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寶出擊,娘子太霸氣 漫不經心的凶案

作者 ︰ 初畫

听他說完這浩氣凌然,方正不阿一席話,眾人立刻被雷得外焦里女敕。

那莽漢子邢大頭兒咬了咬牙,粗糙的黑臉上閃過一絲被人看透的尷尬,的確,就在半刻鐘前,他兩年沒見的好兄弟花一寒跑到衙門來找他,告訴他了這個「密報」,還讓他盡快抓人,最好把這個「嫌凶」抓到水牢里虐待七七四十九天。他雖不知道這位沐公子怎麼得罪了他那瑕疵必報的花兄弟的,可一向重情重義的他,還是特地趕來為兄弟出氣,只是沒想到,這沐白竟然早已看透。

三樓護欄內,雖隔得有些遠,但有著武功底蘊的花一寒,沈雁雪與小晴天三人還是將下面的話听得一清二楚的,花一寒再一次不冷靜的渾身顫抖,他緊抓著圍桿,欣長的手指隱隱泛白,臉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絕倫。

宋暮白相信,自己這手若是拍下去,這孩子絕對會在下一秒殺了他,不過,他倒是很好奇這孩子會用什麼方法殺他?

第二天,刑頭兒也沒再來客棧,當守著幾道門的衙差換班時,有人去打听了一下,消息是尸體還在解剖,也暫時還沒發現什麼疑點。

可話音外完,雁雪就感覺後背「砰」的一聲,撞到什麼軟軟的東西,同時一道溫軟的氣息,索繞住她全身。她迅速回頭,正好對上一張溫潤如玉,淡笑清和的俊逸面龐,干淨溫暖的氣味撲面而來,竟讓她覺得分外舒適。

外面的賽況如何,雁雪已經沒有心情去理了,雖然那是一場不錯的笑戲,但對她來說,還是早點離開這鬼地方比較重要。MD,如果知道住客棧會遇到這倒霉催的禍事,她昨晚真的應該隨便找個荒郊野外睡馬車度過。

蹲子,掀開白布,里面七零八落的血紅肉塊,讓她瞳眸驟然一緊。腦袋是被單獨砍下來的,倒算是完整,胸肚被砍成了兩截,四肢也被砍掉了……唔,為什麼她說是砍?因為無論是頭,還是身體的斷碎處,都很明顯是用鈍物一下一下劈掉的,並非用鋒利的刀劍瞬斬的。

「娘你不記得了?」小晴天眨巴眨巴單純的大眼楮,小眉輕蹙,小嘴輕嘟︰「真的不記得了?」雁雪低頭看了兒子一眼,正想開口,卻听對面的沐白突然笑著對她道︰「令郎可真是伶牙俐齒。」

雁雪悄悄的拽回自己的袖子,余光先瞥了眼不遠處的刑頭兒,又瞥了眼正配合衙差錄口供,背對著他們的沐白,干咳一聲,她小聲提醒︰「你別靠我這麼近,影響不好。」

所以,她可以將沐白和花一寒理解為還停留在戀愛初期的斗氣情侶嗎?可以嗎?可以嗎?應該……是可以的吧……

雁雪抿著唇,笑得有些輕蔑︰「沐公子又何苦裝蒜?」

雁雪看著他尷尬一笑,一抬眼,便對上沐白溫潤擔憂的眼神︰「若是不舒服,便回房吧,一會兒我讓柔柔去買些藥,煎好了給你送去。」

小晴天小雞啄米似的猛點頭,稚女敕的小臉上滿是贊同,還加以補充︰「嗯嗯嗯,不止如此,我還看出了他是個道貌岸然,目中無人,不可一世,高傲自大,負才倨物的斯文敗類……」

雁雪隨意瞥了她一眼,看到阿靈用不解的眼神看著紅柔,便輕淡的開口︰「好了,不早了,咱們也睡吧,別吵醒了鐘姑娘。」zVXC。

雁雪抿唇未語,紅柔卻似乎挺喜歡阿靈的,隨意的便說道︰「京城里也有窮人,只是到底天子腳下,因此比之別的地方,也是繁貴一些。」

下面十幾個衙役已經開始分開問話,三樓的天字七號房反而冷冷清清,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失望的搖搖頭,雁雪心想,若是真靠這群家伙破案,她最近幾年都別想離開廣塢府了。

