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葦吟 第五章 風月婉然無異

作者 ︰ 安璧城

「所以娘娘才設計取媚于皇上……因為你知道,唯有博得皇上的寵信和愛慕,才能夠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來報仇雪恨。」

「薄贊善聰明過人,早就猜到本宮這一招棋了。不錯,其時蘇貴嬪被皇上冷落多時,勢力微薄,她就蓄意從身邊宮婢里遴選美貌聰穎者,教好了來yin*皇上,而我就是蘇貴嬪最得意的一樁作品。」姚淑妃不無跋扈地笑了,「我當時才是豆蔻年華,秦碧水卻已然年過二十了,她再怎麼悉心葆養,也抵擋不住歲月摧殘腐蝕,

皇上很快就將眼光從秦碧水身上轉移到我這里來。本宮侍寢不過是三朝五夕,皇上就再也離不開我的溫柔鄉了,立時下聖旨封我做正六品的添香,移居這間昭陽殿,那時候連蘇貴嬪亦是另眼相待三分,緊拽著我的手叮囑說,妹妹日後飛黃騰達之日,千萬別忘了故日恩情。本宮的肚子也真是爭氣,宮里人都說我身子單薄又年齡稚女敕,三年五載恐怕都難以成孕,可是本宮偏生第二年開春之際就懷上了皇上的骨血,把宮里那群瞎傳起哄的小人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刮子。御醫診斷本宮受孕那一日,皇上就接連頒下兩道聖旨,一道聖旨是縉封本宮為四妃之中排名第二的淑妃,品階在皇宮之中僅低于秦貴妃。第二道聖旨就是縉封本宮的亡父為三品敬國公,皇上憐惜我出身微賤,他封賞我爹爹,一是不準宮里那起勢利的狗彘東西唾棄我,輕視我。二也是為本宮月復中骨血的將來做打算。皇子誕生,母妃娘家如果勢力卑微,長大之後很難承擔重則,皇上惶恐孩兒今後前程命脈,是以急著要給本宮娘家正名。只可惜皇上打算得如此精細,我的孩子還是沒有成活」

「秦碧水把毒藥擦在碗邊兒,哄騙本宮一股氣喝了下去,當夜便打掉了成形的男嬰,後來宗人府勘察不出究竟,此事唯有草草作罷。本宮小產死掉孩子,而秦碧水那個蛇蠍毒婦卻在一個月後好端端產下濉儒帝姬,本宮一時間又是震怒,又是懊惱,又是傷絕,一天中竟然接連嘔血三次,頭腦昏暈幾近死掉,但本宮不能死,堅決不能死,阿爹和姊姊的血海深仇沒有報,我月復中孩子的血海深仇還沒有報本宮不能死,本宮要苟延殘喘像只畜生似的活著,活著親眼看見秦氏一族被千刀萬剮,剉骨揚灰」

「只是……秦碧水下手太重,碗沿上涂抹的墮胎藥足以讓本宮終身都不得再次受孕,本宮再也,再也不能懷上龍嗣了我躲在昭陽殿里痛哭流涕了三日三夜,終于有一日又想通了,既然本宮不得母憑子貴,那就憑自己的力量重新取得皇上寵幸。于是本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通宮外幾名術士,為本宮煉制一味駐顏美容的靈丹妙藥。」

「駐顏美容的靈丹妙藥?」

「不錯,薄贊善學富五車,博通今古,漢宮飛燕的香肌丸典故定然是有曾涉獵的吧?」

我不敢抬首直視姚淑妃的眼楮,只有垂著頭低聲道,「漢成帝劉驁的皇後趙飛燕,為了能使肌膚細膩柔光,白皙勝人,故而從西域的奇人異士那里取到一紙偏房,將麝香、熊膽、冬蟲夏草等名貴藥材熾火凝練,濃縮成一顆彈丸,敷于小月復肚臍之內,就可以永葆青春菁華,美麗嬌顏永不褪色。只是……此方里富含麝香一味藥,長期使用的婦女皆無法受孕。」

「正是此方。飛燕姐妹香消玉殞之後,這個千古奇方便隨之流落民間,本宮花了大價錢才從一個西域術士手里得到。他告訴本宮說,一旦用上香肌丸就再也不得斷藥,否則便會容顏盡毀,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丑八怪。」

「所以秦貴妃趁娘娘失寵,昭陽殿疏于防守之際,就偷走了葆養娘娘美麗嬌顏的香肌丸,使得娘娘不能及時敷藥,而容貌盡毀是嗎?」。

「薄贊善猜得差不離了。」姚淑妃淡淡一笑,「我昭陽殿里不知哪個忘恩負義的內鬼,透露了本宮服用香肌丸的消息,秦碧水在本宮早膳里摻上了五色決明子,和香肌丸的藥力相克,方使得本宮的容顏受到損毀。」

