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們的大學 第二十八章︰邱白家做客

作者 ︰ 高青銅

當我回到家的時候,又看見了滿臉笑容如招財貓的媽媽︰「夏夏,邱白今天去找你們了,找到你們了嗎?」。

「找到了,」我悶悶地說,「媽,是不是你告訴他我們在哪里聚會的啊?」

「我還想知道你們在哪里聚會的呢」媽媽似乎很不滿意我的反應,「人家邱白剛搬回來就來找你,你卻這個態度」

「我請他找我了嗎?」。我不滿地說,「我們幾個女生聚會,真是的,他去湊什麼熱鬧」

「這麼說,他找到你了?」媽**臉上多雲轉晴。

回到我的房間,打開電腦,登陸qq,收到308的信息︰期末考試中,畢暢兩門不及格。于是我們都在安慰畢暢。哪知畢暢卻依舊樂觀向上︰「不錯啦,比我預想中成績好多了。沒事,補考就好,每科30元補考費,題目和上次一樣」

我們在詫異之余也放心了,這個畢暢,愛情讓她保持一往無前的樂觀啊

第三天,媽媽就叫上我,提上大包小包的水果,說要去邱白家做客。

「人家還沒邀請我們就去做客,不大好吧?」我扭捏著。

「他們一回來就打電話給我們了,還說沒邀請不要找莫須有的借口了」媽媽呵斥我。

沒有辦法,我只好乖乖地跟在媽媽後面。

這樣的做客真別致,明明是一幢樓鄰居之間的串門,卻成了「做客」,也就是從我們家206走到他們家的401,多沒勁。去別的地方做客至少也要打個車坐個公交什麼的,還順便散散心、看看沿途的風景。而這個做客呢?氣喘吁吁爬幾十級台階氣還沒緩過來目的地就到了,真是太沒創意了、太沒樂趣了

