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用罷了晚膳,玉寧前去當值,便只留得了我一人在帳中。
從一半殘陽下天簾漸至半彎缺月上中天。一直神思飄亂,仍舊毫無睡意,抱膝坐于窗前。
如今,烏蘭圖婭對我的敵意已經不言而喻。如此一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尊貴美麗的公主,想必從來都沒有什麼是她一心想要得到卻又得不到的吧。阿瑪的寵愛,兄長的關懷,族人的仰慕……一切的一切該都好似一伸手便可觸及,好似事事理所應當。可現下,對于那個真真心尖上的人兒,卻全不是這般了。
眼前不斷浮現出烏蘭圖婭那一倩聘婷麗影,一抹盈盈如水的清眸,可那其中竟也會有滿滿的凌厲嫉妒與恨意。從「不會相思」到「才會相思」再到「便害相思」,那該是很「愛」了吧。
我向來心頭一旦積壓了事情便睡不踏實,近日來又連著如此。清早起來梳洗打理,望見鏡中的自己,忙不迭地被驚了一驚。兩個黑眼圈著實有些嚇人,涂抹了好些脂粉才算勉強遮掩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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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完德妃用了早膳,我掀了帳子撤出餐食,正瞧見四阿哥和十三正朝著這邊走來。
我走上前兩步,福身請安道︰「四貝勒吉祥,十三阿哥吉祥。」
或許是四阿哥昨日不在馬場,便只淡淡掃了我一眼,平平地說道︰「起來吧。」
我起了身,四阿哥也正欲提步,十三卻沒邁腳,望著我說道︰「近日我們幾個要在御前伴駕,自己小心些。」
四阿哥雖不知昨日之事,這般心思縝密這人也該是猜出七八分了,望了我倆一眼便先行離開了。
小心?有這般嚴重嗎?
我望著他,低低地說道︰「該是想多了,或許事情沒這麼嚴重吧。」
十三卻是很認真地看著我︰「我不在你身邊,自己小心些總是好的。」
我愣愣地望著他。生于這帝王家,長于這宮廷里,女子的後宮紛爭該是見怪不怪了吧。那……
我點了點頭,道︰「嗯,知道了。」
他眸色墨深,凝視著我︰「事情因我而起,卻不能讓它由著我既消……」
我忙地截道「十三,不會有事的。放心。」復又朝他笑笑,指了指手里的東西,神色故作輕松「我有事要忙,先走了。」
他干干地一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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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塞外之行注定是不同尋常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如歷史所記載那樣,真的什麼都沒有改變,一點兒都沒有變。
康熙四十二年五月的塞外之行,索額圖因「議論國事,結黨妄行」之罪,被宗人府拘禁。
表面上是整頓朝風,重整人心。但鏟除了索額圖這一太子的支柱,那確是給太子敲了一記警鐘吧。
這麼快,離康熙四十七年還有五年。
只有五年。
而我又能改變什麼呢?亦或許,我什麼都不能改變。但至少,我不能成為他的累贅、他的負擔。
誠如十三所想的那樣,他的憂慮沒有白擔。除了與烏蘭圖婭幾次正側面的遇見她明里暗里地挑刺找茬。更是有幾次三番直接地「邀召」,一直都以德妃娘娘這個擋箭牌勉強撐著。
可躲得過初一,當真還能躲得過十五嗎。
是日下午,我同寧兒正候著德妃娘娘午睡小憩。
帳簾輕掀,帳外一小宮女探首進來輕聲傳話道︰「若言姐姐,外頭有人找你。」
心頭猛地一緊,唯一想到的可能便是她了,烏蘭圖婭。
回避終究不是辦法,躲藏到底無法解決。
吐了口氣,轉頭朝著玉寧說道︰「玉寧,你先守著德妃娘娘,我去去便回。」
這幾日,烏蘭圖婭對我的幾分刻意針對,寧兒自然也是知道的。她蹙了蹙眉,滿眼憂心地望著我,嘴角嚅囁了幾下,最終還是只憋出一句「萬事小心。這兒交給我。」
我朝她點了點頭,便走出了營帳。行至帳外,小宮女探手指了指「若言姐姐,便是那人。」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眼前立著一位身著蒙古袍子的年輕男子。
竟有幾分面熟,似是哪里曾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