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床上踏下來,小紫抽噎著鼻子,行到花一寒面前,掛著淚珠可憐兮兮的道︰「花公子,請您讓讓,我還要去做事……」
但看著眼前這張似水俏臉,眼睫還滴著淚珠,著實引人愛憐,花一寒微勾唇瓣,表情似笑非笑︰「你姓卿,對不對?」
小紫愁眉緊蹙的搖搖頭,一臉無奈︰「花公子,我不姓卿,你真的認錯人了。」
或許是因為她動作太快,也或許是因為她此刻的心情太焦急,連後頭有條紫色的影子一直與她與影隨行,她竟都沒有發現。
可她的身形剛往旁邊移了幾丈,一抬眸,便看到佇立在樹影下的黑色身影,她咬牙切齒,心道,真是烏鴉嘴,果然說曹操曹操就到。
小紫紅著臉笑笑,隨著他拿去。
雲彎彎被囚?她不是重傷被送往莊大海那里了嗎?怎麼會被囚?又是被誰所囚?
宋暮白雖沒跟她說過郭太妃的事,可她身邊卻還有很多詳實內情的人,比如臣,比如阿靈,這兩個家伙都是最好套話的,偶爾她與天邪也能攀談幾句,這些人都不敢得罪她,倒是省了她很多麻煩,問話也相當順利。
看著他倉皇的背影,小紫噗嗤一笑,目光柔柔的看了看盤里的小盒子,這才踏上了角樓的樓梯。
「不是嗎?」雁雪仍舊自在的說著︰「嗯,也對,尚培好歹也是天蠶樓北江分舵的舵主,就是效忠,也不會效忠于皇帝,那麼是誰?對了,郭太妃,我可是听說天蠶樓的興建,都是郭太妃下的主意。」一想到上次見過的那個道貌岸然的老太婆,雁雪眼底就是濃濃的冷意。
小紫一進了房間,就見她家小姐正半倚在小榻上,手里拿著本書,可一雙清麗的眸子卻是飄忽的盯著窗外,不知在瞧些什麼。小紫放下托盤,面帶好奇的走上去,小聲氣的問︰「小姐怎麼了?」
竟然是她——
雁雪看她一眼,搖了搖頭︰「讓你下去就下去,我想一個人歇會兒。」
黑若曜石的眸子越過重重樹影,看向那遠處之人,待看清之後,花一寒登時身形一滯,眸中戾氣乍現。
劉氏不說話,手上的動作卻加快了幾分,一招一式都帶著濃濃的殺氣,像是勢必要將眼前之人毀得一寸不剩。
「彎彎被囚,未時三刻,近郊深林見,仇鈺。」紙條上是這麼寫的。
「這是什麼?」看著那盒子外溶錦緞,看著挺貴氣的,小紫便有些局促,她不習慣收人家的貴重禮物,雖然這個人是阿淵哥。
這日,端著剛剛盛好的安胎藥,一轉頭,果然又看到了花一寒。
她是與他嬌旎久了,被他盛寵著,連起碼的判斷之心都沒了嗎?若此事當真與宋暮白有關,那他不就是違背了對她的諾言?當日,他可是親口答應過她,絕不會傷害仇鈺半分的。
將她的不語當做默認,雁雪冷笑一記,又繼續問︰「你們千方百計的找到仇鈺,對付雲彎彎,看樣子你們也很想得到那樣東西?那你們又是為誰做事?皇帝?」
雁雪似這才回神,臻首微轉,看她一眼,又垂下眸去,盯著自己的手中的書本,目光深處卻仍是滿滿的恍惚。
「少廢話。」劉氏一記震喝,更是加大馬力,卻因為雁雪身形快速,游走如風,倒是讓她撲了好多空,一時間,她更是怒不可歇,心頭的烈火又熱了一把。
小紫當即臉龐一紅,忍不住將錦盒搶過來,背在身後卻不說話。
想到這些不算往事,卻已經回首無塵的經歷,他淺淺微笑,眸中無限懷念。
為什麼,因為那周子淵不是好人。
周子淵卻突然拉住她的手,有些臉紅的從懷里掏出個小盒子,遞給她︰「送你的。」
同樣的驚訝的還有一心前來尋求答案的雁雪,她水眸眯緊,目光冷然的看著眼前這張熟悉至極的雍容臉龐,此人年約半老,卻因保養得意,而看來霎時年輕,此時她眉目狠戾,正一臉陰毒的看著自己,那眼神,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才以泄心頭只恨。
