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端坐身子,冷眼看著簾子撩起再放下,她眼中溫潤和氣,放下手爐,便起身相迎︰「雁雪,你總算是回來了。」說著,兩手便抓住了沈雁雪的柔荑,臉上的喜悅笑意越發深邃。
雁雪淡淡的打量著眼前的貴婦人,一身暗紅金絲線的絨裘裹得她雍容華貴,大氣金貴,一張酷似沈雲雪的臉龐精致非常,湊得近雖聞得她身上的明顯脂粉香,但香氣不重,倒不會讓人不舒服。
見沈雁雪不說話,劉氏狀似尷尬的收了收笑臉,退了一步,沖著身邊的丫頭道︰「下去吧。」
雁雪抿了抿唇,無視眾人越發憤恨的怒視,更無視沈熗那仿佛要將她抽筋剝皮的瞪目,只隨意的說出自己的見解︰「可能是更年期。」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不是小孩子,當然就是更年期啦,她是這麼理解的。
沈熗只覺得明明被冬靴包裹得暖暖的雙腳,此刻卻莫名的寒得站不穩,他腳下蹌踉,堪堪的跌倒在地,卻沒人扶他,坐在地上,他臉色青黑交錯,雙拳緊握,眼楮望著四下被沈雁雪震懾得半點不敢靠前的丫頭下人們,再扭頭看向門外一眾節節倒退的兵衛,他的心涼了,幾乎想也沒想,他便大聲吼道︰「我錯了,我錯了,放開她,求你放開她……」手自氏卻。
雁雪挑眉,輕淡的說︰「嗯,我看到了。」她眼楮又沒瞎,當然看到了。
這場戲本來很順利的盡在他們的掌握之中,發妻的惹火上身,自己的公正處決……若是沈雁雪辯駁一句,他便會以著「砌詞狡辯,諸多借口」的緣由徹底將她判個死刑,蓄意殺人,還弒的是當家主母,這罪過若是上了公堂,可是要斬首示眾的。到時候他只須故作寬宏的說一句「不想死就給我有多遠滾多遠」,那今日他便是大獲全勝,從此之後,這個三女兒也就再沒機會出現在他清明高潔的世界里了。
雁雪看他如此害怕,手里的力道又深了一分,而就是那一份,就如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劉氏終于腦袋一偏,暈倒了……
被方媽媽搖得回了神,沈熗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開口︰「沈雁雪,你不要沖動,有話好好說,你先放了你母親。」
所以,請按照正常套路走嗎?正常套路啊……
一群兵衛停在屋前的梯下,規規矩矩,等候主子吩咐。
雁雪也不多為難她,只帶著恣意的笑靨,狀似無聊的嘆息︰「哎,早乖乖的應了不就完了嗎?非要本小姐去趟管事房,又來這前院兒走一遭,今個兒我才第一次回來呢,若是往後天天如此,我可是會生氣的。還有……」她頓了一下,狹促的眼眸眯了起來︰「你家太太醒了,記得告訴她,下次,我不會手下留情了。就她那點不入流的三流功夫,我閉著眼楮也能讓她尸骨無存。」最後四個字,她說得格外柔和,只是那柔和中,卻嵌著讓人無法忽視的狂妄。
那兩個門衛的死相至今留在他的腦海里,一個全身發黑,肌膚潰爛,一個滿身是血,活生生被人拔下胳膊,死相猙獰可怖……無論如何,要他們這麼快的就去重蹈覆轍,的確要給他們點時間整理一下心情才行。
倒是小晴天有些受不了這靜謐的空間,他回過頭,對著身後的小紫詢問似的道︰「茶和糕點呢?」
沈熗雙拳緊握,自己這麼賣力的斥責對方,對方卻這麼軟綿綿的,這種感覺就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讓人哭笑不得。勉強撐起不滅的陰鷙,他怒哼一聲︰「縱子行凶不算大逆不道?對主母不敬不算大逆不道?」
那群丫頭們發誓,若不是顧忌到還有太太、老爺在場,她們會直接暈死過去,這個時候,這個被指控為凶手的小女圭女圭,不該用這麼散淡的口氣跟她們討論這個問題吧,他可是凶手,凶手,推太太到火爐的凶手啊,凶手就該有凶手的自覺,哭哭啼啼,吵吵鬧鬧,大呼冤枉,以死明志什麼的,這才是正常凶手應該做的事,尤其是被冤枉的「凶手」,更該哭天搶地,揚言六月飛霜,血濺三尺什麼的……
沈熗回頭,看著仍舊沒有半分動靜的沈雁雪,冷冷一哼︰「本想饒你一命,不想你出丑人前,既然你不願承在為父最後的恩情,那為父也不與你客氣了,庶女欺主母,反了天了,還有你弒殺府中兩名守衛,這事兒你別指望本相替你遮蓋,你敢做出弒母的孽事,本相便要告訴你什麼叫咎由自取,什麼又叫虎嘴拔牙。」凌厲的視線飽含了幾十年沉浮官場的銳利與精明,既然沈雁雪要與他硬踫硬,他會告訴她,這北江國,到底是他這個丞相大,還是她一區區庶女大。
雁雪沒說話,但涼薄的視線卻準確無誤的朝兒子掃去,只掃一眼,便收了回來。
小紫規規矩矩的站在最不起眼的小角落,其實她很想出列為三小姐求情,因為別人沒看到,但她看到了,明明就是太太自己吵著要抱小公子,但是應該是她笨手笨腳,手腳無力,所以抱起人後,自己反倒蹌踉了身子,撞到了火爐上,而小公子被她這麼堪堪一扔,沒扔出毛病已經算不錯了。可是老爺一進來,就說小公子要弒殺主母,又說三小姐縱子行凶,這不是歪曲事實嗎?最讓人氣憤的是,太太居然也默認了,太太明明是知道實情的,難道就是為了掩蓋自己手腳笨,身體虛的事實,就這麼污蔑三小姐和小公子嗎?太可氣了太可氣了。
小紫被瞪都莫名其妙,卻是有苦難說。
劉氏一愣,眼底的殺氣更甚了,這個野種竟敢挑釁她?
