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看著下面綿延的火炬與喧鬧的吼罵聲,阿靈淡淡的回眸,那張略黑,卻靈動非常的小臉上,露出一個無奈的笑意,側首,看著身後一襲黑衣,面沉入潭的少年,狠狠的撇了撇嘴︰「臣,你真的是來支援我的嗎?」
「嗯。」黑衣少年淡淡的應了聲,卻臉色未動,神情平穩得仿佛一縷清風,因為置身其外,所以無動于衷。
「可你剛才並沒有進去救我,是我自己跑出來的。」斥責的眼神深深的掃了過去︰「我要回去跟老大投訴,說你未盡職責,說你消極怠工,說你對我的的生死不聞不問,不理不睬,說你拋妻棄子,始亂終棄……反正我要盡量的黑你,讓老大討厭你,最好一時氣憤,將你丟到某個深山老林,看著你快樂的當豺狼的晚餐,最後被分尸,被啃食得連碎渣都不留……嗯,我一定要這麼做,一定這麼做,所以,如果你不想淪落到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下場的話,你可以求我,求我高抬貴手,放你一馬,我也會考慮看看,所以,你要不要求我?」嘰嘰咕咕了一大堆後,阿靈頂著充滿靈氣的大眼眸,滿存期翼的望著眼前這張千年不變冰山臉,小心肝撲騰撲騰跳個不停。
臣眼神閃了一下,又盡快恢復,眸意平靜的掃了阿靈一眼,看著她那瞬間黯淡的憂慮側臉,到了嘴邊的話,卻說不出口。
又被歧視了……
「沒事。」她低低挽唇,對兒子安慰一笑。她現在的反應應該是暈船,上世的她沒這矯情的毛病,看來是以前的沈雁雪帶的秧子,六年來她很少出國,即便去過兩次東天國,也是走的東邊的陸路,倒是不知道這具身子竟還帶著這樣的毛病。
如今再看鐘若的神色,她更加肯定了,因此直接說出她更深的推論︰「那個人用什麼方式打動你們的,我不想知道,但是我卻可以告訴你,張老大之所以死,全是因為你這個女人的任之縱之。」
分尸案已經破了,雖然凶手還在逃逸當中……但是也無損雲添客棧這群莫名其妙被關了兩天的倒霉蛋,終于可以重見天日的歡快心情。
不過,她並不太喜歡沐白,所以,她還是覺得最初的三人行比較合適。
裹著厚厚的兔毛皮裘,頂著小雪,雁雪淒慘的到了個噴嚏,然後模模鼻子,快速往客棧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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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猜。」就著爐火,搓著如蔥似的手指,到感覺到指尖有些暖意了,她面色才紓緩起來。
花一寒僅剩的理智瞬間崩塌,他撐起身子,激動的往前傾了傾︰「你說雲添客棧那個殺人凶手阿靈?她是風華四妓其中之一?」
小晴天莫名其妙的被娘一陣罵,不高興的嘟噥著小嘴,可眼珠子轉了兩圈,他又喜滋滋的追上去︰「娘,你猜我今天看到誰了?」
鐘若無法說話,只能依依呀呀的表示自己的憤怒,手中的拳頭越捏越緊,此刻的她,即便被人踩在腳下,卻也沒想過伏小做底,她血液里的骨氣不是白流的,她可以對任何人人數,卻不可能對自己今生最大的仇人認輸,就算死在她手里,她也不會認輸。
雁雪身形穩健,僅是腳尖一晃,就輕松的避過她的攻擊。這個舉動讓鐘若更加氣惱了,她捏緊拳頭,再次撲上去,她打一次,雁雪避一次,到鐘若累了,喘著粗氣支著膝蓋,仰頭看著那張秀絕清淡的可恨臉龐,狠狠的咬了咬牙。
雁雪自認自己的輕功了得,跟蹤阿靈的時候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可是如今想來,那阿靈的功夫恐怕也不弱,至少發覺她的跟蹤還是沒問題的,但是她全程無異,顯然,這跟她所說的「測試」二字有關,這場分尸案,本就是那個如鬼魅般的男人對自己的試探,雖然她仍舊不知道對方想試探她什麼。
「所以……他人呢?」她臉上的表情並未松懈,如鷹般的眸子定定的盯著兒子,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她的聲音不重,可話里的意思卻讓人幾乎喘息不動。鐘若一雙陰霾的眼神如毒蛇般蕭冷陰森,仿佛想將她生吞活剝。
北江國與南寧最大的不同就是,這里比較冷,南寧國的京城,在十月份還不算太寒,可是北江國竟然已經下雪了,雁雪陰霾的咬牙,這悲催的人生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啊啊啊???
