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妖(小瑤)和宋源清一起加入了「審訊」我的行列——就差動用「電老虎椅」、「電擊棍」這些倒霉刑具了。
果果、絲絲等對邱白那夸張的描述充分調動了大家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對于我的平淡回答堅決不認可,結論就是我不夠坦白。
「說是哥哥,對哥哥的情況卻不了解……」
「說不是哥哥吧,干嘛對你那麼關心?」
「說是男朋友吧,看著又有點陌生……」
「最奇怪的是:說不是情侶關系吧,竟然穿著情侶裝款式的衣服……」
……
幾個人在我眼前踱來踱去,讓我想起了電視上那些弓著背、擼著長胡子的軍師。只是,這幾個人明顯智商級別太低,分析水平也有限,只是在進行反復的車輪戰,顛來倒去還是那幾句「車 轆」話。
「好啦,好啦,不要想了,你們真是費勁思量……」我不耐煩了。
「不,話不能這麼說,這是個任重而道遠的事情,關系著我們宿舍的榮耀。」源清認真地說。
「沒這麼夸張吧?榮耀……」我瞪著眼,找不出兩者之間的有機聯系。
大家也都懵懂地看著她。
「當然了,你看,開學一個月了,我們宿舍一點戀愛的跡象都沒有,隔壁宿舍哪天沒有人送花彈吉他唱情歌送零食請吃飯?」小妖連珠炮一樣給我們洗腦子。
經她那麼精闢地、有氣勢地一說,大家都有些豁然開朗,卻也有些泄氣。
「是要談戀愛,可是也不能‘饑不擇食’啊」我反抗。
「那麼好的一個人還要挑剔?你以後等著一個人孤老吧」小妖扭動她的小蠻腰,憤怒地走開了。
「可人家有女朋友了……」我囁嚅著,進行最後的辯解。
「有女朋友又怎麼樣了公平競爭嘛那是因為他之前沒遇見你」
完了,這幾個女人戀愛狂想想瘋了,進入不擇手段的境界了
「這樣吧,我請本部的同學去打听打听邱白的情況,再作定奪。」舒雅一副老謀深算的沉穩。
「好,這個主意比較靠譜。」直爽的果果說。
「天色還早,我們不如去附近的楠山玩玩吧。」我提議。
「我還沒吃飯……」小妖抗議。
「零食帶著……」
「我還從家里帶來香腸、烤鴨……」
「我還有炒粉、炒飯……’」
「好,走吧,野餐去——」
于是,每人一個鼓鼓的塑料袋,裝著我們的食糧。
人手一輛小自行車,是以五十元的價格從校門口修車的老伯手中購得的。
十月份的天到午後就開始變涼,有露珠在身上滾動的感覺。
西天桔黃色的太陽是溫和的,把我們的影子拉得細長唯美。
飛快地騎著車,僅穿短袖的我們卻並不覺得冷。
「我們唱歌吧」果果提議。
「什麼歌呢?哎呀,一時想不起來了……」小妖拍了一下腦袋,急得要從車上掉下來了。
「唱我們的專業特色——兒童歌曲吧」舒雅提議。
「好主意」
于是,時而悠揚時而清脆時而如殺豬般的聲音此起彼伏,從「童年」到「蟲兒飛」,從「小螺號」到「采蘑菇的小姑娘」,,從「小白船」到「 秋莎」,我們瘋狂的歌聲在薄暮中隨風飄蕩,惹得路人紛紛側目,拔步想逃——第一眼都覺得我們是從精神病院集體逃出來的。
半個小時以後,傳說中的「楠山」矗立眼前。
說是「山」,只能是說給本地人和附近人听,真正來自山區的人會說它是個小土丘。比如,我們的果果就是「土丘派」的元老。難怪,她家鄉的泰山足以讓她笑傲江湖了。她們已經沉醉在「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境界很多年了。
