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打頭，我深吸了口氣，強自鎮定︰
「八阿哥，您也許還不知道，奴婢自從四年前摔了一跤昏迷了三天三夜後，很多事情便想不起來了。我想……說不定您指的那件事應該也在其中吧。」
思前想後，再三思慮，卻也只得這般。我到底總不能告訴他我來自二十一世紀，雖然佔著這具身體，可她的那個兆佳氏已經香消玉殞了。
但至少，他該是能明白的吧。
即便有愧責，有不安，有無奈，我現下卻也只得抬眼迎上他那雙深眸，裝作毫無畏懼，不然一切都只會前功盡棄。
八阿哥卻仍舊是似信非信地看著我，眸色漸黯愈淡。
我想了一下，盡量平著語氣，復又補上一句︰「您若是不信，只管去調查一下，奴婢沒那個膽子來騙您。」
他愈來愈淡、愈來愈暗的眸光讓我不忍再看。畢竟若沒有我，那或許是一段美好的情緣，縱然于這皇家它會有無盡的無可奈何、身不由己。
可他根本沒打算要放我走的意思，過了一會兒，只听得他幾分低沉暗啞地問道︰
「你，……很喜歡十三弟嗎？」
我心弦猛地一緊。八阿哥……他為何這樣問。之前是十四阿哥，接著是九阿哥，然後是四阿哥，現在連得八阿哥也……
耳邊德妃那句話不斷回響，而十三說的那句呢？反復交疊重現……
甩開雜亂的思緒，兀自凝神默想。是的，我是願意等的，又為何不能等呢？
八阿哥，他既已知曉，卻仍還來問，竟仍是抱有一絲的希望。我緊了緊手心，卻還是不能夠將那個字吐出來，踟躕著半晌也未開口。
卻見著八阿哥苦苦地輕笑，擺了擺手，說道︰
「罷了，罷了，我已經知道你的想法了。可你記著……」
記得什麼？
我抬頭，望著他。
他緩緩道，字字堅定「我願意等，等你的回心轉意。」
回心轉意？
他當真有這麼大的把握嗎。
可我到底要怎樣告訴他，他才能明白啊？
我望著他，卻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做。
他正微仰著頭，靜靜地望著遠處的天空。
五月的塞外草原沒有驕陽似火的烈日當空，更多的是一份靜謐、溫和。
整個蒙古草原在這個時刻正處在這初夏下午的中心點上。安靜而美好。蔚藍澄澈的天空，偶爾有幾朵輕輕漂浮著的白雲，微風掠過耳畔的發絲……
內心像爬出了一只柔軟的觸角，我真的不忍心在此時此刻說出什麼傷他心的話。剛信誓旦旦下了狠的心到底還只是著了件硬盔甲而已。
于是，只有靜默……
半晌，卻聞得身後馬蹄聲愈來愈近，轉身望去，駿馬黑駒，挺拔身形，十三。
回身，卻見著八阿哥已轉身拂袖離去。沒想到平日里這麼儒雅紳士的他今兒怎麼這麼「不注重禮節」。
十三躍身下馬，一手牽著韁繩朝我這邊走進。望了一眼八阿哥遠去的背影，回眸卻只是朝我微微一笑，並未開口問什麼。
我愣愣地望著他，他竟這般地信任我。心下幾絲暖流流竄。
可是，這件事我並不想瞞他。
他既然與我坦誠相對，我定應同樣待他。況且，這件事，只怕，瞞得越久最後麻煩越大。
于是，我便完完整整、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把整件事同十三說了。說完最後一句，真感覺像吐出了一個定時炸彈一樣輕松。
側頭看去是十三滿是信任與堅定的眼神，心下忽的一暖，我清楚地知道，我的選擇沒有錯。
「原是這般，我還一直想不明白，當初八哥為何去求良妃娘娘要你去她宮里？」說到後來十三的語音卻是漸弱。
轉而又听到十三堅定有力的聲音響起「言兒，其他事也許可以讓，但惟獨這事情不可以。縱然他是八哥、是九哥、是皇阿瑪、是……
他要講的那個人，聰明如他，又怎會不知曉。
十三欲說卻又不語的那個人，應該、或許……是他吧？
而那個人，他是四貝勒，是四王爺，更是雍正。不單單是因為怕，怕那個皇宮，怕那暗潮洶涌、明爭暗斗的是非地名利場。我很清楚，更因為我眼前站著的這個人。
愛情是殘忍的，在不得不割舍的時候也只能自私一些。
我朝他綻出一個絢爛無比地笑容︰「開始選馬吧！」
「好。」幾分暗淡的眸色一掃陰霾朝我粲然一笑。
緩緩走在他身側，側頭看著他清俊的側顏又想到他上午讓小路子送來的東西。
我該是那個幸運的人吧，穿越三百年的光陰，在對的時間里遇見眼前這對的人。
他八阿哥和兆佳氏，是否也有過這樣的時光與記憶？
山盟雖在，情亦在，緣卻已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