「呵。」輕笑一聲,狹促的笑意中帶著點點冷漠︰「你根本不認識我,為何恨我?」
不知是不是錯覺,雁雪竟覺得自己好像又聞到了那冰雪蓮的香氣,淡淡薄薄,充滿了將世間一切凍結的魄力與妖嬈,明明並不是什麼出眾的香味,卻讓她仿佛刻進了大腦,想忘也忘不了……
其實「風華四妓」之名,花一寒與晴天都是听過的,花一寒听過乃是因為他雖為神盜,卻更愛盜花,對美麗的女子,總是心生向往,所以曾今,那只在傳聞中窺听過的「風華四妓」也是他瘋狂追尋的存在,因此如今乍听到有人提起,他自然怔忡中,又帶了點對遺憾的向往。
房間里越發安靜,見紅柔一走,鐘若終于憋不住,她丟下包袱,幾步走到雁雪面前,想也沒想,伸手就朝她推……
沐白悠閑的在旁看著,唇邊的笑意始終不減︰「在下前往北江國,若是同路,自是可以送三位一程的,因此,也無需勞煩刑頭兒的官車,轉來轉去不是麻煩麼。」嘴上說是勞煩,可他看那破爛官車時的表情,分明是不屑,是輕蔑。
鐘若一愣,可因為無法說話,只能依依呀呀的發出獸類的咆哮,眼中烈火猛簇,她發了瘋似的再次向雁雪撲去。
臣沒再廢話,只是徑直平直不起伏的詢問︰「你告訴她了?」
看著兒子那副春心蕩漾,初戀成災的模樣,雁雪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心里有些別扭,又有些愉快的想著——其實,是男孩子,也可以娶的。咳咳,她是沒有同性戀歧視的,她是尊重人權的好市民來著。
除了最後一個有點看不懂,其余的雁雪倒是都看懂了。
宋暮白淺淺一笑,不慌不忙的放下茶杯,溫潤的眼神落到貼靠在娘親身邊,短短小小的小蘿卜頭身上,眨眨眼問︰「小孩子也可以听嗎?」
臣神色沉穩,可不知是不是錯覺,阿靈竟從他千年不變的冰塊臉上看到了一絲恐懼,須臾半晌,才听他聲色依舊平板的說︰「他會瘋,不過,瘋過之後,即便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他也會找到那東西,因為那比他生命更重要。」
嘴角挽出一抹笑花,雁雪渾然不顧她渾身的暴戾之氣,繼續怡然自得道︰「忠言始終是比較逆耳的,讓我來告訴你你有多沒腦子。你的男人被一股怒氣掩住雙眼,你非但不勸他,還跟他一起瘋。好,你可能會說,滅寨之仇,不共戴天;可我問你,就你們兩人,一個三腳貓功夫的張老大,一個根本不通半點武藝的你,憑你們這樣子怎麼找我報仇?在我飯菜里下藥?綁架我兒子?呵,若這麼容易我就能被干掉,這麼多年,我早就不知死了幾千次了……」
「是啊,回來了,你這麼使勁做什麼?推我走嗎?」沒好氣的丟開兒子,她忙跑到爐子旁邊去熱手,心里卻悲憤的想著,做完這票買賣,老娘下輩子也不來北江國了。
走出客棧,門外一群人看來早已等候多時了,雁雪視線一一掃過︰正被刑頭兒以熊抱的姿勢萬分不舍,惺惺告別的花一寒;神色素然,靜候在自家少爺身旁的紅柔;藍衣翩翩,俊美溫潤,唇旁帶笑正看著她的沐白;最後……是斜眼睨著沐白,那凌厲的小眼神像是要在人家身上扎幾十個洞的小晴天。
她看到了什麼?告訴她,她看到了什麼?她看到了一個面癱到可恥的地步,雖然長得人模狗樣,卻面如死水,聲音平靜無波,無聲無息,就像個活死人一樣的黑衣少年,蒼天啊,大地啊,這樣的少年可以稱為可愛嗎?真的可以嗎?
的確,要論演技的話,這阿靈無疑都可以拿奧斯卡了,雁雪忍不住回憶,剛搬到地字二號房的時候,她根本沒覺得阿靈有什麼不對,只是那夜,那灼熱得幾乎快將她燒毀的視線,讓她發現了鐘若對自己的恨意,對鐘若生疑也是在那時,後來她又發現,若是在鐘若與阿靈兩人相處時,鐘若看阿靈的眼神很是懼怕,有了這個觀察,她才開始留意阿靈,因此才看到阿靈偷偷跑去衙門,塞了張紙條到刑頭兒房里,當天晚上,雲添客棧就上演了「鐘若埋凶器」這場戲碼。
「你說我?」雁雪挑了挑眉,額頭卻飄過一群烏鴉。
宋暮白悠然一笑,聲音不緊不慢︰「她叫阿靈,雖無如風的美艷傾城,卻人如其名,玲瓏剔透,靈巧精人。」
這個話題太過沉重,也太過禁忌,阿靈愣了一下立刻回神,轉瞬便又恢復了本色,露出純樸狗腿的小笑臉,拉著臣,她棄犬般殷切的問︰「臣,今日一別,不知何時相見,所以……你會想我吧?你會吧?你會吧?」
「好殘忍的女人。」沉默了數秒後,花一寒呲了呲牙,奇異的眼神不知為何瞄向一旁抱著兒子的秀絕女子,他能說那個如風,和他認識的某人,性格史無前例的相似嗎?可以嗎?可以嗎?
