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藥,三七磨好了嗎?怎這麼久,快些,爺爺等著用呢。」藥藥被爺爺這麼一叫,趕緊收回神思,往石磨里望了望。糟糕!三七還完好無損地躺在那里。藥藥邊快速地舞動石棒搗磨邊答道︰「快了爺爺,再等會兒。」
「藥藥,快點,陸叔的折手可等不及啦,哎喲喂,痛死我了。」
「就好,陸叔」藥藥重重搗了幾下,用手扒出搗碎的三七盛在碗里拿了出去,遞給爺爺。
司徒陽宇沒接,只是指了指陸叔搭在桌上的手腫起的地方說︰「快幫你陸叔敷上」
藥藥「哦」了一聲,抓起碗里的三七,「啪」的一聲印在陸叔的腫手上。
「啊喲!痛死我了!」一聲淒慘的嚎叫,陸叔差點沒暈過去「藥藥,輕點,你快要了陸叔的老命了!」陸叔抬眼哀求道。
藥藥撇了撇嘴,用無辜的眼神望著陸叔道︰「陸叔,我這是最輕的了。」
陸叔被嚇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向司徒陽宇,司徒陽宇點了點頭。陸叔滿臉恐懼,緊閉著眼,似做好了無奈承受的準備。
藥藥朝陸叔甜甜一笑,繼續著手上的動作。一聲聲嚎叫從土木屋里傳出,嚇得屋外等著看病的村民一身哆嗦。
「下一個」藥藥的聲音響起,陸叔一臉痛苦地托著纏布的手走了出來,下一個病民顫著身子走將進去……
「哇,終于都沒人了」藥藥伸了伸腰,看著空蕩蕩的門外,心情大好。
這幾天都那麼多病人,可把她忙壞了,連解手的時間都直接免了。爺爺就不同了,舒服得很呢,啥都不用做,只管坐在木凳上抽煙,看著她看診,抓藥,跑這跑那,忙東忙西。
「爺爺,您看我的醫術還行吧,是不是不用再‘實戰演練’了?」藥藥側頭看了眼正在怡然自樂地抽著煙的司徒陽宇探道。
司徒陽宇吐了口煙,搖頭道︰「還不夠火候」
天啊,還不夠火候!她醫好的病人都不可計數了,爺爺還說她不夠火候?爺爺是不是想「金盆洗手」了才如此說的?啊,爺爺,您放過藥藥吧,藥藥不要做您的繼承人!
那塊刻著杜若的翡玉還會出現嗎?他會在哪里?十二年了,他還記得她嗎?藥藥托著腮,望著窗外的月牙兒發怔。如果還能再遇見他,她要親口對他說,她喜歡他,從他對她說,他要帶她找爺爺的那刻起。這十幾年來,她一直無法忘懷那段記憶,無法忘記他的模樣。他現在長成什麼樣了,會不會也和小時候一個樣?藥藥伸手到梳妝台拿過小銅鏡對鏡照了照,自嘲著笑道︰「哪還有小時候的樣」把鏡放回原來的位置,起身關了窗,向床榻走去。
刻著杜若的翡玉,請不要再出現在我的夢里了,明天就讓我見到你吧。藥藥躺在床上,心里祈禱著,唇線微微弧起,甜甜睡去。
早晨醒來,打開窗,傳來悅耳清脆的鳥叫聲,藥藥伸了伸懶腰,便在梳妝台前坐了下來。銅鏡中的自己,一雙美眸向上翹起,彎成了兩個新月,小巧的唇角向兩邊揚起,笑不露齒。昨晚,他沒有入她的夢里來,她一覺睡到了大天亮,這是不是就說明那個祈禱要靈驗了?恩,肯定是這樣的!藥藥抑住內心的狂喜,對鏡精心打扮起來。換上一件自己最喜歡的衣衫,兜轉了兩三個圈,滿意地笑了笑,喜滋滋地走到外屋去,一天的看診已經在等著她了。
外屋躺在木椅上的司徒陽宇抬眼見到藥藥這個樣子,委實嚇了一跳,新吸進的一口煙嗆得他直咳嗽。藥藥今天怎麼看都和以往大庭相徑,迥然不同。從不打扮的她,今日卻打扮得貌似天仙,從不穿那件她娘留給她的衣衫的她,今日穿了。以前看診從來是愁眉苦臉,特不耐煩的她,今日卻是滿面春光,神清氣爽。他的這孫女吃錯什麼藥了這是,難道是……
以司徒陽宇老一輩的經驗來看,藥藥肯定是墮入愛河了,都說戀愛中的女子很注重自己的形象很著重打扮自己,也很容易顯現出自己嬌柔美好的一面。可藥藥的如意郎君是誰,他司徒陽宇怎從未看見過。難道是村中陸叔的兒子,陸飛?還是張嬸的兒子張劍?