不過「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楠山就是一坐靈氣十足的山,據說它是文姝菩薩的道場,因此,這里香火旺盛,慕名而來的游客絡繹不絕。
我們迅速買好門票,跟著前方的人流踏上上山的路。
只見一條窄窄的石頭小道蜿蜒而上,小道周圍古木參天,郁郁蔥蔥。
當我們爬至一半距離的時候,小妖袁軟軟地抱著路邊的大石頭,可憐巴巴地說:「我們吃點東西吧……我受不了了……吃不消了……」
好,找到一塊空地,鋪上帶來的野餐墊子,擺好各自的食物,準備大開吃戒。
「哎,不好意思,我們沒有東西,白吃你們的了……」果果和絲絲說。
「客氣什麼?我們可是舍友。再說,你們家又太遠,沒回去嘛。」
舒雅就是舒雅,把我們的心聲很好地表達了出來這也是我們推選她當室長的原因啦:成熟、穩重、大方。
「哎呀,在菩薩的地盤上吃這麼多葷菜,是不是大不敬啊?」我忽然想到這個關系到內心虔誠與否的問題。
「啊?」袁小妖把剛放入嘴巴里的鴨脖子又拿了出來,表情痛苦,口水有繼續滴答的趨勢。
「那我們跟菩薩先道歉,心里多拜幾下、說明情況,菩薩應該會原諒我們的。」來自浙江普陀山的源清認真地說。
既然源清這樣說,大家趕緊照做,手掌緊貼,嘴巴念念有詞。
——入山隨俗嘛
一陣風卷殘雲,一堆垃圾展露我們中間的垃圾袋里。眾人擦擦油晃晃的嘴唇,滿意地打個飽咯。
「夏夏,你的香腸真好吃。」
「媽媽親手做的,當然好吃啦」
「畢暢,你的揚州炒粉也好吃」
「呵呵,那是我老爸特地為大家準備的愛心飯。」
「老爸,你真好」大家異口同聲。
「烤鴨是誰的?也很棒啊」
「呵呵,我的。很多人以為我們南京只有桂花鹽水鴨,但是我更喜歡烤鴨,」舒雅依舊淡定從容。
「所以——你的身體也如烤鴨——肉肥脂肪也多啊」我一激動,開始口不擇言。
「胡夏夏,從現在開始你閉上嘴巴,直到我們宣布解禁」舒雅氣得華容失色,連旁邊的小樹都因此而不敢肆意地擺動。
當然,除了我,她們都是堅決擁護她這個決定的。
糟糕,我的嘴又闖禍了,言多必失啊
好吧,閉嘴就閉嘴,還節省體力了。
一行人收拾好東西,正準備繼續上山,絲絲的異常躁動引起了大家的不安。
「邱白——」絲絲的神情有些石化,只是呆呆地望著上面的山路。
順著她眼楮的方向,確實看見一大隊人,浩浩蕩蕩下山,為首的正是——邱白。如眾星捧月的他像領袖一樣緩緩前進,不時和周圍的人說著什麼。
如果刪除前一段時期撞車的記憶片段,我會覺得他在那里確實是卓不群的。
本來邱白是沒有注意到我們的,但是絲絲那淒厲的叫聲還是引來了大家的共同關注。邱白的「左右手」都哈哈大笑:「邱白,你是仙還是妖啊」
邱白跟周圍的人說了幾句話,其他人都陸續下山,他則向我們走來。
我故意裝作沒看見,轉過身欣賞後面的滔滔長江。
與此同時,我感覺到我腰的前後左右方向分別有人踫我,我裝作沒反應,一動不動。
「邱白師兄,你好。」小妖、絲絲甜甜的聲音傳來。
她們把我扳過身來,面向邱白。我向他點點頭,又指指她們、指指我的嘴,擺擺手。
邱白則一副不解、關心的模樣:「夏夏,你——」
「好啦別裝了,解禁」舒雅故意氣惱地說,「哥哥來了就想告狀啊哼」
「我姓胡,叫胡夏夏——」
「哦,胡夏夏妹妹,好巧啊」邱白說。
「哦,大黑哥,你好啊」我故意陰陽怪氣地模仿他的話。
周圍又有人拉我的衣服,看來這些家伙是怕某人下不了台、扭頭就走呢她們可真低估某人的抗打擊能力了
「大黑哥,你們也來這里爬山啊?」小妖用痴痴的眼楮看著「大黑」。她可真自來熟了
「大黑」似乎表情有些僵硬,哭笑不得。
「要不,我們宿舍的人都叫你大黑哥吧?反正你也不在乎妹妹多幾個的。」我故意添油加醋。