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女人,她平靜的說︰「恨我的人很多,我也向來不覺得多幾個,或者少幾個有什麼關系,我想如果我沒猜錯,你與張老大,從我出京城便開始跟蹤我了?呵呵,盡管你們很低調,盡管連我都沒發現你們,但是你們卻被別人發現了,並且,還被加以利用了。」
沒有理會兩人的思緒,宋暮白啄了一口茶,繼續說︰「錢塘望族林家,書香世家,百年府邸,世隔三代,終于出了個探花郎,正在一家人高高興興,皆大歡喜的大宴親朋時,京城傳來消息,探花郎瘋了,這人來未衣錦還鄉,災難就已經降臨,為何瘋了,外界眾說紛紜,可沐某不巧,听到的正是最完整,也是唯一正確的版本——三月衣錦歸故里,恰過新河余畔驚,水仙靈子引歸魂,萬中愁腸埋心里。」
簡而言之,這四個人,不過是借著青樓的平台,做的卻是輕看男人,蔑視男人,玩弄男人,糟踐男人的自在花樣,而這樣的四人,卻是那鬼魅男人手上的棋子,連性子最為狡黠聰慧的阿靈都甘之被利用,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雁雪笑得狂妄︰「是張老大恨我,所以你才恨我,唉,女人啊,永遠活在男人的意識里,男人想什麼,你就想什麼,這麼愚笨的物種,到底是怎麼生存至今了。」顯然,說話之人完全沒注意到,她自己其實也被歸納為那「不該存活至今的愚笨物種」一類。
雁雪腳步猛然一頓,沒什麼理由的回過頭,卻正好對上沐白狹促的笑眼。
「現在可以說了。」一手搭在兒子毛茸茸的發間,如撫模小狗般的輕撫著他,雁雪挑眉冷聲道。
嗯,這一排排站得整整齊齊的樣子,是……三人行,會變成五人行的意思嗎?
她一點也不會苟同,一點也不會……
「很恨我?」雁雪的聲音幽淡平靜,神態間卻帶著不可忽略的倨傲氣勢。
這種被動的迎接別人挑戰的感覺真的很不爽,她又不是白老鼠,但是若不迎戰又有什麼辦法呢?她至今連對方的幕後黑手是誰都不知道,就算想找對方算賬,都找不到人。
被喚作「臣」的黑衣少年眼都沒抬,眉也沒皺,只是平靜得近乎敘述別人的事般淡定的再次溢出兩個字︰「不好。」
紅柔的東西本就少,收好後,她起身看了看一左一右兩道緩慢的身影,默默的提著包袱,出了房間,回首時,她還特意闔上房門,她知道里面的兩人有話要說,盡管其中一個人根本開不了口……又想到了昨晚阿靈最後喚的那句「沈姐姐」,紅柔的眉蹙了起來,但卻又極快的恢復神色,轉身下樓。
宋元均沒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一邊,他額前的碎發蓋住晦澀不明的眼楮,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緩緩一笑,嘴角勾出一抹幸福的幅度。
比生命更重要嗎?
雁雪也很驚訝,那個阿靈長得黑黑土土的,就算有幾分靈性,卻怎麼也沒到流芳百世的地步吧?
