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溟王府的大書房卻依然亮著燈,一道欣長的身影立于桌前。
潔白宣紙上,寥寥幾筆勾勒出的鮮活身影,絕色俏皮的女子,掛著一臉甜美的笑意,溫暖的眸子望著前方。
穆天溟修長的手指撫上去,指尖溫柔的繾綣,那是他生病的時候,她照顧自己時的模樣。
那時候,他們之間沒有間隙,他不懷疑她的目的,她不排斥他的關懷。
可是現在—惚—
既然得不到她的心,那就先困住她的人,哪怕是恨,他也不能讓她在某一天憑空消失掉!
*********************************************************************
七染的行動遭到了限制,不管她走到哪,身後都跟著冷清的陌漣溫。
無法聯系夜月盟中的人,也很難查出盟主的中毒的事情。所有的情報頓時閉塞起來。
在她極力要擺月兌陰魂不散的人的同時,無意中發現,除了那一身淡藍色的男子,竟還有另外的人跟著她。
七染放棄了與盟中人匯合的念頭,盟主說的對,不能把他們的注意力引到自己人的身上。
在不清楚暗中敵人的目的時,按兵不動,才是上上之策。
雖然她知道,這只是盟主不想牽扯到夜月盟的借口。現在,皇家人不知道盟主夜羅剎的身份,夜月盟不知道盟主溟王妃的身份,盟主的私事,從來不讓盟中的兄弟姐妹牽扯進來。
七染偷瞧了一眼擺弄茶具的盟主,不禁悠悠一嘆,練武之人失了功力,就好比失去了半個生命。而盟主失了功力的消息傳出的話,不但夜月盟中也許會有***亂,恐怕因著夜羅剎的身份,會連生命都不保!
「你做什麼看著我嘆氣!」花如錦敲著桌子,懶洋洋的問道。
「看盟主閑著無聊,不如咱們找點樂子吧!」七染即刻便成歡快的語調。
能有什麼樂子呢?花如錦諷刺的笑笑,她不能出,別人不能進,平日的膳食也是專門的人送來的。
「今兒是個艷陽好天,不如咱們到院子里轉轉吧,總悶著,容易把人憋出病來!」冬日的太陽暖洋洋的,大放晴的日子,更是稀罕。
「那就出去走走吧!」說著,披上火紅的狐裘大衣,裹緊了身子,亦步邁了出去。
院子里,凌安帶著眾人堆著積雪,這幾日,雪足足下了有一尺深,沒有清理的角落可見。院子中被他們打掃的干淨,隨著下了,隨著就掃了。
「奴才/奴婢參見娘娘——」停了手中的活兒,眾人行禮,匆匆掃過的一眼,卻不難看出娘娘的臉色不如前兩日了。
對娘娘的忽然禁足,他們猜不出原因,也不敢猜,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做好分內的職責,照料好娘娘,不讓她為這些瑣事煩心。
「都起身吧——」花如錦視線劃過幾人,落在院中光禿的桃樹上,曾幾何時,桃花盡開,紅妝似火。不過,終有枯樹逢春,大地回暖的那天。
想到這,多日的郁結難書也不由的找到出口。
莞爾一笑,是她太焦躁了,靜下心來,順著線索一點點屢,一點點追溯,終有找到源頭之時。
甜美的小人兒勾唇一笑,宛若當空暖暖冬日,一片和煦之光,直照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七染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舒心的跟著一同挽起嘴角。
宮嬤嬤從殿門進來,提著個食盒,整個錦繡宮就只有她能夠隨意出入。
婦人笑得一派溫然,慈愛的目光落在小人兒的身上。
花如錦心下一沉,一道思緒閃電一般,擊在心頭。
她的傷,是宮嬤嬤一手照料的。她的藥,是宮嬤嬤一手經管的。她因為信任,所以從來沒有懷疑過宮嬤嬤,可是現在,她猛然想起,宮嬤嬤是穆天溟的人。
極有可能,是宮嬤嬤對自己下的手。
暗沉的目光緊跟著老婦的身形,七染感受到盟主驟然散發的凜冽之氣,皺眉看向宮嬤嬤,與平日一樣,未見什麼不同啊!