沈熗見此臉色開始難看,面子開始掛不住了,只得又喝一聲︰「本相的話你們沒听到嗎?還不進來將她帶走。」
「謝謝女乃女乃。」無視劉氏眼中的驚愕,小晴天還故意似的,甜膩膩的道了句謝,仿似真有多好的教養般。
「啊…………」丫頭們驚叫迭起,幾個膽子小的咚的一聲暈倒了。
雁雪縱橫江湖這麼多年,見過的人不少,自然對這些話里話外的諷刺門清兒得很,她也不做惱怒,只虛笑著道︰「這丫頭可不就是被些不要臉的賤蹄子欺辱了,要不也不會過來跟我,不過這倒也好……」頓了一下,她便側首看著那傻呆呆的小紫,冷聲道︰「小紫,往後跟著本小姐了,那些曾今欺辱過你的人,就一一給本小姐回敬過去,不折騰到她們斷手斷腳,別往外說是我的人。」
小晴天自作多情的想爬上娘親的膝蓋,卻被娘無情的一手揮開,小家伙不滿的嘟噥著嘴,心里想著娘果然還在生氣,舅舅說得沒錯,女人都是小氣的動物。默默的嘀咕一聲,他回過頭,也跟著輕描淡寫的說︰「是啊,如果我也想這位女乃女乃死的話,我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在她茶點里下毒,或者直接用秘制的毒針扎她一針,或者我會直接跳起來拔掉她的脖子,亦或者像對那個不听話的守門哥哥一樣,拔掉他的胳膊,讓他失血過多而死……不過……」她話至此處,一群嬌滴滴的小丫頭們,臉上的白已經轉成了青,就連嘴唇的都開始顫抖了。「不過我不會這麼做,你們看,我剛剛只是不小心殺了兩個不听話的下人而已,我娘到現在都不理我,所以我在心里默默的發誓,最近十天,我都不會殺人了,你們要相信我……」看著在場諸位,他用無比虔誠,無比純真的表情,真摯而充滿感情的承諾著。
眾人一听,臉色頓時一白。沈熗想到了大門外的場景,下人們想到了那些兵衛們戰戰兢兢的耳口相傳,一時間沒人再說話,只是一雙雙眼楮里卻隱約的透出了微弱寒蟬的恐懼。
她咽了口唾沫,沒空顧及三小姐眼底那抹復雜的光,只抖了抖脖子,怯怯的問︰「那個,可以選擇服毒嗎?我……怕疼。」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什麼的根本是扯淡,她還是想留個全尸,一直都想。
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如今這個畫面,赫然就像是身形嬌小的小晴天,不知什麼原因,突然伸手將當家主母推向火爐,而主母雖說身形高大,不該被個孩子推到,但恐怕是因為她心有不及,料不到這小孩子居然會偷襲她,因此身形不穩,就這麼活生生的撞上了燒得炙熱的爐沿,而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推個大人,也算是鼓足了力氣,因此將人推到後,他自己也就有些蹌踉了……
心底將雁雪又鄙視了一頓,看她的眼神也更不屑了。
小晴天撇嘴掙扎,小臉上露出一絲悲憤,猶豫了很久,他才弱弱的打著商量︰「十五天?」
他話音一落,隨行而來的小廝似早有準備般,立刻恭敬的頷首應承,然後轉身離去。
「原來如此。」小家伙理解的點點頭,轉首時,看著劉氏的目光帶著三分同情。
小紫詫異的望著三小姐的背影,眼底盡是懵然木訥,其實她想說,她身子沒那麼弱,站一站不會受涼的,而且就算受涼,睡一覺,喝點熱水也就好了,灑掃的丫頭還能怕院子的寒風?
