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雨喬遭兩個兄弟伙出賣,不得不如喪家之犬,慌慌張張的躲進山林,剿匪部隊撤離後,他才帶領一班兄弟,在老家興土木,建碉樓,正式搭棚為匪。他罵汪仁禮、薛懷成是軟骨頭,出賣兄弟伙,讓這麼多兄弟流落深山,他也恨官府,殺他兄弟,把他攆出衙門。想當初,一呼百應,威風八面,現在,惶惶不可終日,時時都得提防別人暗算!他不甘心,他要殺殺官府的威風!
臘月十七,快過年了,不論貧窮還是富有,家家都要準備一些年貨。街上趕場的人,比平時多得多。黎雨喬選擇了福順場,作為他出江湖的第一票,吃福吃順,吉祥順暢。他早想出出心中壓抑許久的惡氣。
上午十點,正是人們趕場的高峰期,當各路人馬進入指定位置,黎雨喬掏出手槍,朝天「啪、啪」!兩槍,槍聲就是命令,他的兄弟伙亮出刀槍,一路撲向鎮公所,抓住鎮長、師爺和三名兵弁,拉到壩子,不由分說,亂槍打死。另一路堵住街頭巷尾,吆喝人們不許走動,趕場的老百姓和商販們嚇得六神無主,像待宰的羔羊,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不一會,兩股人馬合兵一處,挨次洗劫,不到一個時辰,福順場被劫掠一空。完了,一聲尖利的口哨,匪徒們打馬離去。
當章晉朝的民團趕到,黎雨喬已跑了將近一個時辰。
消息傳到城里,縣長牟樹年一拍大腿,猛然醒悟,當初為啥不收繳黎雨喬的團練武裝?養虎遺患啊,一招失著,招招受制!縣里又多了一股明火執仗的悍匪!
這時,劉敬之來到了縣衙,他問縣長︰「福順場又是那家伙干的?」牟樹年點了點頭。
劉敬之說︰「樹年兄,黎雨喬之事怪我等老眼昏花,看走了眼,初看那小子不錯哇,他老子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哪想他如此品行!福順場血案,手毒啊!」劉敬之流露出誠心的自責。
牟樹年說︰「那還不是!敬之兄,莫自責了,不光是你看走了眼,我也有責任,放松了對官員的教育和約束。實實在在說,現在國窮官也窮,在這種惡劣環境里,面對金錢美女,不為所動的能有幾人?現在又多了一個搞屎棒,听說他聚了四、五十個人,刀刀槍槍的,無惡不作!」
「哦,這個畜生!我們當初只想把他掃地出門,給政府留點顏面,哪想他成了月兌韁的野馬,變本加厲,如不追剿,他日坐大,越發難以收拾!」劉敬之說。
牟樹年回答說︰「是啊,啷個弄法,要有效果,不然,勞師動眾的。打不到狼,倒遭狼咬一口,黎雨喬在任時,給縣里官員走得近,他自己安插的耳目也眾多,我敢說,我們這里一有動靜,黎雨喬很快就會曉得。」
劉敬之說︰「有這個可能,我們要是在小範圍布置,高度保密,派小股部隊突襲,打他個措手不及如何?」
牟樹年說︰「敬之兄,這些方案我們都用過,外縣的,我們的,部隊去了,他早已逃之夭夭。我們縣是山區,地形復雜,搞突襲首先要地形熟,借夜幕掩護,才有好的效果。人去少了不行,去多了,地形不熟,白天行動,那又談何突襲?」
「嗯,是有些為難,這也是我們縣匪患久久不能根絕的原因之一。那我們能不能換種思維?讓他重歸正統,少一股悍匪,地方上多一分平安。」劉敬之望著牟樹年。
牟樹年眼楮一抬,盯了一眼劉敬之,眼珠子又從劉敬之的身上移開,在公堂里轉了一圈後說︰「敬之兄是想招安吧?這主意倒不錯,但招他過來,啷個安置他?不可能叫章晉朝讓位于他 。」
劉敬之喝了一口茶,不緊不慢的說︰「樹年兄,你看現在匪患猖獗,日盛一日,可否擴編縣里的民防局,下設東西南北四個分局。各轄十來個場鎮。像黎雨喬這種人,給他個分局長,面子上也過得去。其他地方的土匪也可考慮收編。至于經費嘛,縣里設個「平安捐」,每家每戶攤收點,再去上面爭取點,合起來就可解決,這樣以匪制匪,效果可能好些,別的不說,警匪人數上就會發生逆轉。這些人收編到你的麾下,應付個大小事情,也方便得多。」
牟樹年反復品味著劉敬之的話,他曉得,劉的建議得通過他的手來實施。土匪,反復無常,難以駕馭。這件事風險大,弄好了有一定效果,弄不好,縣里的政客們又會先知先覺似的責難。他,時時刻刻都在風口浪尖上過日子。沒得法,他畢竟是主政桂水的一把手,要掂量成敗,要掂量政治風險。
「敬之兄,你這個主意好,對我個人來說,不需要謀求去應付啥子事,只要百姓能安居樂業,我心里就好受些。我啊,每天的政務大多與匪事有關,要是縣里平安,我也少受些煎熬。不過,這事風險太大。」
同朝為官多年,劉敬之、牟樹年彼此了解甚深。