「媽,這麼多年了,我們為什麼還要住在這麼破的小區里?早該搬家了」我不滿地發牢騷。

「這里破嗎?還可以吧再說了,這里的鄰居多好。你小時候啊,媽媽一個人實在沒有時間帶你,都是鄰居幫忙的呢」

「噢那邱叔叔家為什麼搬家了又搬回來了,還是回到這個房子里?他們完全有理由買新房子啊」

「你小孩子家懂什麼?對于你邱叔叔家而言,他們留戀的是這里曾經的美好回憶,否則他們回來干嗎?」。

「哦我怎麼就沒有關于這里的美好回憶?」我問媽媽。

「你一小屁孩,有什麼回憶啊再過十年,你就有回憶了……」媽媽說著說著似乎就積聚了幾十年的回憶,言語間似乎有濃郁的傷感。

到達那套我小時候去過無數次的房門前,我有些膽怯。那紅色門上月兌落的油漆似乎還是我當年摳掉的。

邱白的爸爸媽媽一起來到門口迎接我們。邱白媽媽則激動得一下抓住媽**手,久久不放,兩個人的眼圈似乎都紅得像兔子。

「看你們激動得。白白媽媽,不要忙著激動了,快請她們坐下啊。」邱叔叔在激動之余提醒阿姨。

「看我,激動得都忘記主人的職責了。快坐下吧,我來倒水——」阿姨擦了擦眼楮,準備起身。

「來,水來啦——」邱白已經用托盤把每個人的水都準備好了。

「哎——邱白這孩子長得怎麼好啊……」一向伶牙俐齒的媽媽卻不知道怎麼夸獎人了,看來受到的震撼力太強大了。

「阿姨,你過獎了,」邱白笑吟吟地說。

「瞧這孩子,多懂事、多有禮貌,」媽媽又激動了一下,「夏夏,你要向邱白哥哥學習。對啊,你還沒叫人吧——」媽媽不悅地叫起來。

「阿姨好,邱叔叔好。」趁媽媽還沒有發作,我連忙準備笑臉,站起來有禮貌地向他們問好。

「好好好,看,你們家夏夏,現在多淑女多漂亮哦」阿姨也開始夸我,還抓起我的手摩挲著。

看著幾個人圍坐一圈的陣勢,我覺得有些別扭,正在想辦法如何逃月兌。卻听得邱白說話︰「夏夏,我這里新買了幾本暢銷書,你要看嗎?」。

「好啊好啊」我準備尾隨他去。

「你們看起來很熟悉嘛」已經退休但風采依舊的邱叔叔眉開眼笑地說。

「那是,我們一個大學的嘛,熟得都快糊掉了,」我連忙接上,「大黑哥,你說是不是啊?」

「是啊,胖妞妹妹,」邱白樂呵呵地說。

「喂,我有那麼胖嗎?不要再接我的短,好嗎?」。我氣勢洶洶地說。

「那我有那麼黑嗎?」。

「哼」我別過臉去,不理他。

「瞧瞧這兩個孩子,這樣子讓我想起二十年前的事啦」邱白媽媽感慨地說。

「可不是嗎,一晃二十年過去了」,媽媽眼圈又紅了,「想想似乎就在昨天一樣……」

「亞楠,這些年來,真不容易啊,你一個人帶著夏夏……」阿姨說著說著又開始眼圈紅了。

我是在听不下去祥林嫂一樣的話了,決定離開這個現場。邱白也站起來,于是我跟隨他來到了他們家的書房。

進入書房,那個當年的小夏夏比自己家還熟悉的地方。書房還是那間書房,似乎在那些泛黃的書中還陳列著我小時候在這里瘋玩的影子。盡管這麼多年過去了,但是它的格局似乎依然沒變,除了現在看起來明顯陳舊的裝修風格以及略顯黯淡的色彩……

「怎麼樣,是不是和以前相比沒有什麼變化?」邱白的問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是啊,就像你們從來沒有搬走過一樣,」我說,「你們是不是當年搬家時就想著以後回來的事情?」

「剛搬家時我不知道他們的想法,不過我那時候一直發脾氣,嚷著不要搬走,」他似乎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事情,「我那時竟然想,如果我們把所有的東西都搬走了,你就再也找不到我們、留不住我們以前的回憶了……」

是嗎?他竟然這麼煽情。我忽然心里沉沉的,可是我為什麼把這些都忘記了呢?真的是因為那時的我還小的緣故嗎?

「邱白,臭小子,快點出來拿點水果過去吃吧」阿姨在叫,「一點都不像主人,要招待客人啊」

「媽,夏夏是客人嗎?」。邱白不滿地說,「她以前哪次來不是反客為主啊」

「我有這樣侵略性強悍的歷史嗎?媽媽,」我滿臉疑惑地問媽媽。

「不要問阿姨,哪次你來了我媽媽不是抱你親你卻訓我打我啊,你這樣還不反客為主啊」邱白像弱勢人物楊白勞般申訴我的罪行。

「誰叫你沒有我會做小朋友啊,哼哼」我說,「你要反思一下自己」。

「呵呵,還是年輕人好啊,到一起就有共同語言啊」是邱白爸爸羨慕的聲音,伴著樂呵呵的笑聲。

說說話吵個架,這也叫共同語言?我在心里叫道。那這世界上有共同語言的人會不會太多了多得要出亂子的吧?美國可以借這個名義霸佔全人類了

然後,媽媽低低的聲音也傳過來:「不知道是不是缺少父愛的原因,夏夏這孩子的性格……」媽媽猶豫了些,總算沒有說下去。

「沒有啊,你們夏夏不是蠻好的嘛,漂亮、聰明、大方……」阿姨連忙安慰媽媽,「想想就佩服你啊,一個人把夏夏帶大……」

「胡風饒那家伙就一直沒聯系過你們?」邱白爸爸似乎對我的爸爸——那個叫胡風饒的人頗不滿。

「回來過一兩次吧,想見見夏夏,但是我沒有同意,」媽媽憂郁地說,「我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對夏夏不公平……」

「快,吃水果了」邱白端了一個果盤進來,里面是讓我垂涎欲滴的紅色草莓。

剛準備伸出手大開吃戒,可一看到邱白那張別有用心的臉,我忍住了,對他說:「放這里吧,你可以出去了。」

「是,夏夏公主,奴才告退。」邱白模仿起了古裝劇里太監的語言和動作,灰溜溜退出去了。

正好,他的異常動作引起了邱爸爸的注意:「臭小子,你在做什麼?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爸,你什麼眼神我們在演小品呢」邱白說,「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

