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粟 第三十章 亂世紛雜妹妹盼親哥勤耕教壇先生辦新學

作者 ︰ 羅鼎羅童

時光在流逝。民國將知事公署改稱縣政府,知事改稱縣長,地方改為保、甲稱謂,團練局改為民防局,過去的團練現在叫民團,團練隊員改稱國民兵。摒棄了一些清朝舊制,融入了一些新的思維,但新瓶老酒,人們很快就發現沒啥質的變化。

國家羸弱,九、一八事變,沈陽北大營,上萬的東北軍在幾百日軍的攻擊下,丟盔棄甲!緊接著,張大帥的兒子不放一槍一彈,將東北大好河山拱手讓給了日本人,成為千夫所指,請願團要求罷免張少帥!「國府門前鐘聲鳴,聲聲請出兵!」學生們義憤填膺,上街游行;商人罷市,焚燒日貨,以示聲援!然而,國府依然靜悄悄。

老百姓一番激情,壯懷激烈之後,江山依舊,歲月惶惶。听說江西的仗越打越大!蔣委員長定了調子︰「日本人是皮膚病,‘共匪’是心髒病,人得了心髒病和皮膚病,先治什麼呢,還用我說嗎?」報紙說得更直白︰攘外必先安內。覃先生看著報紙說︰「這是慈禧的老調,當年,西洋人攻進北京,慈禧放下西洋人不打,派兵鎮壓義和團和革命黨人,有人說她,她說,洋人只是要點錢,那些革命黨人不僅要錢,還要我們的江山。結果洋人們割地的割地,得錢的得錢,弄得國家千瘡百孔。現在蔣委員長這樣做,恐怕我堂堂中華,國將不國了。」雲秋說︰「‘共匪’是些啥人,讓蔣委員長如此上心?」覃先生抬眼看看雲秋說︰「匪嘛,總不是啥好人,我們身邊這些匪,壞事做絕了的。」雲秋說︰「幾個蟊賊,讓委員長擔驚受怕,看來那伙人還是不簡單。」覃先生把目光收回到報紙上,又發現了新的話題。

「哎,這里還有,嘲諷張學良的。

趙四風流朱五狂翩翩蝴蝶正當行

溫柔鄉是英雄冢哪管東師入沈陽

告急軍書夜半來開場弦管又相催

沈陽已陷休回顧更抱阿嬌舞幾回

這張少帥,當了副總司令,封疆大吏,還那麼紈褲,還那麼醉生夢死!殺父之仇不報不說,丟下那麼多家鄉父老,一路鶯歌燕舞,樂不思蜀,啷個不遭國人唾罵喲。」覃先生邊朗頌,邊搖頭晃腦,說完了,似乎余怒未消。

「覃爹,這呀,還是中國老祖宗世襲制的弊端。老子英雄兒好漢,現在的中國,政界、軍界,這種人物太多。」雲秋說。

覃先生接過話︰「是啊,現在各路軍閥,有的繼承他老漢的衣缽,割據一方,舞槍弄棒,你爭我奪,很像東漢末年那種亂局。老夫子們說︰‘為地戰者不能成王,為祿仕者不能成政’。依我看,目前這亂局中,有王氣的少,往大的說,有的人不過像當年的呂布、袁紹而已。」

雲秋笑著說︰「覃爹,你給中國的未來算算命,把把脈,未來大勢如何?」覃先生說︰「你到把我考倒了,看不清,也許為時尚早,現在台上的蔣委員長有些王氣,但各路諸侯對他陽奉陰為,事事提防。似乎有些根基不足,中國,似乎還沒有出現收拾亂局的曙光。」

大山深處,到處硝煙彌漫,尸橫遍野……

陳雲虎滿身血跡,衣衫襤褸,獨自從硝煙中走出來,後面一群人叫喊著沖了過來,他在孤軍奮戰!「啪!……」一槍,兩槍,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雲秋嚎啕著沖上前去,伸臂抱住二哥,她的雙手全是血!她急得大哭,緊緊的摟住二哥……雲秋醒了,抱住的是王元慶,原來是一場夢!