看到紙條上的時間與地址,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雁雪水眸眯緊,此時已經未時一刻了……
嗯,也或許是因為那個男人,果然愛戀中的女子,與以前會截然不同,這句話,還真沒說錯……
那麼,這幾個月來,她想必,很幸福吧。
「小姐……」小紫有些不安的又喚了聲,再低頭看向那本書,卻見書上竟然穩妥妥的放著一張紙條,紙條不大,只寫了零零星星的幾個字。「這是……」
那頭劉氏被雁雪戲弄得更加怒發沖冠,雁雪似也玩夠了,反正心頭的疑惑有了答案,她倒也開心了,于是便笑嘻嘻的道︰「你今日要殺我只怕不易,不如這樣吧,等你練好了武功,或是找上尚培,再來尋我報仇……」她說至此處,腳步一晃,便是想走……畢竟劉氏在這兒,尚培就算現在不到,估計一會兒也會到,她如今懷有身孕,可不能與他硬拼。
看著她這春情萌動的樣子,雁雪掀了掀眼皮,忽而道︰「誰都好,怎麼偏喜歡上這個人了,小紫,若是我不許你跟他在一起,你會如何?」
「你果然來了。」突然,刺耳又略帶熟悉的淺薄音色,打入他的腦海,將他一縷神識召回。
而一抹紫色,也恰時的停在她不遠處的樹梢上,他閑暇的看著遠處的白衣身影,在環視一圈這亂林朦朧,只覺得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那晚……
心頭人忍不住有些惆悵,花一寒摩挲著自己的紫色的衣袍帶子,身子斜靠在樹梢上,想象著那晚,她也是這樣甩著腳,歡歡快快的居高臨下看著他被群狼攻擊,往事一幕幕,明明也不是太久之前的事,卻讓他生出一股滄海桑田的莫寂感。
遠處的花一寒看這她那煞有其事,調皮搗蛋的模樣,心里只想笑,又想,是不是因為懷孕,她也多了些童心了,以前的她,可從來都是冷冷冰冰,絕不會像現在這樣與人「開玩笑」。
雁雪不動聲色的偷瞥了四周一圈,見果然沒有多余人影,又看劉氏那一臉仇深似海的表情,她心底松了口氣,口上卻繼續諷刺道︰「其實你何必殺我,若不是我,你如今能與尚培雙宿雙棲嗎?什麼夫君,什麼女兒,你若是願意,大可為尚培再生下些香火,反正,你又不愛沈熗……」
出了萬紫千紅樓,繞行過了京城正街,一路她腳步飛快,臉上的表情卻隱晦不明,她真怕……真的很怕一切都和她所想所料,相同……
順手將紙條塞進書里,再將書本丟到一旁,她紊亂的撫了撫額,沉靜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來,換了原本的衣裳,又在窗外觀察了很久,感覺到天邪和臣都隔得很遠,她這才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間,身形瞬閃,在這光天白日之下,只見一縷白煙飄過,小角樓三樓的回廊上,已經沒有半片身影了。
周子淵一臉淳厚的跑上來,很自然的接過小紫手里的托盤,一臉如沐春風道︰「我替你拿。」
雁雪唇瓣一掀,笑得有些冰冷︰「我還當是誰?原來是沈夫人,怎麼,找我報仇來的?」
趕到紙條所述的地址時,剛好未時三刻,可林子里去沒有人,雁雪蹙著眉,繞著雜草橫生的石路又往里走了一截,卻還是什麼人都沒看到︰「奇怪。」她嘟噥一聲,眸色逐漸變深。
仇鈺用如此方法通信給她,是忌憚她身邊那些「保護者」嗎?那麼,彎彎被囚一事,莫非與宋暮白有關?這幾日除了晚上回來與她同睡,白日里,宋暮白都借口有事離開,莫非也是因為此事?