「夏夏,你可不能誹謗我的名譽。」他忽然鄭定地說,「我心目中可只有你一個妹妹。」
「哇好個專心的好哥哥——鼓掌——」果果大吼一聲,掌聲雷動。
他的自以為是和陰晴不定讓我又惱又煩,束手無策,覺得自己似乎又敗了一個回合。可以想象,我的表情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好了,各位,你們叫我邱白哥哥我還是可以接受的——」
話音還沒了,「邱白哥哥」的音量就鋪天蓋地而來。
天啦這不是萬惡的「個人崇拜」現象嗎?簡直和「白蓮教」的人喊口號有一拼。
「好了,我就是跟你們打個招呼。天要黑了,你們幾個女孩子小心一點,早點回去啊」
「可是我們剛來,還沒有盡興呢……」源清欲言又止。
「嗯……我們社團正好在搞活動,接下來去江邊,你們想加入我們的活動嗎?」。
「好啊太棒了」
「走吧」
絲絲等已經迫不及待地拉著某人的手往山下走,生怕他中途反悔一樣。
我沒有反抗和掙扎的機會,只好也跟上去。
楠山本就是臨江而居,因此到山腳後再走一百米左右的距離就是長江邊了。
只見巨石林立,有一半沉浸在波濤平靜的江水中。為首的較平整的褐色大石頭上面刻鬼斧神工地刻著虯勁的紅色大字:楠山。
邱白遠遠地朝前方的人群揮揮手:「嗨——過來迎接我的朋友們」
一伙人看向我們的方向,發出曖昧的歡呼聲:「邱白,在這座山上都能撿到美女一群啊」
走近了,看見人群中的那些女生,我們忽然有些自慚形穢:和他們比起來,身著素色體恤、藍色牛仔褲、腳踏三流運動鞋、留著大同小異清湯掛面發型的我們就像剛倉促逃出家的「丑小鴨」,那麼寒酸、那麼稚女敕……
那人群中的女生也在上下打量著我們,吐出一口叫做「安全」的氣息,顯出一副「不要緊」的神情。
「我來介紹,這些小朋友是我們的學妹,教育系的,這些是我的戰友,‘青春u型台’,來自我們校的各個系科。」邱白很禮貌地介紹。
「教育系?」
「u型台?」
「各個科系?」
「準確地說,我們是教育科學學院學前教育系的,」舒雅用科學規範的語言重申一遍。
「學前教育是學什麼的?以前沒听說過我們學校有這個專業啊……」一個戴金絲眼楮的男生沉思道。
「敬葉,你除了思考人生、研究學問,還會關心學校的招生動態?」
「我不關心,那你們誰了解這個專業啊?」
「是未來的幼兒園老師嗎?」。
「我覺得是幼兒園老師好……」
「不知道啊,系里目前的目標是幼兒園老師,」果果斯文地回答。
真難為果果了中邪一樣。
「啊?本科生去教幼兒園的孩子?大材小用吧?」人群中一個女生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我們。
是啊,我們自己也在思考這樣的問題,關于自己的專業,關于未來的就業……算了,還是不要浪費腦細胞了,世事瞬息萬變,四年後的事情四年後再說吧
「好了,我們請程今委員給學前教育的學妹介紹一下我們的社團吧,」邱白以領導的角色發話。
一個面目清秀、頭發微卷、身穿米色圓領體恤的男生從人群中優雅地走出來,有些貴族的味道。
他微笑著看著我們,用略顯靦腆的笑容對我們說:「歡迎你們和我們一起活動……我們‘青春u型台’類似于央視的《開心詞典》,但是又有別于它。我們主要根據學校里的大活動以及學生關注的話題開展活動……我們的社團口號是‘綻放青春激情、點亮青春智慧’。以後我們會定期開展活動,歡迎你們積極加入……
「哇這個社團我喜歡」小妖叫到。
「我也是」,源清附和著。
「還有我……」
六個人的心瞬間已經被收買大半。這「忽悠」的力量太強大了吧?