雲秋一身汗!這種夢對她來說,很是平常,她不曉得預示著什麼。

雲秋在報上看到國共大戰于江西,其他地方也戰事不斷,她為二哥捏了一把汗,時常夜不入眠,惡魔纏身。王元慶把她擁在懷里,呼她,哄她︰「憑二哥的身手,一定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花木蘭出征十年才回來呢。」久了,王元慶自己也沒底,現代戰爭,啥情況都可能發生,一個士兵或下級軍官死了,家里得不到音訊是常有的事,二哥是否在人世,沒法考證,但嘴上說︰「二哥是軍官,安全系數大得多,夢是反的。」實在沒得話說了,只能說︰「人之命,天注定,是你的,注定會來,耐心點罷。」他想盡辦法安慰生活在不盡思念、恐懼中的愛妻。

經人介紹,覃牧春與稅務科長江興濤的十七歲千金江嵐結為伉儷,有老丈人這顆大樹,覃牧春的根基更為牢固,縣里大小官員都敬他三分。

楊文東的繼任邱科長,繼續著楊科長的未竟事業,從財政科那里得到撥款,轉撥到「秋之韻」學堂,郭區長、覃校長積極配合,把「祥雲齋」後面的大片地買了過來,不到三個月,一所嶄新的、標準的學校拔地而起。教室,學生生活區離得遠,進門處種些花草樹木,儼然成了「祥雲齋」的後花園。

學校更名為「太安鎮秋之韻公立學堂」。

民國時期教師、校長是很有地位的人群,這些人有文化,受人尊敬。按中國傳統,老百姓家里神龕上供奉的「天、地、君、親、師」位,老師都有一席之地。地球上很多民族還處于刀耕火種之時,我們民族文化就已博大精深。不管世道如何艱難,不管戰亂如何血腥,總有人拾起教鞭,哪怕受人嘲諷,歷盡饑寒,都要去傳承、去挖掘、去發揚。時至今日,世界上沒有哪一個民族文化的底蘊能和中華文化相比,這,也許就是老師值得敬重之處。

老夫子們的學問觀,幾千年來,都沒有受到過質疑和挑戰。一代一代的文豪們登峰造極,各領風騷數百年!靠的就是詩詞歌賦。老夫子給後生們說︰「你要闖蕩江湖,得準備好四樣︰一團和氣,兩句歪詩,三斤黃酒,四季衣裳。」孩童們從小都在父輩、先生的督促下頌背經典詞句,「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長大了,走出去,觸景生情,信手拈來幾句歪詩,或是幾句順口溜,都不得了,那叫有學問,能立足,甚至有人投來羨慕的目光。近代有的軍閥,原本大老粗一個,但不時的附庸風雅,展示「詩作」︰「忽見空中一火鏈,玉皇大帝要抽煙,要是玉帝不抽煙,為何又是一火鏈?」「遠看泰山黑糊糊,上頭細來下頭粗,如把泰山倒過來,下頭細來上頭粗。」這也是詩!幾句歪詩引得部下一陣吹捧,將軍自己也得意非凡,好像自己與辛棄疾、岳飛齊名了。

鴉片戰爭,洋鬼子開著鐵甲艦打到家門口時,熟讀四書五經的「飽學之士」驚呼︰「鐵,怎麼能造船?」也許這時才明白,老祖宗的有些東西只是茶余飯後的消遣!真正有用的學問遠不止這些,僅憑兩句歪詩難以走遍天下。曹老先生說︰「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兩句歪詩豈能世事洞明?

新學,漸漸開設了自然、博物、化學等,西方的工業文明,先進科技才慢慢走上中國人的講台。

覃先生被縣教育科聘為「公立學堂」的校長。學校規模大了,聘的老師也多了,教學、管理都得抓,覃校長比過去忙了些。按規矩,老師一學期一聘,每逢假期,老師們都不曉得下學期能不能被留任,總要找校長探探口風,走門子,俗稱「六、臘之戰」。

全縣公立學校受教育科統管,放假時間也晚于私塾。進入臘月,私塾先生忙于準備年貨,月初就放假回家,公立學校還熱熱鬧鬧的上課呢,民謠說︰「臘月初二不放學,先生是個豬腦殼。」現在公立學校到了臘月初二放不了假,有的人戲唱給先生們听,先生們說︰「現在要改了,臘月初二不放學,校長是個豬腦殼」。覃先生听了說︰「現在校長說了也不算,應改為臘月初二不放學,科長是個豬腦殼。」看來「豬腦殼」這頂帽子,你推我辭的,沒人喜歡戴。不過還是引得大家開心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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