若真要計較,害死吟歡的人,其實就是主子,但是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臣不會說,他也強迫自己不要那麼去想,主子的任何決定都是對的,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服從主子的安排,他存在的意義,就是听命,就是忠心,這是很久他就知道的事。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鐘若像是受了刺激,猛地從地上爬起來,野獸一般的再朝床上端坐的雁雪撲上去。
空氣里沉默了很久,最後,他還是猶豫的開了口,有些一語雙關的道︰「主子要從仇鈺身上拿東西,吟歡的死就必須是仇鈺做的,而唯一的理由,就是仇鈺發現了吟歡監視沈雁雪,所以一氣之下將她殺了……阿靈,要恨你就恨仇鈺吧。」吟歡的死亡真相相比主子要得到的東西,反而變得一點也不重要了,臣知道,為了達到目的,主子可以舍棄任何人,即便是跟在他身邊十幾年的吟歡。
「易容術?」花一寒砰出來一句,這江湖上會易容術的行家倒是不少,不過若要將人易容到傾國傾城,艷若桃李的地步,只怕倒不是那麼容易。
「嗯。」花一寒有些委屈的低下頭,馬車本來好好的卸在後槽里,可今天去領卻說不見了,客棧掌櫃立刻賠了不是,又賠了銀子,又說是這兩天亂,也沒人去打理後槽,越說越多,他听煩了也只好作罷,回頭他又立刻去市集的馬館想買輛新馬車,但不知是巧合還是倒霉,整個廣塢府唯二的兩間馬館竟都說沒貨。
「對啊,一般人應該說一陣就會詞窮吧。可是他……」紅柔神色復雜的仰頭,看了一眼趴在房門外喋喋不休的小蘿卜頭,頭皮頓時一陣發麻。這就是傳說中的殺人于無形嗎?
阿靈怔忡的抬起頭,看了臣一眼,腦子有些亂,卻又很快的理清思緒,末了,她淒然一笑,唇邊沾染了些苦澀︰「呵呵,是嗎?那我以後學著去恨仇鈺吧。」
而阿靈︰靈氣逼人,狡黠玲瓏,卻我行我素,最討厭道貌岸然的花心男子,就如那探花郎,一生平坦,養足了是個花心蘿卜,但因為世代書香,他亦不敢流連煙花,便總是偷偷模模的挑騙純樸稚女敕的鄉土丫頭,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因此也才有了瘋魔一生的下場。
眾人見他這副表情,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娘……」
之後宋暮白又說了另外兩妓的故事,雁雪也大致了解到,風華四妓,四人其名,如風︰萬種豐姿,妖冶美貌,卻心狠手辣,瑕疵必報。
宋暮白笑著將花一寒那白得晃眼的身子推開了些,淡淡的道︰「阿靈是四人中容貌最為普通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她的樣貌也最多變,或嬌俏,或冶艷,沈姑娘與她同房共寢,相信她的演技如何,你很清楚。一個殺人凶手,卻能扮成那樣淳樸善良的模樣,饒是見多識廣的在下,也被她唬了。」
「哇,娘好聰明,真的猜中了。」晴天猛地竄起來,稚女敕的臉龐因為興奮而紅撲撲的,像顆小隻果。
從廣塢府到萬石城,再經過陸路到達歷城邊境,竟水路三天,便能到北江國了,可一坐上船,雁雪便莫名的產生一種暈眩感,晴天立刻扶住他,卻發現娘親的手驚人的冰冷。
「唉。」阿靈懊惱一嘆,曲十三身邊的前任太子,仇鈺身邊的雲彎彎,沈雁雪身邊的吟歡,這三個「崇門」最後的繼承人身邊都安插了他們的眼線,可是到底那東西在三人中的誰手里?或者那東西根本不在崇門。或者,老大花了五六年的時間做這麼多事,根本就只是一場空。抿了抿唇,她有些不安的問︰「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那東西根本不在這三人手里,老大會怎麼樣?」
沒有暈過船的女人以為這些都是暈船的正常癥狀,但是很久之後她才知道,這根本不是暈船,明明是暈人……因為這具身體以前的主人的執念太重,所以她一上船,身體就本能的憶起某種刺入骨髓的濃烈恐懼感,就因為如此,倒霉魂穿者一次又一次的被船弄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她痛苦到幾乎抓狂暴走的地步。
不過……花這麼大的功夫試探她……那個男人到底想做什麼?他需要測試什麼?他對她有什麼企圖?或者,那個鬼魅一般的男人,現在就正在某個地方,用他那雙攝人魂魄的眼楮正監視著她嗎?