在府門口時,他沒親眼看到沈雁雪殺人,事實上她似乎也的確沒動手,因此他輕敵了,他以為可以用一般的律條束縛她,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是他忘了對方竟敢在無數百姓的注視下,縱容兒子殺他兩個兩名守衛,她就不是個會遵循歷法的人,要用庶女、主母的身份捆住她不可能,要用自己用慣的那些明爭暗斗對付她也不可能,因為她才不管你心里想的什麼,只要一不如意,她便直接動手殺了你,就像她現在掐著發妻的脖子一樣,她生氣了,不高興了,所以,索性直接殺了你,就算之後真的要受律法處判,她也是和你同歸于盡,誰也佔不到便宜。zVXC。
如今看著孩子五六歲的模樣,算起來,沈雁雪懷孕的時間應該也就是那段時間左右,莫非……莫非還沒離府前她當真就與人苟且?把弄大了肚子?呵,當年她對外公布這位沈三小姐不顧廉恥,與人私奔,珠胎暗結,未料到竟是真的,看來這賤蹄子也跟她那不要臉的親娘一樣,是個人盡可夫的主,什麼男人都能跟。
沈雁雪黛眉輕佻,掃了一眼窩在沈熗懷里,對她露出一抹挑釁笑意的劉氏,無聊的別開眼,走到椅子邊坐下,依舊平和的道︰「你錯了,如果我真想她死,我不過瞬息的功夫便能讓她連吭個氣的功夫都沒有,事實上我不喜歡燒人,因為她會叫得很吵。」她討厭那種燒半天都燒不死的感覺,又不是熬湯,不需要文火慢熬。
似乎等的就是這個答案,雁雪倒不矯情,愉快的松開手,劉氏的身子霎時如斷了線的風箏,啪嗒一聲落在地上,旁邊方媽媽想上去查看,可礙于三小姐的威嚴卻愣是不敢動彈半分。
呵,正主來了,戲開始了。而沈熗則是背脊發涼的看著眼前這個掐著自己發妻脖子的女人,這真的是他的那個鵪鶉似的女兒嗎?這樣的氣場,這樣的手段,用一只手就將人掐得滿臉漲紅,喘息不動,他害怕了,是的,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就算是男人,也終究會害怕這種殺人于須臾之間的女人。
一語驚醒夢中人,沈熗嘴角一笑,听懂了發妻的暗示,便當即抬眸,對著外頭兵衛道︰「去首城府尹衙門,傳本相的話,就說本相府中有個蓄意殺人的凶手,讓府尹盡快派人過來。」
小晴天本無聊的抱著手中的手爐,淡定的看白戲,乍一听到娘親終于跟他說話了,他激動得差點熱淚盈眶,差點放鞭炮慶祝重生,連忙小雞啄米似的忙點頭︰「渴,渴……」
沈熗臉上的怒氣已經繃到了極限,一直保持著某個表情,其實很累,終于,忍無可忍,他也不再廢話,直接勃然大怒,重喝一聲︰「沈雁雪,你身為沈府的三小姐,卻做出這個大逆不道的事,念在父女一場,為父也不將你送官糾治,你只現在就滾出去,從今往後,你我父女之情,恩斷義絕。」
劉氏揚了揚唇,滿臉慈祥︰「心疼,心疼極了。」
眾人無語了,眾人凝噎了,是不是她錯過了什麼重點?只是她們覺得,現在不是討論這個時候吧……
不想到她這麼直接,劉氏愣了一瞬,便恢復了狀態,哭嗔著說︰「你這孩子怎麼說這種話,你從小喪母,娘待你猶如親子,你怎麼能如此污蔑娘對你的真心誠意?在娘眼里,雖說你不是娘親生的,可到底是我一手養大的,你從小乖巧,與你兩個姐姐不同,我雖說面上也你沒多大親厚,心眼里卻是真心心疼著你,如今你卻這番冷言,真是讓娘傷透了心……」說著說著,淚水擠得更多了。
早已驚愕過頭的方媽媽這才回過神來,立刻招呼著外頭的小丫頭們上來撲火。
沉吟了一下,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她沒再看小紫,只是徑直站起身來,渾身幾乎在霎時間包裹了一層讓人無法忽視的龐大氣流,她不顧所有人的詫異,一步一步的走向沈熗,沈熗雖說老謀深算,卻到底是個文官,乍見沈雁雪這麼恐怖的朝他走來,他也不禁慘白了臉色,倒是劉氏,眼底那抹凌厲雖是狠戾,卻並沒有懼怕。