小紫一愣,眨著眼楮不解的看著自家小姐,唇瓣蠕動了半天,才吐出一句︰「為什麼?」去表笑但。
一句「沈夫人」,讓眼前婦人霎時悲慟得手腳微顫,她死死的瞪著這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眼底滿是恨意︰「你殺我夫君,毀我女兒,你以為你可以一直逍遙法外嗎?我今日就是來要你的命的。」
待小紫離開了屋子,雁雪才環視了一圈房間,房間的格局她是再熟悉不過的,只是因為她再度懷孕,房里多了些東西,比如原本的山水圖鑒,成了小娃兒的嘻哈圖,房里還到處掛著喜慶的吊穗兒,看著又是樂呵,又是吉祥,而半面牆高的書櫃中央還擺了件白玉雕成的送子觀音像,寓意著保佑母子平安。
初識時,她行蹤詭異,他一路跟蹤,最後他在林子里被狼攔截,那麼多狼,怎麼打也打不完,最後還是她出手相救,雖然……也是等價交換,不過那晚的一切,他卻至今難忘。
「就憑你?」譏笑一記,雁雪又說︰「尚培呢?他打算何時出來?」
待她走了,花一寒才眸帶深意的掃了眼這簡陋粗糙的小房間,嗤笑一記,腳步凌空,一躍而出。
「住口。」劉氏一聲震吼,雙眸已然猩紅︰「你這狠毒的女魔頭,我今日勢必要殺了你……」說著,拳頭襲來,她專攻手上的功夫,因此這一記而來,倒是帶這凌然氣勢,若是換個人,只怕倒是被她這煞氣鎮住了。
腦中那俊逸溫潤,翩若謫仙的男子,仿似也因為紙上的皺褶,而變得有些扭曲。
小紫沒再說話,只是垂下眼瞼,一副多說無益的模樣,出了自己的小屋,她幾乎頭都沒回,便繞出了壩子,消失在了轉角……
仿佛已經習慣了,小紫雖然眉頭緊蹙,卻沒說什麼,只默默的看他一眼,便端著藥走出小廚房,剛踏進院子,她便看到前頭迎面而來個高挺身影,小身子立刻止住,她笑眯眯的看著遠處那人走近。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小紫就是再想刨根問底也只好點點頭,退出房間,在捻熟的關上房門,只是房門外的她,一雙眸子卻是晶亮,她看了看手中的小錦盒,再將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對珍珠琉璃的耳墜子,她低低一笑,將耳墜子拿出放在手心里,臉上卻半分沒有收到心愛人禮物的雀躍感,仿佛這對耳墜子對她來說,比之地上的石頭還不如。
「哼,殺你,我一人足夠。」說話間,劉氏已經在手上戴上鐵箍,一雙縴縴玉手,登時被罩上了兩團鐵器,那鐵器上帶著密密麻麻的細小銀針,針頭呈暗色,明顯是淬了毒的。
雁雪微微側身,輕描淡寫的躲過她的攻擊,還未顯肚的身子游走在樹影之間毫無壓力,腳下浮動,嘴上卻依舊閑閑的說著︰「你以仇鈺的名義約我出來,必是對仇鈺與雲彎彎的事所知甚祥,讓我猜猜,雲彎彎是你們傷的對不對?那麼是你還是尚培?」
可看著小紫這女敕情迷茫的模樣,雁雪終是沒忍心說,她揮了揮手,嘆了口氣︰「行了,當我什麼都沒說,你下去吧。」
經過這一事後,連著之後的三日,每次小紫煎藥的時候,花一寒總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她身後,這讓小丫頭很抑郁。
兩人一路有說有笑的到了小角樓下,小紫這才接過托盤,語帶羞澀的道︰「阿淵哥,我先上去了。」