其實……那晚他們本可以趕得及救吟歡的,只是主子說「救了,反而會礙事」。所以,吟歡就這麼注定了要死。
說到這里,小晴天臉上的表情登時更燦爛了︰「是和一個很漂亮,很可愛,不太愛說話,有些害羞,有些內向的大哥哥一起來的,話說娘,我以前怎麼沒見過那個大哥哥,是師弟的家奴嗎?不過怎麼會這麼可愛,這麼漂亮,如果他是女孩子的話,我長大了一定要娶他,嗷嗷嗷,一定要,一定要……」
雁雪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突然,她素手一揚,「啪」的一聲,一巴掌扇在鐘若憤憤不平的臉頰上。
鬼魅男子試探過她一次,肯定還有第二次,她沒忘記阿靈走時所說的「通過第一關」五個字,如此,沐白特地跟她講風華四妓的故事,顯然是在暗示她,下一次的測試,有可能也由風華四妓的其中一人動手。
黑衣少年神色未動,幾乎連眼皮都沒掀一下,淡定的薄唇平靜無波的吐出兩個字︰「不要。」
雁雪輕嗤一聲︰「我本來也是猜猜而已,不過看你的表情,我想我猜對了。」其實,若說只靠猜的,倒也不盡然。只是為何死的人偏偏是張老大?這個問題雁雪一直沒想通,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有這番大膽的推論︰天山寨被她滅寨,整個山寨活著的人,只怕也就兩三個了,這麼大的仇,那張老大如是個膽小怕事,欺善怕惡的主兒,吃了虧也就咽了,可他偏偏竟是個有骨氣有硬氣的男人,因此尋門報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安靜的室內,三人各自有條不紊的收拾著自己的東西,空氣中靜得只有衣物翻動的聲音……
「喂,我還沒說完,臣,我的小臣臣啊……」幽怨的哭訴聲在這深夜的街頭緩緩飄蕩,下面還在挨家挨戶搜查凶手的衙差們齊齊背脊一涼,只感覺什麼陰森詭異之氣鑽進脖項。
「啊啊啊……」阿靈崩潰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就算真的不要,你也好歹露出一副「你以為老大會听你信口雌黃」的鄙夷表情嘛,或者是「千萬不要告我黑狀」的害怕表情啊,你這樣一層不變,動也不動的神仙神色,真的會讓我忍不住要失控了,寶貝啊,你知道我現在想什麼嗎?我就想把你撲到,然後一口一口的吃個干淨,臣,阿臣,小臣臣,今晚讓姐姐教你做人之道好不好?」
阿靈小哈巴似的在臣身邊轉來轉去,臉上的燦爛笑容一點也沒因為對方的轉移話題而怠慢半分,她仍舊樂得沒心沒肺,笑呵呵的說道︰「老大吩咐的事,我哪敢不照辦,莫名其妙的跑去殺一個人,莫名其妙的把人家舌頭割了,我這輩子莫名其妙做的事哪次不是受老大之命啊。」言下之意就是,撇開她家老大總是三不五時的不正常命令,她的人生其實一直在正常中度過。
一向看宋暮白不順眼的花一寒這次也難得的與敵人同氣連枝,只見他狠狠的點了點頭,臉上是猶如中毒般的青紫面色︰「我也沒見過說這麼多話,也不會結巴的孩子。」
熬過了悲慘交加的三天,帶著虛月兌的身子,他們終于著陸了,可是上了岸,感受著刺骨的涼風,與漫天的細雪,雁雪又凌亂了……
「嘶……」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想到這里,她若有所思的抬眸看向一襲藍袍,風度翩翩的沐白,這男人邀請他同行,又與他講白了阿靈的身份,他是在提醒她小心提防嗎?
臣沒再多言,安靜的氣氛又索繞住了兩人,沉吟半晌,臣又用他那平穩直述的聲音,傳達出主子的最新命令︰「盡快趕去京城,萬紫千紅樓出了意外,彎彎的臉有點問題,需要你盡快修補,還有,進了萬紫千紅樓就別出來了,跟在彎彎身邊,主子不希望再浪費時間了。」
「對了。」她突然想起來︰「那小子跟誰來的?」莫非是她的便宜師父?
沒理眾人的驚愕,他詭異的喉嚨里,低低的飄出三個字︰「替、死、鬼……」「他就在樓上啊,他說趕路累了想休息,娘,我覺得這次看到師弟,他比上次更可愛了,簡直可愛得讓人恨不得咬一口。」小家伙雙手捧心,一臉莫名興奮狀。
從一樓大廳,到二樓房間,那從近至遠,綿綿不息,生生不停,猶如魔鬼咒語般的聲音,讓餐桌上的五人同時抽搐不已,幾乎到了恨不得自己干脆抽死過去算了的地步了。
宋暮白溫潤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蒼白,掙扎了很久,他才若有所思的說︰「我從沒見過說這麼多話,也不會口渴的孩子。」
「大哥哥,你也一起坐嘛,站著多累啊,過來過來,挨著晴天一起坐,晴天給夾菜,你喜歡吃什麼,紅燒肉?竹筍雞?還是大雞腿?哎呀呀,其實雞腿是還不錯的啦,好吧,介于晴天這麼喜歡你,今天的兩只雞腿都給你吃了,你也不要客氣,快點吃快點吃,晴天平時最喜歡吃雞腿了,但是今天全部讓給你,誰讓大哥哥你長得這麼漂亮呢,這麼純情,這麼明媚,這麼陽光呢……哎呀呀,你臉色怎麼不好?怎麼發青了?生病了嗎?不要著急不要著急,晴天從小學醫,我來給你把脈,你放心好了,雖然晴天大多時候都是給毒蛇、蜘蛛,或者馬牛治病,但是我有時候也會給娘診診病,你看我娘活蹦亂跳,青春洋溢的樣子,這可都是我的功勞,哎哎呀呀,你不要害羞嘛,把手伸出來,男左女右,嘿嘿嘿,我覺得你還是伸右手比較好,誒,你怎麼往樓上走?大哥哥你別走啊,諱疾忌醫是不好的,好啦好啦,你真是任性,把人家引到房間要做什麼嘛,我可告訴你,晴天可是很專業的大夫,專業的大夫是不會跟病人產生超乎常理的感情的,不過如果你強迫的話,我還是可以勉為其難答應的,不過當務之急,你還是得讓我把把脈,誒,誒,你別關門啊,你開門啊,哎呀,乖嘛大哥哥,晴天不會給你針灸的,扎針很疼的,只是簡單的查查而已,所謂病向淺中醫啊……balalbalbalbalbal」
雁雪眼楮一眯︰「你師弟?」那個總是一臉陰霾,看了她就像看了殺父仇人,還總是歧視鄙視各種蔑視她身為女人的事實的……那個有爹生沒娘教的詭異小孩?