劉敬之說︰「樹年兄,你放心,這種大是大非問題,我們不會推月兌責任,會共同承擔政治風險,全力支持你把這事做好。我想這是個戰略問題,你想,江西、湖南一帶‘共匪’猖獗,縣城被奪佔。要是我們這里群匪被人組織起來,我們的縣城守得住嗎?我們不妨先下手為強,把這些人收編過來,讓他們分享一些利益,為我所用,免得到時手忙腳亂,甚至自己的窩都保不住!這一點,我們不管分屬哪個派系,都應有清醒的頭腦。」
幾句話,說到了牟樹年的心坎上。
牟樹年說︰「敬之兄,我們政見常有分歧,但你這人有高度的政治敏銳感,讓我敬重,行,按你說的干!我們先在一定範圍通氣,爭取政治基礎。桂水這地盤上,你是一棵大樹,你先去鋪個路,要我出場時我自會登場亮相。」
「牟兄,過獎了,我一介老夫,能干啥子?桂水的事,還得仰仗你這父母官呢,我這邊找人探探路再說。」兩人拉拉手,終于有了共同的奮斗目標。
黎雨喬在福順場歇斯底里的發泄了一頓怨恨,但官方似乎不跟他一般見識,不理他!他的心情越來越壞,動不動和手下兄弟撒氣,整天擔驚受怕的過日子。他才曉得,不管黑道人物說自己生活如何的自在,都不能和官府的人相提並論。現在蟄居這里,雖不愁吃穿,進進出出小兄弟們都黎二爺,黎二爺的叫得火熱,但生活圈子越來越小,沒了過去的風光,朋友也漸行漸遠,時時刻刻還得提防官兵的圍剿,看到丘八就像耗子遇到饞貓,恨不得馬上鑽進地洞,這真他媽不是人過的日子!
自己畢竟成了匪。這個年,黎雨喬過得有些抑郁。
陽春三月,劉敬之的代表來到黎雨喬的營寨。這老家伙還沒有忘記我!黎雨喬暗想。
劉敬之安排前次送信救他的人前來,量他不會做出出格的事。黎雨喬听明來意後,臉一繃,手「啪」的拍在桌子上,嘴里不干不淨的罵道︰「他媽的,又想老子給他賣命了?當初殺老子的人,眼都不眨一下!老子不去!我的人就恁個遭白殺了呀!」嚇得來人都有些發抖。雖然自己似乎有恩于他,但匪畢竟是匪,心狠手辣,六親不認,把你亂刀殺了,你叫皇天,也沒人救你。其實黎雨喬是拍給他手下兄弟們看的,人啊,就是恁個精。當年劉備拋幼子,小小動作,讓趙雲感動不已,終身服侍劉備。黎雨喬也謀略過人,拍拍桌子,是讓兄弟們覺得他這個老大情恩並重,值得相隨。其實官府來人,他內心暗喜,他早就想結束這不是人過的日子,但他要討價還價,去爭取更大的利益。
來人等黎雨喬心情平靜後,壯著膽子說︰「黎區長,我以朋友的身份斗膽勸你一聲,讓你重歸正統,敬之先生作了艱辛的努力。憑你這點人馬,小打小鬧的,也沒啥前途,整天躲在這山溝溝里,也不是長久之計,還是大人大量,捐棄前嫌,重歸政壇,才是你發揮才能的好去處。」
黎雨喬說︰「敬之先生的情我領了,今天我們不談這事,你我永遠的朋友,今天見面,一醉方休。」他邊說邊把來人拉到飯桌上。
……
幾個來回,幾番討價還價,黎雨喬又當上了桂水縣民防局第四分局的局長。
福順場死于黎雨喬之手的鎮長、師爺和兵丁的家屬,听說黎雨喬當上了局長,氣不打一處來,幾個人約好,一同來到縣政府,找縣長論理。牟樹年叫人泡上茶,待這群人心情平靜後說︰「你們的親人在崗位上遭土匪殺害,我們也痛心疾首,為了不讓更多的人死于土匪之手,我們才將其招安。當年宋朝招安梁山賊寇,國家就少了一股匪患,後來利用這股力量鎮壓方臘,全國民眾共享了太平。宋江當年雙手沾滿了百姓的鮮血,受害者恨不得拔他的皮!但國策既定,大家就要有寬闊的胸襟,當年要是簡單的把宋江殺了,會招致他手下的瘋狂反撲,死于土匪之手的人會更多!社會會更加動蕩、混亂。現在把黎雨喬殺了,換不回你們死去親人的生命,相反,導致招安的各路土匪對我們政府不信任,會促使他們重歸山林,滋擾百姓。孰輕孰重,我想你們在座的先生們都明白。我希望大家都取大義,和我們政府共進退,在這個亂世之中,把我們縣的事情辦好。我想你們會想通的。當然,留給你們的痛苦是永衡的,我們深表同情,我給財政科協商一下,再撥些錢,適當增加對你們的撫恤。」
來的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通非通,反正當官的嘴上一套一套的,也說不過他,听說可以多得點錢,算了,氣消了些。牟樹年巧舌如簧,輕輕松松把這群一臉怒氣的人打發了。
幾路土匪被招安後,警匪力量、人數上發生了根本改變,加之匪有匪道,匪有制匪之法,我的地盤我作主,兄弟伙你少來騷擾。縣里大的匪事少了很多。
牟樹年開心了些,他的政績在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