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言新推開門的時候,尚默已經因為心髒傳來劇烈的疼痛而跪在了地上,可是他的臉上卻出奇的看不出一點痛苦的神色,反而浮現了一絲諷刺的笑,那樣的笑容仿佛是在告訴沈正勛‘你錯了,殺了我不會對那個人有影響的,因為那個人是永遠淡然的藍言新,更是冷情的暗靈啊。’可藍言新接下來的反應證明了錯的人是他。
尚默雖然是背對著藍言新的,可藍言新從他身後不斷往下流著血的傷口就知道他傷在了哪,正因為這樣,她才會害怕的不敢向前走去,直到尚默支撐不住將要倒下的時候。
腿上已經沒有了力氣,但藍言新還是向尚默的方向跑著,可剛跑了幾步就跌在了地上,然後就這麼爬到了尚默的面前。尚默意識已經開始混沌起來,心髒被子彈射穿的位置像有火在炙烤著似的讓他疼的厲害,血液堵在了心口,呼吸變得困難起來,所有的力氣都被抽離了,他就這麼順應著倒了下去。
藍言新驚恐的接住尚默向下倒的身體,然後將手放在尚默的心口上想止住他不斷向外流的血,可在手踫觸到那濕熱的鮮血時猛的將手收了回來。「怎麼會留這麼多血?不要再流了,不要再流了好不好?」
藍言新快要崩潰了,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沒用,連止血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了。尚默看著手足無措的藍言新卻欣慰的笑了起來,至少自己還是能夠牽動她的情緒的,而且牽動的情緒還是那麼明顯的強烈。
他現在連輕微的呼吸都會給他帶來火燒般的疼痛,這份尖銳的疼痛從心髒傳開,讓他覺得自己整個胸口都在接受著烈火的焚燒。即使這樣,他還是輕聲安慰著藍言新,要她不要這樣,全然不顧說話會給他帶來的痛苦。
藍言新忽然眼楮一亮,然後急忙取出腰間的匕首,對著自己的手腕就這麼滑了下去,妖冶的鮮紅匯成一個細小的圓柱,然後在重力的作用下流到了尚默的心口上,可傷口卻沒有絲毫愈合的跡象。「怎麼會這樣?」不甘心的對準自己的手腕又劃了一刀,血液流出的速度已經明顯慢了很多,刀鋒移到手臂上又是無情的一刀,有更多的血液流了出來,可尚默失血的速度比她的還快。
用僅剩的力氣抓住藍言新的右手,阻止她繼續這麼割下去,尚默不想自己最後的時間用在看藍言新自殘上面。「沒用的,不要再做傻事了。」「藍言新,我快死了。」
「不會的」
「這時候你犯傻已經沒有用了,沒有人可以在心髒被穿透還流了這麼多血的情況下活過來,即使有你在也不行。藍言新,我現在說話都好痛,我現在還有好多話想說,所以不要讓我將時間浪費在這些沒用的事情上了好嗎?我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接下來的時間讓我說,你听著就行了。」
藍言新想說‘我不要,因為我也有好多的話想告訴你,告訴你以後不要再整天板著個臉了,尚諾已經醒了過來,所以你要笑著活下去,而且你笑的樣子很好看。還想告訴你以後再和別人玩石頭剪刀布的時候不要再笨的只知道出石頭剪刀布了,因為那樣你會輸一輩子的。還有以前的事我們都忘了好不好?我欠你的下輩子還你,你就不要在這輩子用我犯的錯懲罰你自己了。’藍言新想說的還有很多,可是她說不了了,因為她現在要听,要听那些該死的叫做遺言的東西
「藍言新,我知道了你就是暗靈這件事,這也讓我明白了你為什麼一直都是那麼冷冰冰的,可就是這樣冷冰冰的你卻花去了我一輩子的熱情。」
「藍言新,你知道嗎,你眼里永遠只有半滴淚,回不去卻也落不下,就這麼停留在眼楮里讓人心疼,讓人不計一切的將心交到你手上。你是一個很好的獵人,但你獵的是人心,你用你那半滴淚獵取了所有人的心。」
「上次你在我面前哭了,可那時候的你不是你,所以在我看來,你眼里那半滴淚還是沒有留下來。」
「藍言新,我快死了,我這一條命可不可以換來你一滴完整的淚呢?」
尚默一句接一句的不斷的說著,仿佛要將未來要說的話一股腦的全說出來似的,也不管藍言新是什麼反應,只是自顧自的說著。
「恩,還是不要了,鐘賢哥說過,你要是哭了,就代表你離死亡不遠了。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著,和我的哥哥弟弟們一起好好的活著。」
「藍言新,答應我好不好?」
「我答應你。」伴隨著四個字落下的,還有一滴清瑩的淚水,可是懷里的人已經看不見了。
藍言新緊緊的將尚默摟在自己的懷里,復又害怕自己捂到他一般將他放了開來,然後顫顫巍巍的將人架起,已經失去了生命的人將所有的重量都交在了她的身上,可藍言新在將人向牆邊扶去的時候卻沒有出任何閃失。輕輕的將人放了牆邊,然後調整著姿勢讓尚默靠在了牆壁上,「你先等會兒,有人欺負你了,我來替你出氣。你不要亂跑,我待會兒帶你回家。」
「沈正勛,我應該跟你說過,你要是敢動他們,我就要你陪葬的。」藍言新輕輕的說出這句話,輕的讓人听不出里面的喜怒哀樂。
沈正勛像一個觀眾一樣旁觀著尚默由生致死的過程,听著尚默那一句句微弱的遺言,看著藍言新從未出現過的傷心絕望的樣子。而他至始至終都是一個可悲的旁觀者,只是在悲劇結束的時候被人索要了代價。