「……」淡定的黑衣少年看都沒看已經暴走的女子一眼,幽幽的架起輕功,咻一下,不見了。
不過,唉,說真的,其實若真要她選擇,她寧願這樣一次次的被人從後偷襲,也好過去面對那個比鬼還恐怖的男人,那個男人,至今在她心中還是一個觸踫不得的陰影,就算給她機會,她也不敢去找他。
女人啊,這就是愚蠢的女人啊……
「什麼?」她的聲音很平靜,但她自己卻知道,那表面的平靜,是裝出來的,但凡是青樓中人,無人沒听過「風華四妓」的名聲的,只是卻從未有人知道,那四個女人到底長什麼模樣,又或者,到底是否真有其人。
雁雪縴指一揚,在對方即將踫到自己之前,她快速的點了對方給的穴道,霎時,剛才還瘋狂如魔的女人立刻安靜了下來。
說完,她剛要轉身,卻听身後笑淡的聲音輕然傳來︰「沈姑娘可听過‘風華四妓’?」
臣無波無瀾的眸子盯著遠處某間燈火通明的客棧,又問︰「那她是什麼反應?」
嘖了一聲,雁雪似乎有點倦了,她俯頭看著那張被自己踩得有些變形的臉龐,終于大慈大悲的笑著收回了腳,再頭也不回的轉身坐到床榻上,嘴角那抹笑意,悠然而嫵媚。
這種被人踩在腳下的極大侮辱,鐘若胸腔的怒火更甚了,她想捶打那只踩著自己臉的腳,可剛抬起的手,就被上面的人霸道的揮開,她的手背,也登時紅了一片。
「你的故事呢?」花一寒靠在車壁,狹長的黑眸輕佻的盯著對面正品茗飲茶的藍袍男子。
扯扯衣衫上的褶皺,她從榻上站起,從袖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東西,丟在床上,轉身拿起自己的包袱,邊往門外走,邊輕描淡寫道︰「話已至此,我也不想與你糾纏了,穴道兩個時辰後自動解開,床上東西可能你會需要,若是不需要,扔了也沒關系。」說完,她不再多言,徑直拉門走出房間,再輕輕的將房門闔上,凝視著那緊閉的門扉,她幾可不聞的嘆了口氣。
沐白一笑︰「沐某就知道沈姑娘有興趣,姑娘可願听在下說幾段故事?相信在下,這幾段故事都很精彩,至于是否同路,呵,若然其中一方願意繞路,同不同路又有何慮?」
「沈姑娘,請上車。」沐白溫柔一笑,高大的身形微微一讓,露出後面一輛菲白如雲的寬大馬車,這個馬車比雁雪他們之前乘的馬車至少要大三四倍……可是,她似乎並沒有答應會與他同行吧?
雁雪挑挑眉,淡定的眸子瞥了一眼不遠處駕過來的破爛官車,登時臉全黑了。
「不見了?」眉梢一抬,她神色中卻露出一分凌厲。
呃……又瞥了一眼抱住花一寒就不打算松手,含淚抽泣,依依不舍的刑頭兒,雁雪猛地打了個寒戰,莫非……是六人行?