就在這時,那邊的火似乎也滅了,一眾下人都松了口氣,卻齊齊眼含恨意的瞪著這母子二人,再看劉氏,撲到在夫君懷里是哭得一個梨花帶雨,得一個慘絕人寰。
此話一出,四周的眼神,又炙熱了三分,沈熗眼底的憤怒和譴責之意,也轟然沸騰。
這麼想著,她突然有了勇氣,只見她薄弱的身子慢慢渡向三小姐,在一群審視般的視線下,她臉上火紅發燙,默默的湊到三小姐身邊,俯下頭,貼著三小姐的耳畔,她聲音顫顫巍巍的說︰「要不,就說是我推的太太吧?」
沈熗不想再與沈雁雪母子糾纏,對著外頭便說︰「三小姐忤逆主母,罪大惡極,將她丟出去,從此本相與她再無父女之情,從今往後,沈府也再無三小姐一人。」
管事房的人效率還是很高的,不過半天功夫,便將整個雁芳嶺前前後後的打掃的干干淨淨,床單被褥什麼的都換得整整齊齊,這樣子,總算能住人了。
算計嗎?好吧,就看看她能做到什麼程度,不過可別讓她太失望了……
兵衛頭頭為難的扒拉著腳邊的纏繞物,想將他推開。而屋內沈熗一張精睿的老臉早已布滿青筋,而仍舊伏在她懷里的劉氏眼楮一眯,眼底劃過一絲殺氣,一雙美艷的眸子霎時便投向那邊坐的四平八穩的黛色身影,只是一眼掃過去,卻正巧對上對方那平靜無波,甚至還略帶輕漫的視線。
兵衛頭頭迎接著主子的怒氣,一咬牙,硬著頭皮將身後某個小嘍丟出去,吼著聲音命令︰「去將人帶出來。」
「我七年受苦,你應該也心疼我吧?」她又問。
雁雪側首,對著身後張口結舌,下巴都快落到地上的小紫吩咐︰「去命人端兩杯茶進來,再送點點心過來。」
說到這個,劉氏倒是想起來了,七年前的那夜,她特地安排了人玷污沈雁雪,不料卻讓中了迷春散的她跑了,雖不知她是怎麼逃掉的,但她卻記得,當時那群大漢說明了,他們還沒踫她的身子,人就給月兌了,因此可以確定的是,這孩子的爹不是那群漢子的中其中一個……
這個充滿蔑視的舉動,讓小晴天終于痛定思痛了,他閉上眼楮,豁出去了︰「二十天,二十天。娘,我二十天不會動我的針,不會傷人,連只螞蟻也不踩死,娘……你別生氣了,晴天真的知道錯了,晴天長大會好好孝敬娘的,會把所有的積蓄都交給娘,讓娘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娘……求你別生氣了。」看他委曲求全,卑鄙討好的模,雁雪仍及不置一詞,臉上的冰冷也毫無退卻。
來的路上他也揣測了幾種方法,心里嘀咕著發妻會怎麼做?畢竟沈雁雪揣著老太爺親賜的生玉環,若是太小的罪過,只怕將她趕不走,不過方才一撩開簾子,乍一看到發妻整個人不要命似的沖向那燒得火騰的爐子時,他也驚訝了,只是驚駭半分後,他便立刻回神,心底竊笑著,面上卻心急如焚,滿身怒氣的順勢演了下去,心里還想著,不錯,如果是「弒母殺親」這等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有違孝道的罪過,別說是庶女了,就是嫡女也該恩斷義絕,親情盡撤。
雁雪似乎還覺得不夠用,嘴角的笑意揚得更高了︰「或者我再殺了你的兩個好女兒……呵,沈熗,若要我沈雁雪死,很容易,拿上你們沈家所有人的命來陪葬吧。」
劉氏則略微眯了眯眼,很快恢復正常,只故作驚訝的捂了捂唇,不太好意思的說︰「原來這丫頭是雁雪的人呢,我倒當是我前院兒來的新丫頭,還想說這丫頭怎麼穿這麼破敗,該不是被上頭那幾個蹄子們欺辱了吧……呵呵,既然是雁雪的人,雁雪心疼,那就留下吧。」明說是不知身份,口里卻毫不吝嗇的將小紫一身狼狽說的清楚,分明就是借狗打主,拔個頭籌。
見劉氏閉眼了,一群丫頭又尖叫起來,門外的兵衛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但是對上沈雁雪那寒若冰柱的眼神,外加旁邊還有個須臾之間殺了兩人的小女圭女圭,他們誰還敢動?
