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虎遣散土匪的同時,幾個姑娘手腳麻利的做好很多面彩旗,三幅紅綢拿到覃先生面前,覃先生輕車熟路,大筆揮就,蒼勁有力的行書躍然綢上。大家七手八腳,會場不一會就布置好了,院壩四周彩旗飄飄,門樓上六個大紅燈籠高掛,會場兩側,橫掛兩幅紅綢,左首︰「凜冽風霜知勁草」,右首︰「艱難歲月識英雄」。幾張桌子拼湊的主席台,用杏黃色的綢段鋪就,上方懸掛橫聯︰「祝捷暨成軍大會」。整個會場莊重喜慶。
陳雲虎讓向福賢與耿東守住寨門,其余人等悉數進入會場,陳雲虎、覃正品、陳雲秋、陳雲柱、王元慶順次到主席台就座。
陳雲虎先焚香禱告,全體人員起立為死去的親人致哀。禮畢,陳雲虎說︰「親友們,兄弟們,尊敬的覃先生,大家好!劫後余生,我們重逢在這里,悲喜交加,幾天來,大家通力協作,共赴劫難,取得了輝煌的戰果,足可告慰九泉英靈!今天在此盛典,感謝蒼天有眼,感謝地下英靈護佑,感謝眾兄弟唇齒相依,手足情深!」
雲虎站起來,端端正正向大家敬了一個軍禮。大家一片掌聲。
陳雲虎繼續說︰「亂世之秋,個人的力量勢單力薄,只有把大家組織起來,捏成一個拳頭,才有力量,才能懲惡揚善,自立自保,才能振興我們那個家!今天我們聚在這里,以我們現有人員建立一支武裝,想的就是要成就一番大業。現在看起來人不多,還很弱小,但我相信,只要大家奮發努力,這支隊伍一定會發展壯大!一定會成為讓人敬仰的力量!我因種種原因,不能與你們共事,這個家族掌門,或許也叫司令吧,我委托我的妹妹陳雲秋來擔當。下面請她講話。」
場下一片掌聲之後,幾乎所有人都在狐疑,一個黃毛丫頭,能干些啥?她太年輕!
陳雲秋,一個十八歲的姑娘,面對下邊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顯出難以置信的沉穩,她心里有一團仇恨的火,有永遠都不會磨滅的痛!她沒了那分扭捏,她已不再是在爹媽懷里撒嬌的小姑娘!她用牙咬了咬下嘴唇,接過二哥的話說︰「這支隊伍的頭應該是我二哥陳雲虎,他軍務在身,身不由己,我暫時替他司令吧!我,初出茅廬的一個黃毛丫頭,能堪此大任?你們在座的不相信,我自己也不相信,但我想到我哥,看見覃先生和在座的兄弟們,我就有無窮的力量,回想我們死去的親人,就想到肩上這份擔子的沉重,亂世之秋,不容我推辭!
我先宣布我們的指揮機構的構成和設置︰
副司令︰陳雲柱
軍師兼後勤軍需︰覃正品
教官兼軍事指揮︰王元慶
下設三個支隊
警衛兼執法支隊支隊長︰陳亞朋
外勤一支隊支隊長︰章信東
外勤二支隊支隊長︰陸宗甫
今天我們這支隊伍宣告成立了,既然我們已經成軍,就應該有軍人的
紀律和規範,現在我宣布三條軍紀︰
第一條︰嚴禁吸大煙,嚴禁賭博。
第二條︰嚴禁糟蹋婦女,欺壓百姓。
第三條︰听從指揮,不圖私利,團結一心,勇往直前。
我們的任務是︰經商;確保商店、商道的安全;參加必要的集體行動。
我們這支隊伍,人員構成大多是我的親戚,不管近親遠親,還是剛剛加入的異姓兄弟,我會一視同仁,兩個兄長陳亞朋、陸宗甫剛加入,我就任命為支隊長,委以重任,是因為他們有過硬的軍事素質,有豐富的作戰經驗,有和我們一起共患難的誠心!我們在座的要是有人超過了他們,我毫不猶豫的唯才是舉。軍紀面前人人平等,軍紀面前沒有親戚,如有違抗,決不寬容!