但凡是女人,沒人不是憧憬著這樣的生活,子女繞膝,夫君憐愛,就像全世界的幸福都降臨到了她一個人頭上,這種滿滿的甜蜜感,就是聖人也忍不住莞唇。
輕寥的春風吹過她額前的碎發,蕩出迷離輕妙的弧度,她淡淡勾唇,目光悠然飄遠︰「看來發現他有問題的,不止我一個……」
「是你的阿淵哥送的?」雁雪狹促一笑,眼底含著些冷然的意味。
「小姐……」小紫擰著眉,吶吶的嘟噥。
「沈雁雪,你總不會忘了我吧?」那保養得宜的中年婦人諷刺一笑,聲色尖利。
紙條因為被褶皺過,字跡有些陡峭,她將紙條拿起,看了看,臉上的甜美之色,登時被一縷鋒亡取代。
想著這段日子的種種,雖然時間不長,卻好似經歷了很多,雁雪目露柔和,眸光慢慢的轉到案幾上的那本書,拿起書本,翻開一頁,正是那夾著紙條的一頁。
「這是什麼?」說話間,她手已經覆上了錦盒,拿著把玩起來。
周子淵也不多解釋,將小盒子放到她的托盤里,一扭頭就跑了。
小紫仍舊不說話,只是耳根子卻是都紅透了……
小紫雖然還是好奇,卻還是乖乖的去拿了藥,雁雪看也沒看,咕咚咕咚便喝了,隨後眼楮卻是盯向了那托盤上質地良好的小錦盒。「那麼就奇怪了,既然你們是太妃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雲彎彎也是宋暮白的人,如此,你們卻偏要傷她,看來你們很懂得拿捏仇鈺的軟肋,不過你們是不是沒想到,關鍵時刻宋暮白會趕到?呵呵,本來趁勢抓住仇鈺便是一勞永逸,卻平白無故的讓宋暮白做了順水人情,他將雲彎彎救了,仇鈺對他唯命是從,你們倒成了替他人作嫁裳了,哎,我真是替你們不值……」說著,還唯恐氣不死人的嘆了口氣。
「你還是來了……」後頭的劉氏也見到了黑色身影,登時停下手上的動作,一行娉婷的跑到那男子懷里,埋著頭就開始抱怨︰「我以為你真的不來了,嗚嗚,這個女人,我勢要殺了不可,我不管你與他們有什麼協議,我也不管會不會誤了大事,我就要殺她,她害死我們兩個寶貝女兒,不能就這麼便宜了她,師兄,為我們的女兒報仇,一定要報仇……」
小紫想問,可剛一開口,雁雪突然將書猛地闔上,放置到一邊的案幾上,對著小紫道︰「將藥端來我喝。」
想到這個可能,雁雪只覺得一陣煩亂,雖然理智告訴她,宋暮白不是那樣心狠手辣的人,可過去的經歷又提醒著她,那個男人的確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無妨。」花一寒微讓開一步,慷慨的沖她做了個請的手勢,淡淡道︰「不承認也無妨,只是你記住,若非要動些不改動的心思,只怕性命早憂。」
這些東西都是宋暮白親自添置的,每晚看到他一個堂堂男子,卻面帶甜蜜的做這些小女兒家的事,雁雪就想笑,心里頭卻是甜得入肺。
黑衣男子愛憐的撫了撫懷中人顫抖的嬌軀,又抬頭,一雙鷹隼般的眸子,狠狠的瞪著幾丈之遠的沈雁雪,那一眼,飽含了憤恨,仇視,決絕,與淡淡的隱忍,像是在掙扎什麼,卻又實在掙扎不過。
雁雪心頭大驚,雖然身子依舊佇立不倒,手指卻是緊在了一起,上次被尚培所傷的經歷還歷歷在目,那一戰,她可是險些命喪黃泉,若不是之後宋暮白出現,她只怕早已魂歸西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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