不過……
空氣,寂靜極了……
而就在門簾就快撩起來的那一刻,她卻突然活生生的丟開晴天,整個身子毫無預警的朝正燒得旺火的爐子上撞去……而沈熗一撩起簾子,便听到一聲尖叫,接著便看見自己的妻房滿臉恐慌的撞上火紅的爐子,而離她不過五步的距離,正站著個腳步蹌踉的小家伙,正是沈雁雪帶回來的那個孽種。
沈熗看著懷中發妻啜淚的雙眼,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什麼,連忙放柔了聲音,憐惜的道︰「可你被這孽女折騰成如此模樣,不給讓她明白這沈府到底是誰在做主,只怕她還蹬鼻子上臉了。」
但是小紫只是個灑掃的小丫頭,加上今天被三小姐這麼一弄,很多人都看她不順眼了,就算往後能活下去,恐怕也免不了被其他下人一頓欺負了,她經常听說一二等的丫頭,一不順眼就會欺負一些小丫頭,過分的時候,甚至能活活將人打死,反正一個小丫頭,死了丟下井,或是拖出去賣到醫館給大夫當活標本也沒人知道……
劉氏注意到自家丫頭的視線,也順勢看向那渾身粗布,一臉小家子氣的紫衣丫頭,她精明的臉上的露出三分冷笑,卻稍縱即逝,只佯裝不甚在意的對小紫說︰「你也出去吧,本夫人要與三小姐好好聊聊。」
「這是自然。」劉氏眼角掛淚,一臉真誠。
沈熗卻不管這麼多,只口氣熾狂的吼著︰「你眼看著你兒子將當家主母推進火爐,你卻無聞不問,這不是縱子行凶是什麼?不是對主母不敬又是什麼?」
劉氏似乎沒料到雁雪會當著她的面,將處置丫頭什麼的說這麼直接,這不是公然挑釁她主母的威嚴嗎?也在暗示她她這個主母做得不公正,不合格嗎?眼底當即閃過一抹肅殺之氣,強壓下心底的怒火,她勉強勾了勾唇,又看下腳邊矮矮小小的小女圭女圭,哎呀一聲,一臉燦爛的道︰「這就是咱們的小公子吧,可真是玲瓏嬌俏的好模樣啊。」
小紫更驚詫了,想說什麼,卻感覺自己舌頭都卷不清了,抖了抖下顎,她雙目含淚,可憐兮兮的望著眼前一臉冷血的三小姐,真心覺得活了十四年,今天就是她平淡人生中最玄幻的一天,她不能接受這樣的人生觀,真的不能接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見眼前二人還是沒有辯駁,沈熗雖是縱橫官場幾十年的老人精,到這刻卻也沉不住了,夫妻多年,他自然知道發妻的某些手段,他也明白方媽媽特地叫他過來是為了什麼,不過即便知道里頭有些骯髒的方式,但因為結果是正中他下懷的,所以他也樂得附和一場,只是一場戲,便能將這對母子掃地出門,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剛剛才吃了大虧的兵衛頭頭雖然明白主子的話便是聖旨,為了主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是在所不辭,但是就算要鞠躬盡瘁,也要給他們點時間築造一下心理城牆啊,不能貿貿然的就讓他們去跳火坑啊。
雁雪今天來不是跟她對戲的,也沒空理她這不明來意的套近乎,只冷笑一聲,徑直就說︰「既然這麼想我,那如今我回來了,你應該很開心吧?」
冷笑一聲,雁雪停在這對鶼鰈情深的夫妻面前,陰冷的臉上突然綻出一抹笑痕,那抹笑冰涼陰森,讓人見了都忍不住心底發顫。她明眸張揚,須臾間,素手突然以肉眼根本無法看清的速度朝劉氏的襲去……
劉氏嘴角一揚,似是沒听到外頭的聲響,徑直走到小晴天面前,盯著她笑眯眯的說︰「來,讓女乃女乃抱抱你。」說著便伸手抱起小晴天弱小的身子。
沈熗听著她凍入骨髓的聲音,嚇得連連倒退,眼里的驚懼,與背脊的冷汗,讓他感受到史無前例的寒冷,就如十二月的大寒天跳到冰河里,不凍死也凍僵。
看著這小家伙臉不紅氣不喘的將自己特地燒得燙人的手爐安安生生的抱著,劉氏眼底閃過一抹精戾,有內功的人對于過熱或是過冷的東西,都能用內功抵御,不會讓肌膚吃半點苦頭,她是練了一輩子的功夫的,因此抱著再燙的東西,也好無所覺,但是這小家伙,明明才幾歲大小,卻也能忍受著炙火,這倒讓她自信滿滿的心不自覺的劃出一絲裂痕。
小紫扁扁嘴,一臉委屈,卻又無處可發的弱聲道︰「因為要是三小姐死了,我也活不了了,所以,兩個人都死,不如只死一個,數量上也比較……劃算。」是的,今天一整天她幾乎都活死亡的恐懼中她已經看開了……一開始以為會被方媽媽打死,然後以為會被三小姐怕死,接著差點被整個前院兒的丫頭們用眼神瞪視……算了算了,她已經累了,就這麼破罐破摔吧,死有什麼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屋內的雁雪似乎並不意外這樣的結果,雖然她不贊同晴天對付那守衛甲的殘暴手段,但是默認他對付守衛乙,就是為了給這里的下人一個警惕,她沈雁雪可不是好欺負的。