兄弟們,我們所處的年月,跟歷史上很多朝代更迭時一樣,舊的政權瓦解了,新的政權還不穩固,听我的老師說,目前,眾多軍閥割據一方,遠的奉軍與北洋軍,粵軍與桂軍為爭奪地盤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近的拿桂水來說,時常在川軍和黔軍之間易手,一些招安軍入駐城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駐軍想吃掉團練局,火拼之事時有發生。北伐以後,國民黨的新軍閥也你爭我奪,大打出手,勝者一方入主縣城,向地方政府要錢要糧,政府只好增加賦稅,橫征暴斂,弄得民不聊生,你們看,四周的老百姓有多窮,室無身上衣,家無隔夜糧!政府被當兵的拖得團團轉,有槍就是草頭王!順便說一句,你們要珍惜手上的槍,它是你們的第二生命!
再說說這鴉片煙,鴉片原本產于英國的殖民地印度,英國人不吃,用船運到中國,中國人如獲至寶,吸食後,讓人逐漸麻木、消沉。吃上幾次,就有依賴性,上癮,不得不吃,非吃不可。很多人連老婆、孩子的生計都不顧,變賣家產,也要滿足這一口鴉片煙。有的甚至賣兒賣女,家破人亡,被那口鴉片逼入絕境!鴉片煙吃久了,人骨瘦如柴,渾身無力,因而外國人稱我們為東亞病夫!一家之中,有一人吸食鴉片,那個家必敗無疑!清朝時就開始禁煙了,大清的有識之士看清了大煙對我們民族的危害,開始禁煙。後來英國人靠船堅炮利,強行打開中國的大門,大煙就肆虐中國了,國民政府也宣稱禁煙,但效果不好,四川、貴州有名的雙槍兵,每個士兵兩支槍,一支煙槍一支鋼槍,你看如何禁得了。桂水知事見財政空虛,遂開禁種植,不種者還要收「懶捐」。一時間,縣城里煙館林立,烏煙瘴氣。村民們看有利可圖,也大肆引種,鴉片像禍水,有橫流之勢。
要保持健康的體魄,要讓你們的家業興旺發達,請你遠離鴉片煙,不僅自己不吃大煙,還要教育自己的家人不吃,這里作為鐵的紀律,請大家嚴格遵守。」
雲秋繼續說︰「我再說說我們女人,不曉得是哪朝哪代先祖們的審美情趣,三寸金蓮才為美!生下來就要纏足,這是對婦女犯下的暴行!試想,要是天底下所有女人都是三寸金蓮,去滿足部分男人那分‘美’的追求和虛榮,哪還會有花木蘭,哪還會有穆桂英,哪會有居里夫人和南丁格爾,哪會有那些國難當頭時,婦女保家衛國的千古絕唱!因此,你們家里有女兒的,要讓她健康成長,擯棄那些陳年陋習。你們在生活中,要尊重你們的母親,尊重你們的妻子,尊重所有的女性,做一個文明的,有教養的人。
亂世出英雄,亂世也出冤鬼,我們那麼多親人不就是被這亂世奪去了生命嗎?我們要認真總結這血的教訓,絕不能讓悲劇重演!我們要在這亂世之中去抗爭,在這亂世之中去崛起!我們要把今天這支弱小的部隊打造成能文能武,能商能戰,戰無不勝的隊伍!我要特別提醒,我們不是嘯聚山林的梁山好漢,更不是為禍一方的熊霸之流,去干那些偷雞模狗,不齒于人的勾當,我們應該是有教養,有抱負的文明之師,我們要把大本營建在城里,讓你們在城里家家有房住,戶戶享太平!」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雲秋富有激情的一席話,感染著這群人,全場爆發出一片熱烈的掌聲!
