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談天說地,把酒暢飲,不覺日頭已西移。林白衣和慕楓走了進來,白衣溫和的笑臉帶著明顯的酒意。兩人入席,素衣為他們斟上茶水,找個借口,轉身走了出去。
出去打了個轉,客人已經走了,院子里寂靜下來,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因為喝了幾杯酒,臉熱熱的,心頭也有些燥意。素衣坐在秋千上隨意的擺動著,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著,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讓人燻燻欲睡。素衣閉上眼,迎著太陽,愜意的享受著溫暖的陽光。感受到秋千被人輕送,素衣依舊不願睜開眼︰「听雨,不用擺了,喝過酒,蕩高了頭會暈。」
沒人應聲,素衣轉過頭緩緩睜開眼,迎面一張笑臉︰「朝陽,你怎麼出來了?」
朝陽扶著繩索輕輕擺送著︰「我找你說會兒話。」
「哦。」素衣懶懶的應著。「別晃了,太子大哥,等你你成了一國之君,萬一哪一天瞧我不順眼,這是個現成的罪名,我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素衣,不管現在,將來,我保證不會做那樣的事。」朝陽鄭重的說。
「我相信你不是個心狠的人,」素衣莞爾一笑,說到將來,明眸黯淡下去,「將來會怎樣,誰說的準呢?」
「素衣,你與清揚,還那樣?」朝陽看著她,終于問出來。
「還那樣?又能怎樣?」素衣垂下頭,掩去眸子里的郁結。
「素衣,如果你與清揚沒有結果,與我一起可好?」吐出心中一直縈繞的念頭,緊張的等著她的回答。
「朝陽,我是和離過的,就算是平民百姓也不願娶為正室。何況你是皇家子弟,將來的一國之君。朝陽,我從不過問你的私事,但是想也想得到,你早該是妻妾成群了,或者,孩子也都有了,別想些不可能的事了。」
明明知道不可能,還是依隨自己的心問了出來︰「素衣,如果沒有妻妾,我還是干干淨淨的一個人,你會選擇我麼?」
素衣回答的干脆,不願意拖泥帶水讓他誤會了糾纏不休。「不會。你的身份注定做你的伴侶要有許許多多的犧牲。我是個懶散的人,不想陷入無盡的爭斗中,所以即使你依然單身,我也不會考慮你。我要的是平凡的生活,你給不了。」
「你就不能不這麼理智麼?」朝陽苦笑,「明明知道你會拒絕,不說總有些不甘心。素衣,我後悔,沒有干干淨淨的等你出現,那樣起碼可以放手爭取一下。也強過現在連爭取的資格都沒有。」
素衣動容的看向面前感傷的男子,安慰他︰「別這樣,朝陽。其實可能你只是看我與你平時接觸的女子不太一樣,有些好奇罷了。我們還是朋友啊。再說,有所得必有所失,一對平凡的恩愛夫妻,怕也會被日常瑣事磨盡情意,焉知會不會相守到白頭?珍惜你擁有的吧,也許你所擁有的是有些人窮其一生也求不到的。」
朝陽失神的看著素衣,明明毫不起眼的五官,偏偏如斂盡光華的夜明珠,散發出暗藏的魅力。也許如她所說,以後自己還將擁有無數比她貌美的女孩,縱是那樣,又怎能治愈此刻之後無數個日子思念的心痛?如有可能,他寧可放下塵世繁華,只求伴在心儀的女子左右。心頭浮起無盡蒼涼,以往的雄心壯志這一刻在心間滌蕩干淨,爭又如何,不爭又如何?爭得天下之後,還不是一個人坐在那個冰涼的位子上?誰堪並肩共看江山?