小紫不說話,那撿不到骨子過冬似的棄犬表情讓她看起來可憐極了,她抿緊唇瓣,堅定的望著小公子,那雙濕漉漉的大眼楮里蓄滿了水珠,那意思就像在說,如果小公子再逼她,她就馬上哭死給他們看,她真的會哭死的……
他這聲吩咐很清楚,外面的兵衛們也听得很明白,只是一大院子,打眼看去也有五六十人,卻愣是沒人領命,也沒人進去抓人。
這場鬧劇沒鬧騰多久,只看著那群人忙里忙外,好像山崩地裂般的陣仗,雁雪就有些膩煩了,她打了個哈欠,盯著早已回到自己腳邊的兒子,閑淡的問︰「渴不渴?」
劉氏冷靜了一刻,便立即從沈熗懷里爬出來,端著一張滿是淚痕的臉龐,吸吸鼻子,嚶嚶切切的說︰「夫君,雁雪到底是你的女兒……」
劉氏被這聲謝意隱晦的諷刺了一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這對母子的目光也越發狠戾,但她還是重拾笑臉,好脾氣的對著雁雪說︰「七年前你不告而別,你可知道娘的心里多著急,四處找你,那時候若不是你大姐二姐還承歡我膝下,娘都快因你的離去而哭損了身子,你這孩子也真的,什麼大不了的事非要走呢?」說著,還特地擠出了兩滴眼淚。
劉氏笑得更是和藹,拉著小家伙的手就說︰「哎喲喲,看看這手涼得喲,過來,抱著女乃女乃的手爐,好好暖暖。」說著,便順手拿起軟榻上的手爐,往小家伙懷里塞。
小晴天笑眯眯的接著,可短小的手指踫到手爐時,卻感覺到那發燙的金屬外殼幾乎像是要將人焚燒殆盡般熾熱,小家伙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和和氣氣的將爐子抱好,眼底卻沒有半分掙扎與扭曲,好似這爐子當真只是溫潤暖和,不含半點火燙似的。
當了寡婦才跑回來?劉氏眼底的嘲諷之味霎時更深了,嘴上卻安慰似的道︰「啊,那可真是……不幸啊。」嘴上說不幸,心里只怕已經笑開了花吧。
劉氏早有警惕,但卻沒料到對方的手這麼快,她慌忙的往後倒退數步,還沒來得及回手,沈雁雪已經再次出手,她的腳步很快,旁人恐怕無法看出她的輕功步伐,但是劉氏卻看出來了,這是「崇門」的輕功,只是卻不完全是,這輕功里除了「崇門」的氣轉流派,竟還帶著一份她看不透的詭異步數,就在她閃神的片刻,一雙冰涼的素手已經扣住了她頸脖,她眼眸一閃,迅速的伸手襲上來,她的指甲就是她的武器,若是沒意外,她指甲里的毒只要抓傷沈雁雪肌膚半分,她必定渾身酸軟……
坐在椅子上的雁雪聞言,只冷哼一聲︰「十天?」
雁雪滿臉平靜,小晴天也是滿臉平靜,他們的平靜,倒讓等著他們反駁,然後準備大斥一番的沈熗,與抱著諷刺的目光,守著看出好戲的下人們不明所以,一時間,空氣里除了劉氏痛徹心扉的嗚咽聲,反倒一片死寂。
「你要什麼娘都給你,只盼你以後平平安安,穩穩定定就行……對了,這孩子的爹爹是誰?若是好安排,就將他也領進來,咱們沈府什麼沒有,空置的房屋還是不少,別讓他在外頭吃苦受罪的,到底與你一夜夫妻百夜恩的情分。」看她說的滿臉誠懇,似乎真的是真心實意的怕孩子他爹在外吃苦,因此寬宏大量的想讓人家「入贅」,讓他們一家三口團團圓圓,和和美美似的。只是口頭這麼說,話里的另一層意思卻像是看扁料定了孩子他爹定是個庸碌蟻民似的,想借力打力的再不聲不響的嘲諷雁雪一頓,畢竟整個北江國,能比沈府富貴的,除了是皇宮里的親王貝子可就沒有其他了,不過她可不認為哪位有身份的親王貝子會與這妓女生的賤丫頭有什麼接觸。
所以小紫現在只有一種感覺,如果三小姐今天倒了,她只怕也要跟著搭上命。
「第一我沒有縱子行凶,第二我沒有對她不敬。」柔和的女聲依舊平靜無波,她只在解釋,卻不是辯駁。
就在指甲快要抓上雁雪手背時,雁雪卻突然措手不妨的往劉氏肚子上痛擊一拳,這一拳力道之大,讓劉氏瞬間只感覺眼前一花,甚至差點直接暈過去,她的雙手也霎時無力的垂了下來,而就在她還沒從劇痛中反應過來時,脖子上的手又加重了力氣,她似乎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正在一寸一寸的被人掠奪,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脖子被擠壓的變形聲音……