「演小品?」我的媽媽亞楠同志也疑惑地重復了一句。

「好好好你們繼續演去」阿姨笑著回答,「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她又對媽媽說,「讓他們玩吧,我們繼續聊天。」

我轉身,遠遠看見書桌上有一個相框,湊近一看,竟是我的「小粉」。我眼圈一熱,差點落淚。這個「小粉」真是命薄,剛陪伴我兩天,就被某人活生生帶走,不知道現在流浪到哪里了,會不會被車販子拐賣到「偏遠地區」也不是沒有可能……想到這里,我的淚水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有往下落的趨勢……

「看,這是誰?」立在書櫥邊上的邱白神秘地打開了書櫥,隨後,我就看見了優雅立在書櫥中的「小粉」

「‘小粉?’」我撲上去,差點激動得摟她入懷……然後就是趴在地上對她進行全身檢查。

「怎麼這麼激動?像幾十年沒見面一樣」邱白若無其事地說。

「當然了,像你這樣鐵石心腸的人是體會不到這種分離的痛苦的」我回敬他。

「那我就幫你推出來,跟她進一步親密接觸吧」

我推著「小粉」在不寬敞的書房里走著。還好,「小粉」的骨架依然健朗,輪胎依舊飽滿,鈴鐺依然清脆

不過,剛精神振奮地搖完車鈴,我就後悔了——清脆的鈴聲差點可以響徹整幢樓了。

「咦,房子里怎麼有自行車的聲音?」媽媽詫異地問。

「還不是邱白那小子,一年前第一次開車就和人家撞了一下,」邱白媽媽有些埋怨、有些不解地說,「還好,沒出什麼事情,卻撞來一輛自行車……」

「那對方就沒把車子要回去?」媽媽奇怪地問,忽然她似乎回憶起來一件「無頭案」來,「我們夏夏也在差不多的時間丟了一輛車,不會就是這輛吧?」

一听見媽媽似乎有很強的探知欲,我恨恨地看邱白一眼後連忙大聲回答:「媽,你太會聯想了,不是我那輛車」

「哦,」媽媽似乎很失望。

邱白媽媽似乎很同情媽媽:「現在社會上的事情真是無奇不有。要不,這輛車就送夏夏吧」

媽媽連忙推辭,不停地說「我們不要,不要,夏夏想騎車的話就再買一輛」

邱爸爸則不高興地說了句:「臭小子能舍得嗎?多少次了,我說要把這輛車扔掉都不讓,那種女孩子才喜歡的顏色讓我擔心啊……」

听到這樣的話,我悄悄瞥一眼邱白,他有些被當眾接短的羞澀(他也會羞澀?),我則故意「嘿嘿嘿」笑著,模仿邱爸爸的語氣:「那種女孩子才喜歡的顏色讓我擔心哪……」

「胡夏夏,你是想讓大家都知道這輛車曲折的歷史嗎?」。他換上威脅的表情。

「呃……不好意思,委屈你了,這麼多天忍辱負重……」我只好討好他。

「這還差不多」

完了,這樣看來,我的「小粉」與我相認的日子似乎更遙遙無期了

「你去陪他們聊天吧,我要看書了,」我說道。說完話,看著邱白無奈的表情,我知道,我又習慣性「反客為主」了。不過,「反客為主」就「反客為主」吧,反正這頂「帽子」已經戴上了

