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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
這是奚暮寒心中的一根刺,永遠不能拔除的一根刺。他看著躺在床上的季晴天,隱約帶著病容蒼白的臉頰,緊緊鎖住的柔順眉宇,透出一種溫柔。
那種如大海般恬靜通透的柔和,就像是把自己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一個東西上面。然後她就會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牛,不停地追逐著這屬于的自己的光亮。
一切的希望?
奚暮寒的眸子,微微一緊。他瞬然松開季晴天緊抓住他的手,然後將她的手,放入被子之中,「晴天乖,現在都已經九月了,天氣涼涼的,你病剛剛好,不要受寒了……」
說著,他急匆匆的又跑到沙發上,將那一床絲綢制成的柔軟的絲絨軟被拿起,然後又走回來,給季晴天細心的蓋上。
窗外的落葉已經有綠色逐漸的演變成了枯萎的淡黃,葉尖也有些稍稍的垂落下去,顯得枯萎無力。風輕輕一陣吹過,吹動滿樹的葉子,葉子頓時連成一片嘩啦啦的響了起來。
搖曳中,帶著許些黃色。
就像已經凋零的生命。
季晴天把寧靜的目光從那窗外飄零的樹葉上收回,收回的目光回到眸底,隱約多了一份死寂。那種好像徹底失去了信仰一般,毫無生機的死寂。
奚暮寒正好拿起那個已經削好的隻果,遞到季晴天的面前。
季晴天的視線緩緩轉移到面前的隻果上,張了張唇,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怎麼了?不喜歡吃隻果麼?我記得你說過你最喜歡吃隻果了。」
奚暮寒心下微微一驚,抬起眸,看向季晴天,剛好望見季晴天那一湖溫淡恬靜的目光怔怔的看著他。
……
許久,他們之間都沒有說話。
「……你……怎麼了?」奚暮寒沒有過一次想這一次這般的無助。他多麼希望季晴天可以真心的笑一笑?
季晴天看著奚暮寒,如黑曜石般的寶玉眸子,緩緩迷蒙上一層水霧,繚繞著,有些不真實,「他……沒了,是麼?他沒了是嗎!」
她的聲音明顯是平靜的,但是卻依稀帶著顫抖的哭腔。她縴瘦的手,死死的抓緊了被單。
奚暮寒的心,只因為季晴天那一句話,徹底的痛了。
就像一湖無波無瀾的湖水,被一個人攪動。
「奚暮寒!你說話啊……你告訴我!……他沒了!你說啊……」她就像是臨死前的人,眼中散發著一絲不屬于人間的光芒,她伸出手,握住奚暮寒的手。
她的手冰涼徹骨。
涼到他生痛。
奚暮寒溫和的一笑,伸出手模了模季晴天有些凌亂的發,道,「晴天,你在說什麼呢?是不是沒睡醒?」
醫生說季晴天的身子弱,精神又收到創傷,好在求生意志十分的頑強,腦部沒有造成什麼明顯的損傷,但是還不能刺激她,免得出現神經治療上的問題。
她不依奚暮寒。
她一定要問個清楚!
那是她的孩子!她的第一個孩子!他還那麼小……他還只有一個月大,但是她卻可以生動地感覺到,這個孩子,是活著的!
「奚暮寒……!算我求你!好不好……」季晴天雖然已經預料到發生什麼了,但是她還是不肯相信,她要听奚暮寒親口說出來!
她說著,語氣和往昔無一絲變化,只是淚水已經在眼角凝聚了起來。
奚暮寒素來冰寒的眸底浮上一層濃濃的憂傷,眸子被一層虛幻所覆蓋,看不清真切。他任由季晴天這般緊緊地握著他,卻是半晌,都沒有說出來一句話。
季晴天現在就像是失去了一切的人,眼神有些凌亂,看著奚暮寒。奚暮寒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季晴天冰涼的指尖微微泛著寒冷的冰魄。
「他……一定還在的,對麼?」
她的唇角挑起一絲頑皮的笑容,絢麗的比秋日的暖陽更加暖人肺腑。奚暮寒心里空蕩蕩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看著季晴天的笑靨,如果這一刻的時光可以凝固,該多好?
「晴天……你還年輕。我們還可以再有一個更健康的孩子的。」
他頓了良久,才說了出來。語氣有些斷斷續續的。
季晴天怔怔的看著奚暮寒,本就蒼白的面容變得似乎更加白若金紙。她的眸子有些無光,心里好像有什麼感情在一點一點的崩潰,她整個人突然無力的垂下了的雙臂。
呆呆的凝望著地面。光潔清冷的地面反射出冷清的光輝,寒人心魄。
她的視線帶著一種默默的安靜,安靜的詭異。比沉寂更甚幾分。
她听到奚暮寒的話,只覺得好冷,周圍好冷,手好冷,腳好冷,渾身都……好冷,好冷。
冷到將她的思緒一點一點凝固,一點一點凍僵,最後,她整個人冷到一種近乎崩潰的麻木。世界一片安靜,世界一片淒涼,世界一片冰冷……
唯有那輕輕跳動的心,在將她的神經上的痛楚,擴大。
告訴她︰
這是事實。
事實……
她的孩子離開了她,這,是事實。
季晴天心里本還抱著一絲最後的希冀,她多希望,那個活潑的小生命還可以繼續陪伴著她!她好希望,好希望……
季晴天麻木的坐在那里,眼神怔仲不定。
她想哭出來,眼楮,卻是一片干澀,沒有一絲淚水。
「晴天……」奚暮寒的聲音幾乎是逼出來的,聲音帶著如同玻璃般的易碎。
季晴天面無表情,眼瞳之中,一絲鮮明的生機,淡淡的淡化,最後消逝到無影無蹤。整個眸子,瞬間黯然。就像是盲人。
她麻木的卷起被子,躺了下來,整個人,安靜的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如同一個精致的玻璃女圭女圭,眼神空洞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