「好,那我們抓緊時間開會、延續剛才的話題吧」,邱白說。
于是大家就地找個喜歡的地方坐下。為了不影響他們的活動,我們靜靜坐在一邊大的岩石上,傾听著。
「這個學期,又有幾個大四的委員辭去職務,我們應該招新了。」程今說。
「是阿,一般的幕後工作人員也要招一些,每次活動都覺得人手不夠……」一個扎著高馬尾、頗帥氣的女孩說。
「好,那我們就擬一份詳細的招新公告,反正接下來各個社團都要開展這項工作了,」邱白作命令式發言,「程今,你和方瓊負責這件事吧。」
「好的,社長」,程今和那個帥氣的女生答道。
「那……我們想參加怎麼辦——我們離本部這麼遠?」絲絲郁悶地說。
「是啊,距離確實太遠……」大家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這樣吧,你們第一年專心學習,爭取早點把英語四級和計算機一級順利通過,大二時回校,你們還有機會,你們的空余時間也會更多……」邱白誠懇地說。
幾個女生明顯受挫、期望落空的樣子。
看著邱白,我忽然覺得有些怪怪的:原來他會和正常人一樣說話的啊
不過,什麼是英語四級和計算機一級呢?它們很重要嗎?
而她們,我的舍友們,似乎也一下子矜持許多……
太陽漸漸西沉,橘色的漫天晚霞氤氳了西方的大片天空。從江面上吹過來的風讓我們明顯感覺到了涼意。江水拍打山石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響了,江水也慢慢長高。
「這就是傳說中的漲潮嗎?太神奇了」果果夸張地大喊。
「u型台」的人發出過來人深沉的笑——他們第一次來這里也是這樣的反應吧?完全來自心底的呼喚
「我們回學校吧,一會天黑了」,舒雅安靜地提醒大家。
「好吧」,幾個女人戀戀不舍地起來——除了我,我討厭邱白偶爾看我的眼楮。
「好吧,你們要注意安全——這樣吧,我把你們送到你們楠山入口處吧。」邱白依舊很熱情。
說實話,他認真的模樣還是不讓人討厭的。
還有,如果他不以「哥哥」的身份自居、不個別針對我這個「妹妹」,我還是覺得可以遵照他的想法做事的。
「哇,社長,不,邱白,你還真會憐香惜玉啊看不出來啊」方瓊很直接。
「是啊,什麼時候也讓我們享受這樣的待遇?」另一個聲音尖銳的女生大吼。
「等你變成他女朋友的時候唄……」一個挪噎的男生回答了她。
「你——閉嘴」後面響起拍巴掌的聲音。
……
背後的聲音漸漸黯淡,我們在邱白的陪伴下安靜地走在回去的小路上——大家竟然和這夜晚一樣,不同尋常的安靜。
說實話,如果沒有他的陪伴,我們一定是害怕的——大一的女生,膽子還是小的,哪怕面子上再怎麼張牙舞爪。
出了入口,我們很成功地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車。
「謝謝邱白師兄」
「非常感謝邱白學長」
她們快樂的心又「復活」了。
「胡夏夏,你也小心。有什麼事打我電話——對了,有我的號碼吧?」
「有。不過啊,真有事應該打110吧?」我也恢復了一貫的活躍思維。
「好吧——再見」邱白似乎一點都不介意我的挑釁,肚子真是大「容量」啊
騎出了一百米的距離,畢暢無意識地回頭:「你沒看,邱白還站在那里——」
是的,他還在那里。
邱白,你真是夏夏的「小黑哥哥」嗎?
「謝謝你——u型台長」
也許,他的本質還是不壞的。
不管怎樣,明天我們要準備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