為了免于自己將來遭受不必要的麻煩,她現在唯有乖乖留下了,而因為三樓徹底查封,所以在整間客棧所有人員整合之後,她與紅柔被遷到了二樓地字二號房,而這間房是間四人房,除了她們,還有兩個外鄉來的女子,一個模樣清麗,眼楮大大的,水汪汪的很可愛,叫阿靈。還有一個神情淡漠,穿著雖也樸素,但眉宇間卻帶著些陰郁,看到她們時,眼神里也是毫不掩飾的厭惡之色,她只說自己姓鐘,卻並未說名。

「看到他那張臉我會吃不下飯的。」花一寒斜睨了沐白一眼,那狂妄的表情顯然在說「誰讓你不早點起來佔位子,你想坐,我偏不讓你坐,偏不讓你坐。」

「你擔心我們?」小晴天挑高眉毛,嘴里嗤了一聲,表情滿是不屑。

越是靠近尸體,那腥臭難聞的氣味就更濃了,雖然對血腥味早已沒什麼感覺了,可這空氣里內髒的氣味明顯更重,她不喜歡這個氣味,但也沒到覺得惡心想吐的地步。

宋暮白好脾氣的掃了眼腳邊的小人兒,又將目光收回,別有深意的看著眼前的雁雪,笑道︰「畢竟這間客棧昨晚才死了人,而凶手又還沒抓到,我與兩位也算相識,擔心一下,不為過吧?」

「不行。」還不等她開口,那邊悉悉索索的兩人突然同時抬眸,一臉凶神惡煞的瞪著滿臉溫笑,全程無辜的沐白。

其實雁雪若真的要走,隨時可以沖出去,不過這樣等同畏罪潛逃,到時候通緝令一貼,她不是凶手,也莫名其妙成凶手了。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宋暮白溫潤的笑臉也終于卸了下來,他回頭看著凶案房的大門,那俊美的臉上露出一抹有趣的輕笑︰「呵,居然是這個人,可真讓人意外,不過……也更好玩了。」

宋暮白笑著承載她的贊美,也有禮的回敬道︰「姑娘何嘗不是,女兒家帶著個孩子來這樣的房間,姑娘的膽識,才真讓在下佩服佩服。」

雁雪捂著嘴,側身,同情的拍拍這位小金庫的肩膀,好心的寬慰道︰「算了,要不,你就跟著去一趟吧。」

如果現在有人問花一寒,他此刻最想做的事是什麼,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回答,他想沖下樓,掐住那個叫沐白的小白臉的脖子,然後神情癲狂,背毛直豎的把他掐死掐死,然後再肢解肢解,最後剁成肉醬拿去喂狗,喂狗,喂狗……

「咦?」小晴天本正站在擔架邊,滿眼放光,充滿幸福的看著那一截一截的碎尸,可當他也看到死者的臉時,一張小臉頓時糾結了起來︰「怎麼是他?」

「娘?」小晴天吃驚的看著娘那害怕驚懼的眼神,小小的眉頭蹙得緊緊的。「娘你怎麼了?」他想上前,可娘卻一直後退,突然,他眼眸一詫,張口喚道︰「娘,小心你後……」

把她從房間,帶到後庭,與她莫名其妙的糾纏一時,又什麼都沒做的放她走,為什麼?就是為了殺這個人?還是……為了他的同黨爭取時間?

如此看來,這凶手應該是個不會武功的人,只是不知有什麼深仇大恨,殺了人也就算了,還要把人家砍成一塊塊的。

蹭……一道犀利尖銳的眸光猛地橫射過來,毫不猶豫的扎在雁雪早已笑紅了的清秀臉龐上。

小晴天眼底的鄙夷之色頓時更深了,哼,那倆詞兒能用來形容他家殘暴的娘親嗎?這個馬屁精啊……

她心情好?她怎麼沒看出來她自己心情好?