「反應啊……」阿靈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純真討好的笑容猛的一變,變得有些像是詭笑︰「嗯,很冷靜,很淡定,雖然我沒看到她當時的表情,但是隔著眾人,我卻沒感覺到她呼吸間的錯亂,她似乎早料到了這場陰謀不會太簡單……」頓了一下,她臉上突然閃過一絲不適︰「不過,雖然這女人很特別,我挺喜歡的,但是……因為她,害死了吟歡一條命,還是覺得不值。」
「哎呀,娘,猜嘛,猜嘛,猜中了我就把師弟剛剛送我的八寶石送給你,猜嘛猜嘛。」
一個時辰後,菲白馬車徹底行出廣塢府,而車內車外加起來,不意外的,總共五人。
尷尬的黑眸子微微揚起,看著對面臉色冰漠的女人,他抿了抿唇,說道︰「刑大哥答應用官府的馬車送我們,只是標了官印的馬車若私用,最多只能到鄰鄉,我們可以……到鄰鄉再買車。」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轉眸,她的眼底的冷淡明明白白︰「為何?」不是問句,只是拒絕。說完,輕緩的視線投向一邊好不容易打發了刑頭兒,正理著衣襟,梳著鬢發的花一寒。
小晴天翻了個白眼,索性鑽到娘親懷里,不甘心的閉上眼楮,裝睡覺。
而晴天听過,卻並非在萬紫千紅樓听到,而是在天蠶酒樓,在他路過舅舅房間時,听到里面不知是誰提起的。卻小還如。
在船上的三天,雁雪打從心底里覺得不安,心悸,又整日的吐啊吐,吐煩心了,她就趴在床上狠狠錘床,順帶咆哮抱怨︰「這破身子,你吐,你有本事吐死算了。」
雁雪未語,花一寒凝了凝神,也沒有開口。
而卿柳較為低調,只是不喜不愛,外柔內冷,喜愛冷眼旁觀,將別人的污穢人生當做笑料,必要時,她還會湊熱鬧的踩一腳,讓本就奄奄一息的人,更加痛不欲生。
雁雪沉默,看著沐白的眼神里是說不出的復雜,須臾,她才扯了扯唇,冰冷的吐道︰「不勞煩沐公子才是,咱們又不同路。」
又是那個東西……
躺在地上的鐘若原本怒火正盛的臉龐驟然變得淒厲慘白。
感受到莫名的視線驟然襲來,花一寒一愣,遲鈍的抬眸,霎時便對上一雙柔美得幾乎快擠出蜜的眸子,這雙眸子明明很美,明明在笑,可是不知為何,此刻的他卻只感到一股打從脊梁骨竄上來的毛骨悚然,輕咳一聲,他不自在的道︰「我們的馬車不見了。」
呵……生命,又何時重要過?
宋暮白揚唇,笑得突然有些燦爛︰「她沒有消失,她只是躲在一邊看戲,看她一手策劃的好戲。誰讓她剛到江西時,因為穿得內斂樸素,加之臉上又妝容未施,所以被那商賈斥了一句‘丑女’呢。因此為了告訴對方自己不是丑女,她用了最嚴厲的方法,讓對方終生謹記。」
臣仍舊波瀾不驚,平靜得就像這漆黑的夜,靜得那麼無塵污垢︰「不會。」還是兩個字,因為拒絕的話,一般只需要兩個字。
冷笑一聲,她又道︰「從張老大的愚恨,到你的縱容,再到被有心人看準時機的利用,你覺得這里面有我多少責任?最大的責任,根本就是你這個幫凶。」說完這句,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嚴厲︰「所以,你現在這麼恨我,根本只是為你為當初的所作所為後悔而找的借口,你將怒氣發泄到我身上,這樣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當你的受害者,畢竟你也丟了條舌頭,算起來我這個讓你們發狂的罪魁禍首卻毫發無傷,你自然又不服又不甘……」
晚膳時間,全員到齊,雁雪終于看到了兒子所謂的夢中情人,此刻她只有一句話想說——神啊,刺瞎她的眼楮吧。
「臣,你好絕情。」口里說絕情,但阿靈卻感覺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捧著一張靈氣充裕,純真善良的小臉蛋,花痴似的望著眼前的酷帥少年,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蹭……」她眼中的憤火登時更濃,若是眼刀能殺人,她相信她終于可以擁有能將上頭那人千刀萬剮的利器了。
宋暮白也不賣關子,當真徑直就說︰「風華四妓,成名多年,卻無人知道她們到底是誰,又到底長什麼樣子,那些傳說,就像子虛烏有一般,任人追逐,卻永遠模尋不到,沐某不才,雖未見全了四位曠世佳人,早年卻有幸窺得一位,只是不想一趟廣塢府之行,竟窺見了第二位。」說到這里,他柔順的眼神慢慢飄到摟著兒子,專心凝听的雁雪身上。
