眼前一黑,原本就搖搖欲墜的身體一下子倒了下去。鮮血將地上的黃沙染成一片殷紅。
渾身都是徹骨的痛感,尤其是背後,就好像有一把利刃插在那里一樣,就連呼吸所引起的起伏也會讓它疼的不得了。
突然,一只冰涼的手撫上前額,停留了片刻後又拿開。「唉…」身邊傳來一聲短暫的嘆息。季優提了提神,睜開眼楮。
「你…」季優怔住,身上的疼痛也顧不得了。
李月柬看見季優醒過來,微微笑了笑,「你終于醒了,季姑娘。」
「怎麼會是你?」季優月兌口問。
李月柬轉過頭來看她,目光柔和,連臉上的刀疤也不那麼凶狠,眼里詢問的意味分明。
季優有些赧然,換了個問法,「誰送我來的?」
「是岳遠,岳遠在懸崖邊發現了身受重傷的季姑娘,所以就送到朝凰來了。」李月柬並不看季優,起身拿起不遠處桌子上的藥盅,送到季優的面前,「季姑娘把藥喝了吧。」
季優接過藥,並不喝,「你是說…岳遠?那他人呢?」
「帝姬」岳遠站在門邊,手里捧著一盆溫水,怔然道。
「岳遠他一直在這里照看你,現在他回來了,我就先出去了,季姑娘你好生休養。」李月柬掃了一眼季優手里的藥盅,依舊是清朗的好聲音,「藥冷了效果就不好了,姑娘還是趁熱喝了吧。」說完就真的轉身走了出去,連頭也不曾回。
少年看見季優醒了過來,臉上焦急的樣子才略微散去了一些,「帝姬,你好些了麼?」
掩飾住身上撕扯般的疼痛,勉強扯了扯嘴角,「我沒事,讓你擔心了吧?抱歉。」
岳遠的眼眶一紅,「帝姬…您都傷成這樣了,岳遠看見您的時候您渾身都是血的倒在那里,究竟是誰要下那麼狠的手?岳遠一定要將他挫骨揚灰」少年在說這話的時候一改平日里溫順可愛的樣子,滿眼滿眼都是仇恨,泛著血光。
季優一驚,忙道,「岳遠,你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麼?」盡管對方關心自己很讓自己感動,但听到「挫骨揚灰」四個字從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孩子嘴里說出來,她的心里還是一陣心痛。
見季優的聲音冷下來,岳遠自然也不敢再說話,只是倔強地咬著嘴角,眼里還隱隱地泛著淚光。
「好了,總之謝謝你救我,看你黑眼圈也出來了,一定沒有好好休息,快去好好睡一覺吧。」季優柔聲道。
岳遠盡管不知道「黑眼圈」是什麼意思,但還是乖巧地點點頭,然後退了出去。
等到岳遠出去了並且把門帶上之後,季優才輕輕地申吟了一聲,背上的傷一定很嚴重,否則不會輕輕一動就有這麼蝕骨的疼痛。一口灌下藥盅里的中藥,才發現藥一點都不苦,定楮一看才發現藥盅底下沉了些桂圓和紅棗,本來應該很苦的藥也有了絲絲甜味。季優眼前浮現出那張帶著刀疤的平凡無奇的臉,暖暖地一笑,放下藥盅便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