一樓下面已經休戰了,不過從圍觀群眾的愉悅表情,紅柔與沐白的愜意表情,刑頭兒的無奈表情,以及他們偉大的花一寒花公子的青黑交錯,雜亂無章的艱澀表情,不難看出這場鬧劇唯一的輸家,應該就是這位最先挑事兒,最後搬起指頭砸自己腳的花公子了。過想都白。

她忙搖頭,苦笑一記︰「沒,沒說什麼……」

雁雪立刻斂去臉上所有情緒,站穩身子,側過眸,往他身後看去,卻見他身後半個人都沒有,她不禁蹙眉。

他抬起頭,疑惑的看向雁雪,無害的眨了眨眼︰「你說……是我們的舊識?」他特地強調了「我們」兩個字。

她回過頭,茫然的看著兒子,不解的眨眼︰「嗯?」

「娘你說什麼?」小家伙將小腦袋湊過來,單純的小臉透著粉紅的光暈。

輕笑一記,她翻了個身,終于也閉上了眼楮,只是剛待熟睡,就突然感覺到後背上,某道灼熱尖刺的目光正對準自己。她眯著眼側首,隔著黑黑的空氣,她看到了最里面的那張床上,薄被里的人突然動了動。

最有可能的就是沐白,但是晴天非常確定他昨晚沒有出房。那麼還有誰?紅柔?

雁雪微微讓步,讓他自己看,宋暮白腳步優雅,面上輕笑未撤的走到擔架邊,順勢一看,便看到一張黝黑粗糙的男人臉,因為人已經死了,所以黝黑的皮膚漸漸有些古怪的青白。

紅柔眼眸微閃,湊到阿靈耳邊,小聲的問︰「你和她熟嗎?」

……雁雪俏臉一板,面無表情的盯著他。

不想看到宋暮白的還有小晴天,他小小的鼻子皺了皺,學著花一寒的樣子,也「啪」的一聲丟下筷子,小腦袋一扭,憤然的轉向旁邊……

似是看懂了她的不解,他笑著解釋︰「花公子與捕頭刑頭兒,還有婢子柔柔正在大堂爭持不休,余下的人也都圍著看戲,在下未看到姑娘與令郎,擔心兩位出事,便上樓來看看,只是沒想到會在這兒找到你們。」他的聲音溫柔似春,解釋得也有條不紊,顯然這房間里的腥臭氣息,對他並沒太大的影響。

為什麼會了解?

阿靈搖搖頭,也同樣小聲的回答︰「我來廣塢府找活計,阿爹就給我揣了幾十兩銀子傍身,我來雲添客棧本也是要住人字房的,可人字房住滿了,我的銀子又舍不得住地字房,剛巧就遇到了鐘姑娘,鐘姑娘說與我合住,我們一人出一半的錢,這才住進了這間地字二號房,不過同住的兩天,鐘姑娘都沒與我說話,我想她多半是不愛說話吧。」小丫頭沒什麼心機的笑笑,顯然就算人家對她再冷淡,她單純天真的也不會在意。

紅柔得意的插著腰肢,一臉輕蔑的盯著三樓臉色越來越黑的某個罪魁禍首,這個花一寒竟然瞎了眼的算計她家王爺,哼,簡直以卵擊石,他家王爺別的不會,最會的就是捉弄人和反捉弄人。王府里有多少下人三天兩頭的被王爺折騰得鼻青臉腫,斷手斷腳啊,甚至有幾個膽子小的還因此身心受創,揚言上吊自盡呢……

「姐妹嗎?」雁雪唇邊突然揚起一抹悠然,她邊往屋外走,邊回憶似的嘀咕道︰「家中倒是的確有兩位姐姐,若是沐公子感興趣,在下也可為公子牽個媒。」一想到那日京城天蠶酒樓,跟在方騫身邊的兩個女子,她水盈的眸子突然閃出一抹厲光。

這時,房門打開,就見那鐘姑娘懷里抱著自己的黑包袱,默默的走進來,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床,默默的爬上去,睡覺,蓋被子,而那黑包袱始終被她抱在懷里,像是深怕別人覬覦似的。

小家伙一愣,不懂娘為何這麼問,但他還是老實回答︰「花叔叔說那個沐白笑起來很陰險,還一副色迷迷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想對娘圖謀不軌,所以作為娘唯一的兒子,晴天昨晚可是幾乎不眠不休的監視著他,所以我可以對著燈火發誓,他昨晚絕對沒有出房間。」頓了一下,他又不解的望著娘親︰「可是娘也懷疑他嗎?剛才不是花叔叔看那個沐白不順眼,故意陷害他的嗎?」