朝陽握緊繩索,像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最後的稻草,不敢放手,怕放手就再也上不了岸。
「素衣,我們還會是朋友嗎?」。
「會的,和以前一樣,什麼都不會變。有煩心的高興的事可以向我訴說,我幫不上忙,當個耐心的听眾還可以。」
朝陽釋然,做不成情侶,別連朋友都做不成。好怕因為自己表露心跡,素衣避開自己。
「素衣,你改進的新農具在很多地方用了,謝謝你把圖紙提供給我,要不你自己做了賣又是一筆大收入。」
素衣一笑︰「我有那麼愛財嗎?國強民安,讓百姓有飯吃,有衣穿,自然國家就安定了。我只是盡自己微薄之力罷了,我自己也有莊子,莊戶人家過的都不容易,雖不能在錢財幫助太多,幫著改進一下農具也是好的。」
「你倒有慈悲心腸。」
「也不是了,我也在為自己打算。莊戶都衣食無憂了,田地收入提高了,我才能得到更大的收益,這並不矛盾啊。就像你治理國家一樣道理,國家富了,百姓手中有錢有糧,子民才能安居樂業,國家才能安定。反之,百姓衣食無繼,窮則思變,國家就會動蕩不安。」
朝陽贊賞的看著她︰「素衣的胸襟、見識不亞于男兒。說得好,國強民安,我會記住的。」
「將來朝陽成為一國之君時,別忘記善待百姓。若把民喻作水,君喻作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說句大不敬的話,民心的向背是歷來政權交替的重要力量。」哪有世代相傳綿延不斷的朝代?那不過是歷代帝王的私心妄想罷了。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朝陽喃喃,「好精闢的見解。」
素衣覺悟自己話說過頭了,趕忙吐吐粉紅小舌頭︰「我忘形了,對不起啊。「模模自己的腦袋,暗惱,忘了這不是在言論自由的現代,在這兒,就憑自己說的這些話,如果惹得儲君不爽,也夠砍腦袋的罪名了。
朝陽自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無奈的搖搖頭,這個丫頭,跟自己說話老是小心翼翼的,好像他真喜歡砍人腦袋似地。
「原來你們在這兒躲懶呢。」好听的聲音偏又夾雜著說不出的酸意。
素衣回過頭,清揚笑著走過來,一只手覆上另一邊繩索,懷疑的目光卻在朝陽和素衣身上掃來掃去。朝陽保持著淡然自若,素衣一陣心虛,低下頭,這算什麼?怎麼好像出牆的妻子被捉了個正著的感覺?原來在自己的心中,已經把清揚與別人區別對待了嗎?自己不承認,心卻已不由自主的選擇了默認。看著清揚猶如芝蘭玉樹的身姿,心跳得厲害,臉不覺燙起來。
「今天喝的太多,有點不舒服,就在這兒安靜一下。」
「怎麼了?」清揚皺皺眉頭,伸出手放上她額頭,「怎麼這麼熱?」
「大概喝酒喝的。我只是覺得有點燥,沒有別的感覺。」實在不忍心看他著急,急忙安慰他。
清揚松了口氣︰「沒事就好,一起進去吧,都在找你們呢。今天別再喝酒了。」
昕宇不滿的嚷嚷︰「素衣,我們好久沒見了,你不和我們多說說話,跑哪兒去了?」
「這不是回來了嗎?」。素衣坐下。
「素衣,你這葡萄酒好喝,給我幾壇帶上。」一如既往的霸道,要的理直氣壯。
「明天我們一起玩一天如何?後天我們就回京城了。」還是如雪溫柔,提議也從來是商量的口氣。
「對不起啊,明天我約好了去莊子上,要不下午去找你們?」素衣為難的看看如雪,如果不是有約,還真不願意拒絕他。
「反正我們沒事,一起去莊子就是了,正好看看你栽的山葡萄。」昕宇一听去莊子,來了興致。
素衣眼一亮,倒是個不錯的建議。「好啊,明天我請你們吃燒烤。」
四個人走的時候已是暮靄四合。清揚臨走時糾結萬分的眼神讓素衣心中又是好笑又是酸澀。交待了听雨第二天要準備的東西,素衣就洗澡休息了,這一天,也真夠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