邱白沒有再堅持什麼,乖乖坐到客廳中的沙發上,陪聊之余,兼茶水師傅。惹得媽媽又是一陣贊嘆:「邱白這孩子,多好,我越看越喜歡哪」

「喜歡啊?認你做干媽吧」邱白爸爸接上。

「什麼干媽啊?小時候就約好的話忘記了?」邱媽媽提高分貝,「我們兩家約好做親家的啊」

瞧瞧,我預料中的話題來了。年齡相仿的媽媽姐妹淘們是最自私的,不听孩子心聲,就是喜歡亂點鴛鴦譜。

「呵呵,姐姐你還記得這些話啊不過,時代不同了,孩子們的心聲可能和我們不一樣呢」媽媽有些委婉,「雖然,我也還是記得這些話的。」

「邱白,你是什麼心聲?」邱媽媽在問話。

「我……沒有想法……」邱白來了一句。

「什麼叫‘沒有想法’?」邱媽媽似乎很不滿意這樣的答復,「是沒有娶夏夏的想法呢,還是同意我們的話?」

「媽,你們自己領悟吧,我回房間做事情了……」邱白終于也落跑了。

邱白,我真是主觀上把你拔高了,原來事到臨頭你也是如此不堪一擊啊

不過,現在也真奇怪,考上大學之前,所有的家長都防孩子「早戀」甚于防火防盜,可一旦孩子跨入了大學的門檻,基本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有的甚者比孩子還急,積極在周圍圈子里替孩子尋覓另一半,工作後就不停地在孩子耳邊嘮叨結婚的話題。難道是越來越多的剩男剩女讓他們也坐不住了?

隨著邱白的離開,外面的話題終于轉移。

于是,我安心之余,從書架上找出一本《紅樓夢》看起來,邊看邊隨手模著草莓吃……

不知不覺,向來看書一目十行的我已經看了幾十章,正在為絳珠仙草投胎的林黛玉的淒美身世感嘆漣漣時,听到了媽媽叫我回家的聲音,然後就是邱白父母的堅決挽留吃飯的聲音。

「我們回家了,下次你們帶著邱白再到我們家看看唄」媽媽說。

「去是一定要去的,但是今天一定是要一起吃飯的……」邱白媽媽說,「我們就到外面小飯店吃一頓,回憶一下二十年前我們兩家的深厚友誼。」

「是啊,那時候我們兩家多好啊,一到周末就停止開火,到小區外的‘香滿園’,那時兩家人在一起多熱鬧啊……」邱叔叔似乎也很感慨。

「還是不去了,我今天還有事情,下次吧,」是媽媽堅持的聲音。

「對啊,媽媽,你不是答應我陪我去買衣服的嗎?」。我馬上找個理由支持媽媽。

想想也不能讓兩家一起吃飯的事情成功,否則,那將是多麼尷尬的事情啊別人不覺得是相親我都覺得是相親會了。

見我們如此堅持,邱家人挽留的熱情終于慢慢淡去,然後我們回家。

「媽,你說我是不是需要一件新的羽絨服了?」我開始提要求。

「嗯,是不是又有稿費入賬了?」媽媽來了一句,「可以買,不夠的話我贊助。」

「媽媽,你怎麼這麼小氣?」我不高興,準備撒嬌。

「說起買東西呢,我倒是又想到你那輛車了,你想想看,到底是怎麼丟的?」

「媽媽,你想改行做私家偵探啊?」我心驚肉跳之余,問媽媽。

「不是啊,我就覺得可惜啊多可愛的一輛車啊」媽媽沉浸到了對「小粉」的甜蜜回憶中。

「算了,等我再有稿費,就買輛汽車怎麼樣?就買迷你coco,你喜歡嗎?」。

「你呀,買得起迷你coco了,滿世界都跑著馬丁了」媽媽不屑地說。

「媽,這麼小瞧你文思敏捷、才高八斗的女兒啊?」

「這個倒是可以暫且相信你,不過萬一迷你coco要是一去不回怎麼辦?」

「再買一輛」

「再丟了?」

「我就離家出走找車去。」

「算了啊,那我唯一的寶貝就沒有了,媽媽不同意」

「看不出來啊,我在媽媽心中的分量還這樣重啊」我一把抱住媽**腰,馬上附加一句:「媽媽,要注意了啊,腰圈超標了啊」

「你這壞東西」媽媽重重拍了我一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啊」

「媽媽——」我開始繼續撒嬌。

「嗯,不過,你和邱白的關系似乎增進不少嘛」

「有嗎?普通朋友而已。」

「哦……」媽媽若有所思。

「三天後,請邱叔叔一家來做客啊,」媽媽以領導的口吻說話,沒得商量。

「媽,為什麼呀?」我忙問道,「一來一去的,太俗氣了吧?」

「禮尚往來就是俗氣啊,可大家就喜歡這樣的俗氣,怎麼辦?」媽媽質問我,「我們兩家的關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回請是錦上添花」

好吧,希望三天後的回請是「錦上添花」,而非添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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