她艱難的別開眼楮,卻見花一寒已經發現了她,小孩子似的跑過來,拉著她的袖子,可憐兮兮的說︰「你剛才也不幫我,自個兒跑哪兒去了?」

輕笑著收回手指,他眼底的玩味加深了︰「有兒子真好啊,看來沐某也該早日成家立室了,不知沈姑娘家中可有姐妹介紹與在下?相信姑娘的姐妹,必定與姑娘一樣玲瓏剔透,蕙質蘭心。」

不對,昨晚她試探了幾句,那個紅柔明顯很怕自己,而且她起床關窗之前,她非常確定紅柔已經睡死過去了,到她回到房間,一切也沒什麼不同。

「額,哦……」雁雪猛地回神,拔起身子,快步跟著走出房間。

花一寒武功雖不算頂尖,倒也是上乘,而紅柔無論內力還是外功,都只算普通的三腳貓手段,若兩人真的打起來,花一寒只怕動根手指頭都能將紅柔捏死,該保護的是紅柔才對吧。

雁雪歪著頭,輕輕點點︰「沒印象?」

雁雪與晴天憋著笑同時背過身去,可輕聳不停的肩膀瞎子也知道她們在干嘛。

而正在她中樞神經因此衰弱不堪時,那大小姐發現了她,她以為那大小姐會惱羞成怒,將她掃地出門,卻不想她竟然兩眼放光的拉著她的手,喋喋不休的跟她講解男人跟男人戀愛的美好,什麼攻,什麼受,亂七八糟的一大堆,更是從早上九點,足足講到晚上十二點,後來,還是她忍無可忍,用手刀直接把那位大小姐劈暈過去,才終于耳根清淨,世界太平的。

話總不能說太白了。雁雪不再吭聲,正好這時也有衙差過來找她問話,她立刻滿心歡喜的無限配合,腳邊的小晴天狐疑的看著自家娘親那隱晦不明的面部表情,心底的疑惑越來越大了,娘親,這到底是怎麼了?

可是這麼大的動靜,怎會沒人听見呢?難道死者是個啞巴?

「咳咳……」被自己的想法嚇到,她急忙咳嗽了兩聲,眼楮卻還是探索似的在樓下兩個男人之間游走。

眉心一蹙,冷不丁的她像又想到了什麼,一偏頭,她迅速盯著兒子問︰「你確定昨晚沐白沒出過房間?」

三樓,雁雪與晴天聳肩的弧度越發劇烈,兩張原本白皙潔淨的臉龐因為憋得辛苦,所以也漲得通紅……可盡管如此,兩人還是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就算憋死也不能笑出聲來……須知,花一寒這人的小氣程度已經到達了他們無法直視的巔峰狀態了,他們可不敢隨便招惹這人,這一路上,他們還非常需要這位倒貼上來的車夫外加移動金庫呢……「對冤大頭必須好一點!」這是他們時刻謹記的至理名言。

為什麼偏偏是那個時辰?若非那鬼魅男子是故意引走她?憑她對血氣的敏感程度,若同層樓里有人被殺,她必定能第一時間察覺。所以,昨晚那人,真的是故意引開她的嗎?

花一寒頓時像找到知音似的,毫不客氣的大笑一聲,對著相見恨晚的知己熱情洋溢的問道︰「小晴天也看出了這小白臉就是個人面獸心的衣冠禽獸?」

搖搖頭,某女茫然無辜的迎視著自家兒子那明顯鄙夷的視線……

哎,這是何苦呢?男人何苦為難男人?