「我還想講一點,不要迷信。我們的命運應該掌握在我們自己手里,而不是掌握在那些信口雌黃的神漢、巫婆手里。東方人那些‘神學’,大多虛構一個‘西方極樂世界’,其實‘神學’的締造者們是由西歐的溫和氣候、人文發展比較先進,作為人們向往的,人生最理想的歸宿而虛構出來的‘天堂’,是活人對死亡的恐懼的安慰而已,好比陶淵明的‘桃花源’,誰見過?純粹的‘太虛幻境’!好比人們殺雞,要給雞說‘月兌了毛衣穿布衣’,雞在死亡前痛苦的掙扎,好歹安慰一句,下回你要變人了。我講的意思是,我們的幸福,家人的命運,靠我們這雙手,靠我們在坐的挽在一起的有力量的手!我們現在是一個戰斗集體,古人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們親如兄弟的人聚到一起,遇事大家要相互配合,勇往直前,不能患得患失,甚至背叛群體!招致萬人唾罵!」
講到此,年輕的司令也有些激動,站起來說︰「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努力奮斗,頑強拼搏,我相信美好的未來不會遙遠!」她像個男兒,不由自主的揮起了雙拳。
場下一片歡騰。牧春的巴掌拍得最響。
覃先生擺了擺手,大家重歸安靜,覃先生說︰「自古英雄出少年,年輕的雲秋司令的一席話,讓我這個沒有了多少激情的老頭子都激動起來了!我相信,跟著她,一定有美好的未來!陳司令是我最優秀的學生之一,有知識,有抱負,信手拈來,皆成文章,讓人不得不服。三條軍紀,體現其治軍理念,讓人耳目一新。請大家牢記在心,我這老家伙在此表個態,我要是有違一條,任你們拿軍棍鏟我的!」
場下一陣大笑。
覃先生接著說︰「要是你們有人違抗,我第一個不答應,非懲辦你不可!到那個時候,你莫去搬啥子七大姑,八大姨的來說情,沒用!曹操說︰‘士不為王所用,可殺!’你們當中要是有三心二意,朝秦暮楚,離心離德之人,現在為時尚早,趕快離開。免得以後揮淚斬馬謖!有沒有?」
覃先生目視全場,沒一個舉手,他接著說︰「嗯好,既然大家都願意留下來,就要緊緊的團結在雲秋的周圍,同舟共濟,共同打拼!我還想提醒大家,這支隊伍司令姓陳,槍也姓陳,我們每個人要擺正自己的位置,盡心盡力干好自己的事,我們既然成軍,就要像軍人那樣,令行禁止,雷厲風行!我們在司令面前,不管你年齡有多大,資格有多老,輩數有多高,永遠是她的一個兵!無條件的服從和尊重!把你們那點大男子主義給我收斂點!我們相信,她會賞罰分明,以信治軍!
我們司令的知識面很寬,她說到的人物,引用的典故,你們聞所未聞,你們啦,要好好拜她為師!
司令告誡大家,莫信神,信自己這雙手!在陳家灣死去的那些親人,你去給他們算個命,他們都該在那個時候一起走向‘極樂世界’嗎?假的!
我們這支家族武裝今天宣告成立了,今後肯定有這樣那樣的任務會落在你們肩上,一旦領受,要像做自己的事那樣去完成,這里的一切都有你們的份,我們是一個大家!絕不允許推諉、馬虎、懈怠、抵觸,甚至陽奉陰違!
我們現在人手還緊張,你們可以在你們的親戚、朋友中引薦些素質好的,加盟我們的隊伍,男女都行。這段時間大家很辛苦,經司令同意,今天慶典,每人發大洋三十,以後每月薪水十元,錢雖不多,但是城里警察的月薪才七元。」
大家非常高興,每月十元是相當不錯的薪水啦,場下一片歡呼!
覃先生說︰「下面請副司令陳雲柱講話」。柱子站起來,滿臉通紅的說︰「我沒得哪樣說的,以後在雲秋的領導下,干!要是有縮頭烏龜,它不認人!」他拍了拍腰間的手槍。
王元慶接過話說︰「前幾天,在陳家灣,覃先生和雲虎哥都談到了保密問題,我今天再次重申,我們每一個人都要有保密意識,作為一支武裝,部隊的人數、裝備,部隊長官的姓名,部隊的行動、部隊的營地都是秘密,不得向外界透露一個字!你在這里受了委屈,或是在這里見證最風光的事,都要藏在心底,不得向外界宣講。即使是自己的老婆,至親,朋友,不該曉得的莫讓他曉得,這,作為紀律請大家遵守。」接著他把每個士兵的隊屬作了安排。
大會在爆竹聲中結束,慶功宴熱烈,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