銀針帶著劇毒穿心而過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只是心里被一股哀怨充斥著,讓他感到生氣感到傷心還感到委屈。尚默的話還回蕩在耳邊,沈正勛不得不承認尚默說的話很貼切,藍言新是個很好的獵人,而他卻連一個獵物都不算,因為他的心早就被自己送了出去,然後被丟棄了。丟的人不是他,所以他再也找不回自己的心了。心口空了的地方很痛很痛,毒藥在蔓延,蠶食著他的意識,模糊了他的視線,藍言新駕著尚默離開的背影也跟著模糊了。
自己只是想跟自己打個賭而已,賭自己在那個人心里的地位,有沒有那六個人里面任何一個重。最後他輸了,可他沒想到自己的命也被自己輸了進去。是自己下手太狠了吧,可他沒想要尚默死的,只是在听到外面打斗的聲音是慌了神,然後本該抬高的槍口就這麼落了下來,子彈在他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就穿了出來,要了那個人的命。
一命換一命,在這個層面上,自己可不可以說自己是和那個人是一樣重要的。可是自己那個暴躁的弟弟不會原諒自己了吧,想來自己也夠悲哀的,自己這個親哥哥還沒有那個認的哥哥來得重要呢。無論在愛情還是親情面前,自己都要讓出好多的位置,然後站在遠遠的後方,看著自己在乎的人。
可是不甘心呢。藍言新,如果有來生,我也讓你嘗嘗這種痛苦好不好?雖然我愛你,但我不要悲傷痛苦的時候永遠都只有自己一個人。不對,現在已經不愛了,因為恨的太深了,深到讓自己想不起來自己愛過。
藍言新想著尚默最後的要求,可那哪是自己答應了就能做到的?自己已經沒有了救人的能力,所以將人送到了醫院。尹正炫、凌鐘賢、沈易凡和尚諾同時來到了,在看見滿身是血的藍言新時心全懸在了半空中,在尚默蓋著白布被推出來的時候懸在半空的心落了下來,卻摔的粉碎。
尚諾用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可嘴里哀嚎的聲音還是從指縫中泄了出來,而在場所有的人卻沒有安慰她,因為此刻每一個都是需要安慰的人。「哥•••哥•••你醒醒,你醒醒啊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才剛醒過來不久而已,你怎麼可以又睡過去了?」尚諾解開了那刺眼的白布,狠狠的搖著床上的,可床上的人永遠都不會給她任何的回應了。「哦我知道了,哥是不是怪我睡得太久讓你擔心了,所以用這種方法懲罰我?」「可是哥不是最疼我的了嗎?你怎麼忍心懲罰我呢?」
醫生拉開趴在病床上的人,然後有些無奈的說︰「病人已經死了,還請節哀順變。」醫生已經看了太過的生死,所以在面對這樣的場面時依舊能夠可以平靜而無感情的說出這些。可是尚諾不行,「你胡說什麼?你是怎麼當醫生的?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說人已經死了呢?明明是你技術不行,連一個人的死活都看不出來」
「小姐,病人在來醫院之前就已經死了,所以不要將責任怪在我們身上。」尚諾傻傻的看著醫生從自己的視線里消失,只是在最後看見藍言新的時候目光變得狠戾起來,緩步走到了藍言新的面前,手上積聚的力氣卻和腳上完全不同,所以那落在藍言新臉上的耳光格外的響亮。「藍言新,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打你兩年前的忽然出現。」手高高的揚起,然後狠狠地落下,「這一巴掌是替我和尚默哥打的,打你兩年前的見死不救。」「最後一巴掌,我替尚默哥打的。」尚諾沒有說任何理由,而想要攔下她的尹正炫、凌鐘賢、沈易凡卻停下了動作。
左邊的臉已經高高的腫了起來,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疼痛著,耳朵嗡嗡的听不清外界的聲音。尹正炫面無表情的將話又重復了一遍,「藍言新,尚默是怎麼死的。」
「正炫哥,你在說什麼?尚默沒有死,他只是睡著了而已。」藍言新轉過身,在看見蓋在尚默身上的白布時生氣的將白布給扯了下來,「真是的,蓋白布干嘛?這麼不吉利」
「藍言新你給我醒過來老實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尹正炫抓著藍言新的雙臂用力的晃了兩下,手臂上的傷口裂了開來,潤濕了尹正炫的雙手。
「恩?」藍言新疑惑的看著尹正炫,然後緩聲道︰「沈正勛欺負尚默,我替尚默教訓他了。」
「你•••你怎麼教訓他了?」這次問話的卻是沈易凡。
「用我的穿心針教訓他了。」
「你的•••你的穿心針?」沈易凡頹然的靠在了醫院的牆壁上,雖然已入了夏,但他覺得牆壁上傳來的涼意刺得他骨頭都疼了。那是藍言新的穿心針,不對,那是暗靈的穿心針,帶著劇毒能夠索人魂魄的穿心針,那他還能活嗎?
沈易凡慢慢蹲,眼眶由紅變得濕潤,最後大滴大滴的淚水砸在了地板上。他也只是二十一歲的孩子而已,而他卻在一瞬間失去了兩個哥哥,一個相伴多年的哥哥,還有一個親生哥哥,這樣的遭遇怎能讓他不難過的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