一旁的花一寒一見到今生最大的仇人,立刻像斗雞似的,全身汗毛直豎,他「啪」的一聲扔下筷子,恨恨的別過頭,一點也不想看到那張讓人討厭惡心的娘娘腔臉。

「姑娘無須妄自菲薄,是龍是蛇,沐某還是有點眼力的,倒是令郎不過孩童,讓他來這樣的環境,不覺不適嗎?」

雁雪不語,沉默的端起茶杯,喝著茶……

她又想起了前世那個大小姐曾用過于熱烈激動的表情,很隆重的跟她說過一句話——每個正常的女人,腦內都住著一個腐宅因子,所謂,意婬無罪,YY有理。

「娘,娘……」耳畔的清脆的童聲將她那不知飄到哪個領域的思緒拉了回來。

頓時,一股沒由來的涼意,從腳底猛地竄上她的中樞神經,那種被人在暗地里窺視的感覺,讓她心神微顫,她並沒有發現四周有人監視她,但是……其實她一直都在被監視著嗎?被那個像鬼一樣的男人!

今天阿靈拉著紅柔在房里用餐,因此這會兒只有他一個人。而四周的桌子也都坐滿了人,倒只剩他們這兒還有空位置……

還有……她仰頭看了全房間里四處可見的血漬……按照她的估計,應該是凶手進屋,死者雖想逃,卻無法逃出房間,只好在屋內被凶手肆亂追砍,這樣就能解釋為何房間里有這麼多血印了,桌子上,牆上,地上,床上,窗欄邊,還有門把上,血印,手印,血漬,全都有……

恐懼感佔據了心靈,她猛一起身,往後倒退了好幾步,秀絕的臉龐因為那藏在黑暗中未知的眼楮,而越發慘白……

小晴天見同盟勇敢的打了頭陣,他也立刻不落人後的加以助陣︰「就是啊,沐叔叔也要考慮一下別人的想法嘛,不要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問題,這樣坐井觀天,跟井底之蛙又有什麼區別?而且這里又不是你的少爺府,想擺大少爺的派頭,想找人迎合你,附和你,可以啊……付錢唄。」

雁雪不用回頭就知道說這麼欠扁的話的人是誰,她眉目淡然,表情卻非常難看。

宋暮白看著她有些不耐的神情,嘴角揚了揚,隨即面露無奈的再次看向躺在擔架上的那顆頭,俊眉擰了擰,過了好半晌,才恍然大悟的回首,試探性的問︰「他該不會是……客棧內的小二吧?」

宋暮白笑得歡快,儒雅淡然的表情看來風度翩翩︰「沈姑娘非要強調他乃你我舊識,可你我分明昨日才識,非謂舊,不過也就這兩天的事,若不是這間客棧的小二,那沐某當真猜不出了。」

不過從雁雪這個角度,倒是可以看清那五大三粗的刑頭兒看著容貌俊逸,欣長美貌的花一寒時的縱容神情,也可看清,咱們武功高強的天下第一神盜花公子,卻因為有衙門的人在場,唯有忍氣吞聲,被個女人指著鼻子罵的憋屈表情。

「好吧。」小晴天嘆了口氣,蹲子,支著小下巴,嘟嘟噥噥的道︰「雖然知道人老了記性會變不好,但是娘你也太沒良心了,明明是你發火把人家的山寨滅了,一口氣殺了人家十幾個弟兄,卻連人家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簡直太冷血了,難怪舅舅說你是天底下最無情無義的女人,果然舅舅很有先見之明……」小家伙還在喋喋不休,嘀嘀咕咕的抱怨不停。

小晴天本閑暇的看著兩人的一來二往,可突然,卻听到對方口里對自己的輕視之示,小小的身子驀地往前一站,昂首挺胸,揣緊了小拳頭,滿臉肅然的道︰「叔叔你既然承認我娘是龍,那龍生龍子,我又怎麼算是普通孩童呢?叔叔下次說話前請考慮清楚自己是否前後矛盾,別讓我一介孩童來提醒你,真麻煩。」說著,小家伙拋去一個鄙夷的眼神,回頭牽著娘親的手,甜糯的喊道︰「娘,這里有髒東西,晴天不喜歡,我們出去吧。」

雁雪撇嘴,訕訕的收回手,索性轉而牽起兒子,大搖大擺的走進早已無人看守的天字七號房里。

而現在,看到樓下的刑頭兒和花一寒那樣的神情動作,她腦中竟然第一時間躍出兩個詞語——忠犬攻、傲嬌受……

笑了一下,她也扯出一絲輕薄的笑靨,隨意的道︰「不識就算了,也怕是小女子認錯了人,不過公子倒是好膽識,乍看這麼凶暴的尸體,竟然一點不適都沒有,普通的公子哥,也少有閣下這般的大氣度。」

雁雪沒有回答,只是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緊緊鎖著擔架上那顆單獨的腦袋,這個人在南衛坡混日子,怎麼跑到廣塢府來了?還有他又為什麼會被人以這樣的方式殺死?仇家嗎?還是以前被他打劫過的人?