「秦貴妃絞盡腦汁地陷害你,你對她恨之入骨也是情理之中,不過濉儒帝姬年僅六歲,她是無辜的,娘娘又怎麼忍心殺害她」

姚淑妃絕望地笑了笑,「忍心?濉儒帝姬是無辜的,只不過她的親生舅父殺掉了我爹,又逼得我大姊懸梁自裁,她的娘親設計打掉了我月復中骨血整整三條性命啊,就算是秦家的一只狗一只雞我都恨不得活活掐死,你覺得我能夠輕易放掉濉儒麼?‘以彼之道,還諸彼身’,秦碧水怎麼殘害我的骨肉,本宮就加倍奉還給她的心肝女兒」

「娘娘好狠毒的心腸」我的心底已然是一股又一股的寒氣襲來,手腳冰冷瑟縮著,「娘娘瞅準濉儒帝姬和舞蛇優伶親密接觸的契機,暗地里朝帝姬下了毒,又栽贓陷害到波斯優伶身上。因為嫁禍于人心懷愧疚,所以偷偷潛入天牢結果了波斯優伶的性命,少教他承受皮肉之苦……姚淑妃良善醇厚的美名遠播,更兼濉儒帝姬素來和娘娘交厚歡好,所以宮里任誰也猜不出殺害帝姬的幕後真凶居然是一貫溫柔似水的姚淑妃娘娘。波斯帝國和咱們大銘朝關系緊張,時不時就有兵戎劍影之禍,皇上猜測是波斯人下的毒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終于抬首望了姚淑妃一眼,「娘娘好縝密的心思啊」

姚淑妃輕嘆了一口氣,「只是可憐那個吹笛子舞蛇的波斯青年人了,白白卷入這場腥風血雨的宮廷廝殺中,死的時候五體不全遍身血污,真是駭人極了。」

「不過……臣妾還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我垂首低聲道,「娘娘遣人去民間勘探波斯蛇毒的方子,秦貴妃宮里頭耳目眾多,怎麼就沒有人起疑這件事?而且……娘娘又是如何朝濉儒帝姬身上下的毒呢,如果在碗碟膳食之中,御膳房早有記錄事簿,誰送去的,何時送去的,送去了甚麼,都應一一有記載才是,娘娘又是如何躲過宗人府的稽查呢。」

「道理很簡單。」姚淑妃冷冷一笑,「本宮沒有在帝姬的膳食里下毒,那樣留下罪證的話,誰都月兌不掉干系。帝姬的毒……本宮下在她的金簪之中。」

「金簪?」

「當日青衣人走後,本宮從藏身的岩石後出來,拿一柄匕首砍掉了毒蛇的腦袋,取出了蛇的毒囊。本宮一直隨身攜帶著這個毒囊,時刻告誡警醒自己,不要忘記殺夫屠姊的深仇大恨,後來進宮做了蘇貴嬪的婢女,日子平淡得仿佛是沒加鹽的白水,本宮原以為這輩子是難以報復那個青衣人了,直到那日秦貴妃府邸初相逢會……可本宮還沒來得及殺掉他,秦碧水就動手殺戮了我的月復中骨血,本宮一忍再忍,終于等到濉儒帝姬六歲的生辰,皇上說要給小濉儒請來西域波斯最好的雜耍團,濉儒就問皇上有沒有甚麼舞蛇的表演,因為西域舞蛇的絕技是咱們中原人學不好的一門絕活。那時本宮側坐一邊給皇上奉茶,皇上說只要濉儒歡喜,就要甚麼有甚麼那時本宮便意識到報仇雪恨的日子總算來了。」

「濉儒生辰那日,她照例來昭陽殿請安,本宮還記得濉儒穿著繡金滾風的鶴氅大披肩,滿身翡翠綾羅,珠光寶氣。她頭頂有一顆瓖嵌夜明珠的金簪子戴歪了,本宮就替她取下,放在檀木的梳妝台上……這時候宮里的一個小丫鬟恰逢找帝姬吃爽口茶,帝姬便歡歡喜喜地去了,過了好一陣子才回,本宮又替她把金簪子戴上。」

「就在濉儒帝姬走得一會兒工夫,娘娘便在金簪子上擦了毒……而且這毒液並非民間的,卻是娘娘當年從毒蛇身上摘下的毒囊怨不得秦貴妃那麼多眼線都勘探不到」

「不錯,薄贊善所料不差。擦在金簪子上的毒液,確是從當日我從蛇身上砍掉的毒囊里提煉而來的。本宮把毒液擦到金簪上,替濉儒簪釵時佯裝手微微顫抖,一不留神就刺痛了濉儒的頭皮,濉儒喊道,‘淑妃娘,濉儒的頭頂好痛’本宮悄聲告誡她說,‘你母妃最是嫉恨淑妃娘,如果聲張淑妃娘刺破了你的頭皮,淑妃娘非受帝姬的母妃杖責不可’濉儒就再也不敢嚷嚷。後來月上中天,良夜听蕭之際,濉儒一團歡喜地和波斯優伶共舞一曲,我覺得老天再一次使我有機可乘……舞罷歌盡,濉儒跑到宴席上悄聲問本宮,如果她很歡喜那個波斯優伶,又該如何向她表明心跡?本宮輕輕拔下她頭頂戴著的金簪子,告訴她說,‘咱們中原人的規矩和波斯相仿,都是互送信物,你把金簪子給他,告訴他濉儒等著他婚娶,一心一意,死不逾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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