藥藥和他們倆從小一起長大,感情都非常要好。藥藥若是選了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他司徒陽宇非但沒有任何異意,反而舉雙手雙腳贊成。陸飛為人正直厚道,英勇俊朗;張劍為人老實憨厚,粗眉壯骨。兩個人都是他成龍快婿的如意人選,遺憾的是他沒有兩個孫女,不然就有兩個好孫女婿了。想曹操,曹操兩都到了,司徒陽宇含著煙斗,眯著眼楮望向門外,彎起好看的皺紋。
「藥藥」「藥藥」陸飛和張劍同時從屋外跑了進來。
「你們怎麼來了?有事兒嗎?」藥藥歪著頭瞥了他們一眼又迅速側回道︰「你們不會也跑來看病吧,告訴你們,別在給我添加病人了,我不醫了!」
「不是的,藥藥,我們是來找你上街玩去的。」張劍解釋說。
「昨日從京城里來了班戲班子,挺有名的,今天要在街頭搭台演唱呢,小六小四柳丫他們都去了,我們是來叫你一起去听的。」陸飛補充說。
「真的嗎?太好了,我最愛听戲劇的了。」藥藥把脈的手一緊,高興道。
「我的手!我的手!」顧大媽因疼痛扭曲著臉,一雙有些臃腫的眸直直地看著那被捏窩下去的已經發紅的手腕。
藥藥朝顧大媽抱歉地笑了笑,趕緊兒松了手道︰「顧大媽,真對不住,弄疼你了吧」
「可不!」顧大媽縮回手揉了揉抱怨道︰「真不明白,一個女孩家力氣怎就這麼大?」
「我自己都不知道呢」藥藥邊說著,邊使轉動著眼珠子偷偷瞟了瞟司徒陽宇,只見司徒陽宇不作任何反應,只是自顧自地俯首抽煙。藥藥沮喪地收回眼光,望了望門外滿座的人,更加無望沮喪地甩了甩頭。
顧大媽見了,以為藥藥甩頭是針對她的病,當下大哭道︰「慘了,慘了,沒治了!沒治了!我的病沒治了!」
「顧大媽,你會錯意了。」藥藥急得忙手首並搖道︰「你的病無大礙,您脈洪大而實,應指有力,胃脕痞滿,此是月復中宿食不化所致。只需用大黃蕩滌攻下,推陳致新,痞滿月復脹之疾便可愈了。」
「那你甩什麼頭呀,可把我嚇死嘍!」顧大媽瞪了眼藥藥責怪道。
「頭癢」藥藥有些氣憤地說︰「我去給您拿些大黃回家服用」正要起身,張劍上前問︰「藥藥,不去了麼?」
「不去了,沒見我還有那麼多病人嗎!」
「不是有爺爺嗎?」陸飛道。少了藥藥,他們倆去听戲那多沒意思。
藥藥走到藥架前看了眼司徒陽宇,加大聲量道︰「爺爺‘金盆洗手’了!」包好了大黃遞給顧大媽,藥藥叫道︰「下……」還未叫全,許久未出聲的司徒陽宇低頭一笑道︰「去吧,早去早回。」
「謝謝爺爺!」陸飛和張劍只覺一陣風從旁邊掠過,再回神時,已不見了藥藥的身影,兩人趕快兒奪門追了上去。
司徒陽宇放下煙斗,從凳上起來,注著漸行漸遠的三人兒,別有意味地點點頭。
藥藥蹦跳在通街的田間小路上,像只重返自然快樂的小鳥。
「藥藥,你慢點走,我們都跟不上了。」張飛喘著氣說。
「是呀,藥藥,別摔著了。」陸飛擔憂道。
藥藥回頭說︰「是你們走得太慢了,快點兒,不然就沒戲看了。」
陸飛笑說︰「還早著呢,晌午才開始的。」藥藥听了停將下來,仰首望了望太陽,又俯首看了看被拉長的西斜的影子道︰「離晌午還有斷距離,可以不用趕了。」
行動上不趕,可她心里著急呀。她今天的一身精心梳妝是為著什麼,不就是為了昨晚那個祈禱嗎。她喜歡听戲是真,她家隔壁的李媽是特愛唱戲哼曲的人兒,最多一天三段,最少也有一天兩段。她從小可是听著李媽的戲曲長大的,耳濡目染,說不喜歡听戲,那可能嗎?她沒看過戲,也談不上喜歡與不喜歡。她之所以急著到街上去,倒不是為了听戲,也不是為了看戲,而是為了遇玉。既然時候還早,又不想苦了從小的玩伴張劍和陸飛他倆,藥藥放慢了步伐。
「張劍陸飛,我問你們,那京劇是什麼?」藥藥雖听李媽的京劇听到大,然她對京劇卻是一竅不通。沒人對她解說過又怎麼會通呢,問李媽,李媽只道是京劇,其他的也說不出個什麼來。
「京劇不就是京城戲班子唱的戲劇嗎。」藥藥拍了拍張劍的腦門兒道︰「哪有這麼簡單!你這不是在哄我嗎?我可不是三歲的小孩。」張劍撫了撫被拍的腦門兒,無辜地看向陸飛。
陸飛道︰「很小的時候听祖父說過,京劇的前身是徽劇,由于京劇是由‘西皮’和‘二黃’兩種腔調組成的,所以也稱皮黃戲,是最具影響力的漢族戲劇之一」
「京劇主要有唱念做和打,戲曲表演有生旦淨末丑,武行,流行和七行。」
「那生旦淨末丑,武行,流行和七行都是干什麼的?」藥藥不解。
「我只知道生旦淨末丑,其他的就不清楚了。‘生’是除了花臉丑角以外的男角統稱,分老生、小生、武生和女圭女圭生。‘旦’是女角的統稱,分正旦、花旦、閨門旦、武旦、老旦、彩旦和刀馬旦。‘淨’是男角,畫花臉,其音色洪亮,風格粗獷。」
陸飛換了口氣接著說︰「‘末’是中年男角。‘丑’是相貌丑陋的喜劇角色,因其鼻梁上抹一小塊白粉,也稱小花臉。」
「沒了?」藥藥見陸飛沒再說下去便問。
陸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只記住這麼多,還有很多都沒記得了。」
「還有很多啊,這京劇還真有風頭!」藥藥嘆道。
「可不是,陸飛說了這麼多,我都沒記下來。」
「我比你好些,馬馬虎虎記了點,幸好他沒記得很多,不然腦就灌水了。」藥藥撇撇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