他微笑︰「可是我與沈姑娘,不是昨日才相識嗎?何來舊識?」

她需要記得什麼?

阿靈笑嘻嘻的彎了唇,又拉扯著紅柔說了好半晌的話,而雁雪始終沉默不語,淡笑的看著兩人,臉上的表情卻算不得親厚。

小家伙縮回腦袋,跳下床榻,邊往門外走,邊說︰「剛才衙差讓咱們下樓,應該是要查問了吧,不過這廣塢府的衙門處事好馬虎,那刑頭兒連尸體都沒看,仵作也沒來,連凶案房都沒進去,就拉著人問話,這樣查案,能查得到才有鬼……」小家伙一邊鄙夷,嘟嘟囔囔的抱怨個不停。一回頭,卻看到自家娘親還像尊佛似的坐在床便,他耷拉下肩,加大了音量有喊了聲︰「娘,走了啦……」

等等,那個時間……不是她與那鬼魅男子在庭院糾纏的時間嗎?

房間里,小晴天皺著眉頭,端著娘親的手腕認真的把著脈,確定娘親脈息平穩,又模模她的額頭,確定她不燒不燙,這才松了口氣,爬下床邊到桌邊倒茶,邊嘟噥著說︰「娘昨晚一定踢被子了,哎,沒晴天照看著,你要怎麼活下去啊,真是讓人傷腦筋女人……」

為什麼?

唔……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三角戀?

「呵呵,沐公子謬贊,咱們鄉野之人,什麼沒見過,過的都是泥泥土土的髒亂日子,更惡心的東西都看過,何怕如此。」

看著那對幼稚的一大一小,雁雪額前冒出六條黑線……她同情的回頭,想以眼神安慰一下這位莫名其妙過來打個招呼,卻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倒霉蛋同志,可一回頭,卻見他仍舊一臉笑意盈盈的看著她,似乎一點也不介意被人家當著面公然辱罵。

可是,那人又是如何確定,她會阻礙到他們的殺人行動?她來廣塢府不過一天,並且以前也從未來過,那個男人,那個渾身冰冷如鬼如魅男人,卻好像很了解她的本性似的?

雁雪躺在床上,房間里另外兩道呼吸聲已經均勻了,想來那鐘姑娘與阿靈已經睡熟了,至于紅柔……哎,不等她先睡著,紅柔只怕是不會放心睡的吧。

那阿靈倒是好客熱情,一張不算白皙的小黑臉嵌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看來輕巧又精靈,倒是符合她的名字。

沒管兒子的嘀嘀咕咕,雁雪現在滿腦子都是曾經看過的那些婬色漫畫的畫面,當然,她又想到了昨天花一寒與沐白爭吵時的場面,還有今天兩人的對峙互動,她純潔的小心肝竟然突然狂跳不已……

雁雪點頭,默然的喃喃自語︰「嗯,沒準兒我真的中邪了。」

「舊識?」宋暮白笑得依舊慵懶輕淡,可眉宇間,卻帶著些不解。

晴天一撇嘴,不再吭聲。

可雁雪卻捕捉到了重點……山寨?嗯,她想起來了,她幾個月前完成上任任務,回京途中好像因為心情不好,是滅了個山寨,這就是那個山寨的老大嗎?

看著這樣兩個男人,雁雪突然沉默了,她記得上一世,在刺殺某個守衛嚴密,保鏢眾多政要高官時,為了接近那位高官,她便喬裝成保姆,混進高官的家里,當了整整一個月的下人,而那一整個月的時間里,她看到最多的就是那個高官的女兒,那位大小姐好像是個高中生,性子很陰郁,整天抱著不同的漫畫小說走來走去,嘴角還總掛著詭異陰森的笑。

等衙差初步了解完了這個案子,已經是晚上酉時了,刑頭兒臨走前果然不負眾望的頒布了一條規令「破案之前,或是排除嫌疑之前,誰也不許離開雲添客棧。」最後再拋下一句「三樓查封,三樓所有住客搬到另外兩層樓」說完,這才終于走了。

但是刑頭兒又要怎麼辦?

