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一步跨上前去,直接關了插線板的開關︰「我給你一次機會,你說。」我想給劉易陽一個台階,更想給自己一個台階。我童佳倩是急脾氣急性子的痛快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劉易陽的溫吞。冷戰,這種敵方擅長,我方卻備受煎熬的行為,我干脆就不讓它開始。
「你听好了,我沒做任何對不起你,對不起咱們女兒的事。」劉易陽眼盯著烏黑的電腦屏幕,好像能盯出花兒來似的。
「別說的這麼籠統,說說那根頭發,說說為什麼你一到家就一頭扎在廁所里。」這頭兒既然已經開了,那我自然不如刨根問底,免得為了那虛無的自尊和面子,日後卻自己陷在無邊無際的編造和揣測中。
「那應該是孫小嬈的頭發,其實我也不太肯定。」
「不肯定?莫非還有第二第三人選?」
「你有完沒完?我在你眼里,有這麼不堪嗎?」
「那你就一次性把話說完了,這兒沒有胃口讓你吊。」
「今天臨下班時,孫小嬈心情不太好,哭了。我勸了她幾句,她,她就靠了一下我。那頭發大概就是那時粘上的。」劉易陽這番話說得並不利索,但我把那歸咎于他對與其他女人產生了肢體接觸而產生的尷尬和羞澀,而並非編造謊言。
「她為什麼心情不好?」我打算從根源挖掘。
「她們那個圈子,新人不容易,受欺負受擠兌是常有的。熬過去了,才有大紅大紫的希望,熬不過去的成千上萬,默默無聞重新做回平常人。」
「你跟我講這些干嗎?跟她講去,要是想有頭有臉,就熬著,別動不動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對啊,我就是跟她講了。結果她一感動,倒把我給坑了。」
「這事兒就這麼簡單?」
「你以為有多復雜?你也不想想,我哪有精力去糾纏別的女人?光你一個,天天來事兒我就應付不過來了。」
「那她為什麼不找別人哭,非找你?」我先不計較劉易陽說我「來事兒」,我得先模清那「外患」孫小妖的底細,再來教訓這「內憂」劉易陽的造次。
「反正她總得找一個人,抽獎偶爾還能抽到我呢,為什麼她就不能找上我。再說了,我為人忠厚,說話中肯,廣交朋友。」這就是劉易陽的好脾氣,不管他最初再怎麼生我的氣,哪怕氣得七竅生煙,在跟我「探討」上幾個回合後,那氣也就自然而然消了。
「好,我信你。不過我警告你哦,你以後別給我廣交女性朋友。那孫小嬈看著就人小鬼大,我丑話給你說這兒了,她要是想玩兒你,一玩兒一個準。」
「童佳倩,你這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嗎?」
「得了,我沒滅自己威風,我滅的是你的。我跟你說正經的啊,一般人都懂得,跟有婦之夫要保持安全距離,免得惹禍上身。這孫小嬈不像不懂的人,倒像是成心的。」
「行,大不了這距離由我來保持,反正我只當她是個小孩兒,壓根兒沒把她當女人看。」
劉易陽說的這話,我又信了。那次在電話中,他對孫小嬈說的「听話」一詞,這會兒倒成了如山鐵證。其實靜下心來細細回憶,我不難歸納出︰劉易陽從沒有讓身為「女人」的我「听話」過,反倒是天天對「小孩兒」錦錦叨念︰听話,今天要多多吃女乃,多多長肉兒哦。听話,別讓媽媽和女乃女乃太辛苦哦。听話,來,讓爸爸親一個。那麼,也許,劉易陽真的是把那僅僅小他四歲的孫小嬈當作了錦錦那輩兒的。畢竟這年代,年齡說明不了任何問題,我身邊的魏國寧和特蕾西不也是如此嗎?
「那,那你干嗎一回來就鑽廁所里?」
「我,我是真緊張啊,在面對你之前,我不得平復平復情緒?」
「你可真夠有出息的。」
「好了,我的問題交待完了,那麼現在是不是輪到你道歉了呢?」劉易陽的氣場馬上壯大了。
「道什麼歉?」我可不是敵方強,我方就弱的彈簧士人物。
「什麼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這話,是不是過分了呢?」劉易陽對長輩的尊重,絕對是傳承了悠久的中華民族美德。他對待我那利齒尖牙的媽媽尚且君子翩翩,更何況是對待他的血脈至親。
「我又沒說錯。等哪一天你真做出什麼風流事來,那準是遺傳你爸。」
這句話我說到結尾時,手偏偏等不及打開了房門,因為我等不及趁著公公還沒回來,再去與我的錦錦親近親近。可事實上是,公公就在這時回來了。我一打開房門,正好撞見公公剛入家門,正在玄關月兌鞋。我們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以至于我根本沒把握他是否听見了我口中的「遺傳論」。他冷冷地望著我,而我也分辨不出那究竟是因為之前的矛盾,還是因為我這時的出言不遜,又或者,是我自己的心虛在作祟而已。
「爸,您回來了。」禮貌地應付完,我縮回了自己的房間。錦錦,有你一個人在這房子的房主眼皮底下惹人厭就足以了,媽媽實在是不好再去讓人填堵了。
關于公公和那墨綠色長大衣女人的事,我從沒有跟劉易陽提過。一是因為他們永遠出現在家門的附近,這令我實在沒法把他們的關系往不正當里編排,雖說,他們之間的親昵似乎是顯而易見的,二則是因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這事是真是假,是美是丑或是誤會,我認為劉易陽都不會希望這事由我這個作兒媳婦的開口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