一听是跑腿的活,兵衛頭頭笑得那叫一個春光燦爛,幾乎想也沒想,他就大笑著應承︰「是,屬下馬上就去……」說完,順腳一踢還抱著自己大腿的下屬,風一般的跑走了。
方媽媽哪里敢說個不字,只點頭如搗蒜般的應承著︰「是是是,三小姐的吩咐,老奴銘記在心,銘記在心……」
小紫這下不止下巴掉地上,整個人都快癱軟倒地了,她不可思議的看著如今還有空惦記吃吃喝喝的三小姐,唇齒哆嗦了很久,才結結巴巴的說︰「太……太太太……太太,著……著火火火……了……」
回頭看向一旁坐在椅子上,正無聊的打瞌睡的兒子,再看向那明顯已經張著嘴石化的蠢丫頭,雁雪笑了一下,這個笑,是真的笑,沒有半點凌厲,也沒有任何警示,沖著兩人,她慵懶的喊道︰「還不走?」
三人一走,空氣,似乎一下子暢順了……
小晴天倒是沒像他娘那麼掃人面子,只堆上一臉笑意,甜甜糯糯,乖乖巧巧的喊︰「女乃女乃好。」
當做沒看出劉氏眼中的鄙夷,雁雪只淡淡的說︰「不用了,孩子的爹已經死了。」
但是現在,雁雪猶豫了,若是她離開幾天,那這蠢丫頭還有命嗎?只怕早被人不聲不響的干掉了吧。只是,她是真的沒想到這傻丫頭竟會想幫她頂罪,一個見面才一天,卻純淨的比白痴好不到那兒去的小丫頭,看她的模樣諾諾弱弱的,思考規律好像也和正常人不同,但是卻不料她會有這份膽識。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整齊規律的腳步聲,眾人抬首,便見遠遠的,一大群兵衛蜂擁而至,而帶頭的,正好就是那位剛剛才受盡波折的兵衛頭頭。
沒人敢再吭聲,包括仍舊跌坐在地上的沈熗,眾人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喘,經過今天,想是沒人再敢不要命去招惹這位三小姐了,沈府,只怕也因為她的回歸,要徹底變天了……
一瞬間,無數的眼神又紛紛投向了膽小怯懦的小紫,小紫心里貓撓似的崩潰,她真想刨個坑把自己埋了算了,她越來越無法理解這個詭異的世界了,她就是個小丫頭,就是個小丫頭啊,請不要讓她一天之內讓她受這麼多刺激好不好,她脆弱的心靈是會碎裂的,碎裂的。
母子倆同時抽了抽嘴角,最後還是小晴天先開口,他揚著一張純真無邪的小臉,仰頭看著剛剛才肯跟自己說話的娘親,滿臉不解的指了指那邊一身灰黑的老女人,單純的問︰「她為什麼哭?」
雁雪陰狂的眼神淡淡的瞥過來,她嘴角含著抹冷笑,聲音如臘月的冰柱,還泛著寒氣︰「不是說我弒母嗎?那咱們就把這罪名坐實了……」她嘴角突然勾出一抹殘忍的笑痕︰「既然你們夫妻情深,殺了她,我再殺了你,又是弒母,又是弒父,這樣才熱鬧,你說是不是……」
話至此處,已經「真相大白」了,看來真的是三小姐母子蓄意殺害他們的當家主母啊。
沈熗眼光一閃,看懂了些東西,便當即幾乎想也沒想,猛地沖到發妻身邊,眼看著暗紅色金絲線絨裘上都染上了火星,他怒喝一聲︰「還不滅火?」
若說剛才雁雪還考慮,要不就直接去趟衙門住幾天當度假吧,反正她會在這段時間,利用自己的方法散播謠言,她有把握,短短幾天她就能讓沈府聲名狼藉,甚至讓沈熗在朝堂上被其他官員齊齊彈劾,而劉氏,沈雲雪,沈安雪,她更會讓這三個沒有頭腦的女人付出最最慘痛的代價,而最後她更要逼得沈熗連帶那三個笨女人親自去衙門請她回府……
小晴天听到娘親的呼喚,立刻打了雞血似的跳起來,臉上仍舊掛著諂媚的笑,哈巴狗似的跟上來。而小紫卻愣了足足有十秒才反應過來,但老實的她今天一天已經被三小姐的各種冷言冷語壓迫慣了,倒是也沒掙扎,只悄悄在心底貓爪貓撓一會兒,卻還是含淚乖乖跟了上去。
正好這時,外頭傳來方媽媽的聲音︰「老爺您慢著點,小心前頭路滑。」
只是別人看不出,沈雁雪可是看出來的,她看到了,劉氏的眼底剛好劃過一抹諷刺,與一絲算計。
一切本盡在掌握之中,可是眼下沈雁雪和她那孽種卻一臉若無其事,這樣的反應,著實讓他愣住了,心里也隱隱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本還想這笨丫頭湊過來要干什麼,但雁雪怎麼也沒想到,她竟要幫自己「頂罪」?眼底的詫異一閃而過,她極快的冷靜下來,眉心微蹙,聲音並沒多少起伏,依舊涼薄如冰︰「為什麼?」