好幼稚……

「沈姐姐和柔姐姐都是京城來的啊?京城是什麼樣?我阿爹說,京城的人,地上掉了一兩銀子都不會彎腰撿,真的這麼富貴嗎?」阿靈眼神發亮,帶著些鄉音的嗓音卻不覺得難听,反而給人一種踏實淳樸的感覺。

「沈姑娘今日心情不錯嘛。」悠淡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他?你認得?」

「沈姑娘,當心。」宋暮白紳士友好的扶好她略顯狼狽的身子,他看著她,輕笑著環視房間一圈,才說︰「姑娘可真大膽,這樣的房間也敢進。」

清亮的水眸微微眯起,再松開,眨了一下,又眯起……嗯?她怎麼覺得,這人好眼熟?

雁雪銳利的視線橫射在他笑得謙和有禮的臉上,這個男人故意不認,分明是害怕被懷疑,人死了,還死成這幅德行,在這種滿間客棧人人都有可能是凶手的時候,誰說認識死者,都無疑是自掘墳墓,只是現在房間只有他們三人,他卻還是如此提防她,看來,這男人的警惕心也不低。

「娘,你不舒服我們回房休息吧。」小家伙心疼的拉拉娘親的手臂,嘟著小嘴,滿臉擔心的說。

雁雪忙擺擺手,狼狽的咽了口唾沫︰「不用了,只是嗓子有點癢,咳兩下就好了,我們先回房了。」說完,拉著兒子的手,幾乎是飛奔的逃回房間。

「可惜沐某福薄,至今膝下猶虛。」說完,他又上前兩步,溫厚的大手應該是想拍拍晴天的小腦袋,可手掌未至,就見小家伙陰狠的視線由下而上射過來,那視線,不再是方才的輕蔑,也不是昨日的嚴肅,卻是另一種,類似于警告,可包圍在那警示眼神里的,卻是濃濃的殺氣。

「一寒兄弟你也消消氣吧……」刑頭兒寬厚的大手拍在花一寒的肩上,看似的豪邁不羈的兄弟接觸,在雁雪眼里,卻突然變了色。

「不行。」

紅柔嗔著點了點阿靈的額間,笑著說︰「你和我妹妹真像,我家俏兒也是你這樣,對誰都笑著一張臉,好得不得了,不過……」她話未說完,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臉色沉重了起來。

樓下的宋暮白似乎還覺得震懾得不夠,他再次展開一個溫柔和順,翩翩俊美的笑臉,對著邢大頭兒恍悟般的道︰「對了,刑頭兒,其實昨晚在下是與花公子一同進入天字七號房的,刑頭兒不問因由,不查虛實,便下令扣押在下,公正不阿的態度,實在令在下佩服佩服,既然刑頭兒如此公正,自然也會一視同仁吧,所以……」他溫順的眸子轉了轉,仰頭對著三樓上神色青黑的某人親切的喚道︰「花公子,咱們一起去衙門吧,來行匆匆,刑頭兒好像就帶了一副鐐銬,我這人也不小氣,索性就咱們一人戴一只手,別客氣,下來啊……」看他那招手的那姿態,真可謂是熱情洋溢,和藹好客啊。

一進房間,腥臭黏膩的氣味便鑽入鼻息,雁雪不舒服的揉了揉鼻子,環視屋內一圈,腦中幻想著昨晚戰況的慘烈性。

那麼到底誰是凶手?依照血液的凝固程度,與尸體的僵硬程度來看,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是昨晚的子時到丑時……

出了房間,走廊空無一人,她又往樓下看去,便見樓下大堂熱鬧非凡,花一寒站在人群中,炸毛似的跟沐白的丫鬟紅柔吵得不可開交,而那刑頭兒就拼命的勸架,眼神動作上,都可看出他對花一寒的保護,像是怕那紅柔會動手傷了花一寒。