「娘娘,冬日天寒,老婦為娘娘熬了些雞湯補身子,娘娘會寢殿趁熱喝了吧!」
宮嬤嬤對對方的探究視而不見,自說自話,用力的握緊了手中的食盒。
「那嬤嬤便同本宮一同進來吧!」花如錦心下一冷,口氣不由重了半分,各自的稱呼下意識的變了。
寢殿內,宮嬤嬤拿出食盒中的小碗,舀了一勺雞湯,盛好後遞到了小人的身前。
花如錦凝著一雙眸子,直直的盯著對方,並沒有去接。
「嬤嬤,本宮一個月里喝的湯藥,可有問題?!」
她問的直接,心沉得要命,一種被背叛的感覺游蕩在四肢百骸,一直以來,奉為親人的人,真的是害自己的人麼?!
「娘娘——」宮嬤嬤端著雞湯碗的手一抖,這一天還是來了。「還是先喝了這雞湯吧,就當是老奴最後一次伺候您了!」
花如錦深眸一痛,糾結的望著對方誠懇的面容,接過湯碗,一勺勺的送入口中,卻如同嚼蠟,任其再香,也嘗不出半絲滋味。
放下青瓷琉璃碗,花如錦一雙利眸直視對方,她等待著對方開口,不爭的事實,讓她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噗通——
宮嬤嬤跪下,花如錦冷冷的看著。
「娘娘,老奴對不起您,是老奴在您的藥中加了‘伊人醉’的毒藥——」
花如錦一凜,這種藥她听過。
伊人醉,無味無色,水一般潔淨,可以淨化人的血脈,普通人服之強身健體,但若是習武之人服之,便會功力盡散,在服用其後首次用內力的時候,功力消失。
但是這種藥早就在江湖中絕跡了,為何她的手中會有?
若是她真的中的是這種毒藥——後果不敢想,伊人醉,是沒有解藥的。
*********************************************************************
是穆天溟,花如錦攥緊拳頭,無人的寢殿內,一雙暗沉的眸子盯著某處,滿是恨意。當她知道自己廢人一個,再也沒有絕世武功的時候,本來還存有的僥幸之心,霎時變得絕望。
恨!他真的想讓自己恨他麼?即便是在失了清白的時候,她也沒有這樣恨過。
忽然,外面傳來兵器相交的聲音。
七染?!她一驚,來不及包裹大衣,淡薄著身子就跑了出去。
七染,一定不要做傻事,她一個人怎麼能敵得過狐狸般的男人!
忽然她的身子定在院子中,視線落在那一襲黑衣包裹的銀面男子身上。訝然的表情落在黑衣人的眼中,忽而轉為寬心一笑。
小人望著這安慰的笑,神思才緩過來,真的是他,那雙寫滿倦意的眼神,似乎又回到她們重逢的時候。
陌漣出手快且狠,卻絲毫沾不到對方絲毫的衣角。冷清的眸中染上殺意,刀法頓時又凜冽幾分。
白風止似是漫不經心的動作,實則招招暗藏殺機,只要對方稍有疏忽大意,就會命喪刀下。
打斗不過是幾個回合的時間,王府中的暗衛驟現,錦繡宮內一時熱鬧非凡。
「保護娘娘——」聞聲趕來的凌安等人護在娘娘身前,頗有讓對方踩著尸首而過的模樣。
花如錦看著他們的動作,心中再無波動,誰知道他們心中究竟是為哪般!一直以為把自己當成孫女一樣疼愛的人都能出賣自己,傷害自己,她還能相信王府中的哪個?!
想到宮嬤嬤離開錦繡宮的那一刻,冷意中帶著酸痛。
「小心——」花如錦驚慌失措的喊道,眼見著劍尖貼著面具的側面掃過,手心手霎時滿是潮濕。
這一聲讓眾人已經,反應過來後,知道娘娘是為陌侍衛擔憂,眼中難掩感動。
「娘娘趕快進屋吧,這里不安全!」添香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小人的身邊,面含憂色的說道。
花如錦回視一眼,冷冷的轉過,沒有說話。
她從來沒有對添香這樣冷過,添香心下一緊,拳頭的不自然的蜷起,心中升起愧疚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