「哎。」對上那雙破罐破摔,已經有了必死決心的大眼楮,小晴天嘆了口氣,默默的回頭,再看著那清一色的前院兒丫頭們,委屈的說︰「我真的渴了,也餓了。」
「既然如此……」得到了爽快的答復,雁雪也不繞圈子了︰「便敕令管事房的人,將我七年來所吃的苦頭都彌補回來吧,伺候的丫頭按照大姐的人例撥算,雁芳嶺七年未用,也需要修葺,做好了這兩點,就算補缺你心里的疼了。」
小紫又傻了,可是迎視著三小姐那「你要是敢說不,我就宰了你」的犀利眼神,她身子一抖,連忙應承︰「是是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全听三小姐的。」嗚嗚嗚,她的命好苦,她現在就是屈服在大灰狼婬威下的小白兔,她是小白兔。
沈雁雪巴了巴唇,晶亮的明眸單純的眨了眨,不解的問︰「我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語氣平和,沒有激動,她真的只是淡淡的詢問。
那丫頭規規矩矩的應了聲,臨走時還有些不服氣的瞅了一臉無辜的小紫一眼。
小紫當然不敢說不,正想應承時,卻听另一道清冽女聲先拔了出來︰「外頭風冷,她出去會受涼。」言語間雖是冷淡,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
饒有興致的看著跌坐在地上,狼狽得猶如落水狗般的沈熗,沈雁雪笑得歡快極了,她扭頭,對著方媽媽笑著吩咐︰「記住,按照你們大小姐的人例,安排人到我這兒伺候,雁芳嶺破敗七年,管事房也該出錢修葺修葺了,方媽媽,你說是不是?」
劉氏窩在沈熗懷里心里氣得泛火,一雙拳頭更是捏的緊緊的,指甲陷進掌心的肉里,她也毫無反應。只是面上,她仍舊保持著痛心疾首的悲慘表情,盯著沈雁雪,滿含痴怨的喚著︰「雁雪……娘的女兒,你為何……你為何要……」
雁雪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對于這種秒鐘之間就能擠出眼淚的技能不知是驚訝還是鄙視,她臉色未變,一雙沉靜的眸子越發波瀾不驚,口氣只是冰冰涼涼的,沒有半分親厚︰「是嗎?我以為你巴不得我走呢。」
沈熗也終于憋不住了,他摟著發妻勃然起身,臉上的表情比之之前在大門外時更加憤怒,盯著沈雁雪母子的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陰鷙,沉默了三秒,他收回視線,對身邊的人說︰「立刻叫人過來將此喪心病狂,嗜親害母的二人攆出相府,立刻!」
「太太……太太……」方媽媽真的驚呆了,她知道自家太太是有功夫的人,但是三小姐卻能輕而易舉的將太太掐于手中,就仿若踩死一只螞蟻般簡單,那寒冽的眼神,那猶如冰凍三尺,毫無生氣的表情,什麼飄若謫仙,什麼卓然氣質,她如今看來壓根就像殺人如麻的冷血殺手,是地府里出來勾魂奪魄的活閻王。「老爺,快叫三小姐停手啊,老爺……」方媽媽一見自家老爺竟然站在一邊滿臉驚恐的不說話,她急得也不顧什麼規矩,抓著老爺的手便開始搖晃。
「好,當然好。」劉氏想也沒想,又是一口應承,臉上的笑意和煦如春風,讓人看不出半點端倪。
劉氏蹙著眉宇,一臉我見猶憐,卻還是淒淒厲厲的道︰「難道真要驚動官府嗎?雁雪是女兒家,若是名聲傳出去了,往後還如何自處?」
「什麼?!!」那莫名其妙被老大出賣的小嘍只差沒仰天長嘯,嚎啕大哭了,要他去?要他去?要他去當第一個炮灰?不要啊,他不要啊。幾乎想也沒想,他撲通一聲跪倒,抱住老大的大腿,神情淒厲的嚎起來︰「老大,屬下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黃口小兒,你殺我一人,就等于殺我全家啊,老大,屬下還不想死啊,不想死啊……」
似乎注意到四周「期盼」的眼神越來越熱烈,沈雁雪苦笑一記,卻仍舊什麼都沒說。
之後方媽媽又親自帶了三十個丫頭過來,說是讓三小姐自個兒挑中意的,雁雪故意惡劣的挑了十五個看起來最膽戰心驚的,那剩下十五個沒被挑中的只差被感激涕零,大嘆蒼天有眼,日後必定吃齋念佛,常伴青燈,終身不嫁了。
而沈家三小姐經過今天,也終于正式的……回歸了——
ps︰修改花了比較多的時間,所以比平時晚了一小時,不過今天一萬二,大家周末愉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