如果死的這人真的是那個山寨的頭頭,那麼沐白應該也認識他,畢竟被一群人大白天搶劫,這樣的經歷,是人應該都會記得賊頭的模樣吧。

她敏銳的眼神又在阿靈與紅柔的床上掃過一圈,發現兩人皆已經睡熟了,她嘴角登時勾勒出一道詭異的弧度,看來這個鐘姑娘,有問題呢。

晴天嘆了口氣,伸手又模了模娘親的額頭,確定她真的沒有發燒,才一臉懊惱的問︰「娘你到底怎麼了?神情怪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中邪了。」

如果是刑頭兒和花一寒一對,唔,的確有點浪費,但是如果是沐白與花一寒,那個畫面,應該就不錯了,她穿到古代後,偶爾無聊打發時間看的那些話本小說里也有寫,一對男女在一起之前,通常都會是斗氣冤家,但是最後往往能攜手並肩,手拉手一起開創美好的新生活。

「影響?」花一寒擰擰眉,不解的問︰「什麼影響?」

雁雪眼神微動,成功的捕捉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玩味,她眸光驟然變冷,聲色也低涼了些,提防的道︰「沐公子若有兒子,必然也不遑多讓。」

凝了凝眉,她又從袖中抽出剛剛順手牽羊,在花一寒身上模走的扇子,捏著扇尾,用扇頭輕輕將死者偏到一邊的腦袋轉過來……黑發遮住了死者的臉,她便不客氣的用扇子,將那些礙眼的黑發挑開,終于,看清了此人的臉……

雁雪倒是笑了起來,只是一張原本就秀瑯明媚的臉上,卻露出幾分凌厲︰「說到這兒,沐公子可能還不知道,死的這位,可是咱們的舊識。」

雖說刑頭兒走了,可三樓樓梯拐角守著兩個衙差,雲添客棧大門守著兩個衙差,後門又守著兩個,總之,這間客棧被守了很多衙差,他們徹底被與世隔絕了。

雁雪嘆了口氣,憂傷的想著,要用什麼說服她,一個被砍成七塊的男人,還需要解剖?

男男的意識越加清晰,雁雪突然回神,干澀的眨巴眨巴眼楮,腦中某根神經徹底斷裂了……哎,她怎麼,怎麼會想這些東西?

「我可以坐下嗎?」他謙和有禮的笑問。

總之,據她專業目測,能扳倒他家王爺的人,根本還沒在世上出生,所以,這花一寒根本是在自討苦吃。

鐘姑娘的床……

「娘,你看……」兒子興奮的聲音引回了雁雪思索的心緒,她轉頭一看,就看到牆角邊,堆著一堆惡心巴拉,血糊狀的黏條物。「那是腸子耶,人的腸子耶……」稚女敕的童音里是濃濃的激動,小家伙眼底的藍光也更深了。

雁雪額前冒出三條黑線,她蔑了兒子一眼,轉頭一邊研究房間內的血印,一邊走向放置尸體的擔架。

等到全部的人都問完話了,那刑頭兒方才帶著人上樓去案發現場,而萬眾矚目的仵作大人,也是在吃過午飯,才終于姍姍來遲了。

她這麼一說,紅柔和阿靈又同時看向睡在最里面那張床,背對著她們,將自己裹得只露半顆腦袋的女子,兩人沒什麼意見,點了點頭,便各自回床睡覺了。

記得有一天她因為實在好奇,就偷看了那些漫畫小說的內容,這一看,她頓時腦神經轟炸了,那些漫畫畫里竟然全都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那檔子事……而那些小說的內容,也都是關于男男的……

……

「啊?真的,怎麼看出來了?他又做了什麼喪心病狂,惡貫滿盈的事?」花一寒顯然對沐白的惡事非常感興趣,立刻小步子 到晴天身邊,一大一小開始竊竊私語。

最後三個字,他說得格外響亮。

「噗……」雁雪一口茶,瞬間噴了。心里卻隱約想著——果然是她的兒子,果然是她親生了,果然他們的遺傳因子是相連的,她沈雁雪優秀的DNA,終于徹底被延續了……

ps︰終于碼完了第二更,虛月兌了,看在阿畫這麼辛苦,大家留言吧,推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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