宋暮白側眸,捕捉到她臉上那抹難得的純真笑意,唇邊的弧度也因此加深︰「水仙靈,是靈是妖可不一定。話說新科探花郎的轎子路過新河,遇到了位女子要尋短見,探花郎心腸一熱就解救姑娘,不想最後落水的卻成了自己,上了河,看到那被自己所救的姑娘有雙漂亮靈動的眼楮,仿佛會說話般,攝人魂魄,勾人心智,讓他心動不已。因為過意不去,姑娘便招了探花郎回家歇息,僅僅三天,三天後,兩人已經互生情緒,到了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地步,探花郎對姑娘情深一片,允諾一回家稟明父母,立刻上門提親,讓姑娘等她,姑娘含淚送走情郎,卻在兩人惜別時,她偷走了探花郎的章印,皇上賜得章印等同官印,丟了便是掉腦袋的事,探花郎以為章印遺落在了姑娘家,連夜趕回去找,卻只見到空空一室,哪里還有姑娘半分身影……就在這時,橫梁猝然一塌,探花郎被埋在了屋頂下,被人救出來時,已經痴傻不分了。」
還有兩位,一個叫雲蟬,一個叫卿柳,雲蟬溫柔多變,最愛挑戰高難度,愛向王宮貴冑下手,將人的心勾了走,轉而又狠狠的將對方拋棄,听說有幾個世子,曾為她自尋短見,郁郁而終。
雁雪黑線……這個世界上,也就自己這個審美嚴重畸形,最喜歡恐怖、惡心、難看、詭異、陰森東西的兒子會覺得那個無禮又囂張,可恨又可惡的詭異小孩可愛了。
「不是。」宋暮白抿唇,目光投向因車路顛簸而不時晃動的車簾,眸色有些深沉︰「風華四妓之所以神秘莫測,不是因為她們模樣有多艷麗,多妖嬈,而是因為她們根本無臉,無臉者,千種姿態,萬種嫵媚,盡情施展,就如雪白的宣紙,喜歡什麼畫就畫什麼,若膩了,撕了重畫。」zVXC。
「不盡然。」宋暮白還是在笑,俊美無儔的臉龐在顛簸的車廂里,有些如夢似幻︰「七年前,江西六坊里出了位風姿卓越,猶如西施再現的姐兒,那姑娘自喚如風,凡是見過她的人,無一不備她艷絕無雙的才貌所深深折倒,江西有位富賈,看中了如風,不顧家中反對,硬是要將這千人枕過,萬人嘗過的美人兒娶回家做正房,不僅因此休了原房夫人,遣走原房子女,逼死自己雙親兄弟,最後甚至為了如風那天價的賣身契,而開始變賣家產,四處舉債,到他終于湊到了所有銀兩,以為終于可以與夢中人相伴一生時,如風卻消失了。就跟她的名字一樣,如風一陣的來,如風一陣的走……就在那商賈萬念俱灰時,緊隨而來的債主,將他逼得走投無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僅僅一個月,他的世界天翻地覆,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到最後,有人在荒林發現他的尸體,可尸體早已殘缺不全,顯然那是被野狗分尸後的結果……」說到這里,他菲薄的唇瓣突然微妙的揚了揚︰「呵,你們猜,那如風為何消失?」
鐘若不說話,只是死咬著牙。
「水仙靈嗎?」雁雪驀地嫣笑,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她倒很有興趣,畢竟,都穿越了,還有什麼不可能呢?
花一寒抽搐著嘴角,臉色越發青白︰「那姑娘她……」
阿靈做了個西施捧心的悲痛表情,含怨帶泣的仰頭看著黑衣少年,可愛的小臉上滿是受傷︰「嗚嗚嗚,你這個負心漢,我就知道你巴不得我快點走,然後你就可以帶著個狐狸精去左擁右抱逍遙人間了,嗷嗷,我要去告訴老大,你吃鍋望盆,你朝三暮四,我要去告狀,我要去告狀啊……」
地字二號房里,四人的房間里,此時只有三人。
似乎對再次激怒了她很高興,雁雪雙手環抱,有條不紊的輕松躲過一次又一次的攻擊,到最後,她似乎也累了,臉上終于露出了無聊的虛怠表情。一揮手,她直接將縴瘦的鐘若拍倒在地,不等對方爬起來,她蓮足一踏,污黑的鞋底,踩在地上女子漲紅的側臉上。
十一月,北江的天氣已經冷得家家戶戶生爐發炭了。
「娘,你回來了。」一進客棧大門,小流星似的小身子便猛地扎進她懷里,本就冷得發顫的她,差點一步不穩,撞翻在地。
雁雪一陣驚悚,心里不禁膽顫的回憶起兩年前晴天第一次見到這他師弟時的表情,那個表情,就像貓終于找到了自己一生夢寐以求的,最肥瘦合宜,最軟硬適中的老鼠,而現在……那只老鼠自由了,因為那只審美畸形的貓,找到了另一只更倒霉的老鼠,所以,他笑了,真心暢快淋灕,開心燦爛的笑了。
只是雁雪想問……你這個笑容,敢不敢不要這麼詭異?
ps︰本來打算寫一萬,不過還是寫了一萬二,親們,愛你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