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世事變幻難懂人心
黃美菊初來這里,那些有硬後挫,打拼一片天下,都想立上一根「蒿子」佔山為王的女人們,沒把這個臉色焦黃,點點雀斑,身材高挑有點兒水蛇腰,兩只小眼兒,用眼角看人,帶著嫵媚還有一些羞澀,說話聲音不小,卻很溫柔,可說是個貌不驚人,語不驚天的女人放在眼里。其實,黃美菊是個很聰明,且頗有心計,會看風使舵,好勝心很強的女子。她如一條變色龍,靜觀周圍的動靜,伺機尋找做「人上人」的機會。她與工友相處一直保持微笑狀態,聚光的小眼楮將一切事態變化看得很透徹。她還發現,廠長遲連瑞工作一絲不苟,說話溫和,有親和力。但很愛與女人們開玩笑,心里便有了接近廠長的打算。
一天,黃美菊上班遲到了。遲連瑞走到黃美菊的工作案前,細聲細語地問︰「黃美菊,你今兒咋遲到了?單位有制度,三次遲到算曠工對待,三次無故曠工開除論處。希望你以後注意,不要再無故遲到。」黃美菊嫣然一笑,聲音很柔和地說︰「今兒孩子有點不舒服,來的是有點兒晚了,但是廠長您放心,我保證以後沒有特殊情況,不再遲到一次。」黃美菊把「一次」說得很重,還向廠長拋了一個媚眼兒。「好吧,你是新來的,這次就不扣除你的工資,以後注意就是了。」廠長見黃美菊嫵媚的樣子,急忙走開了。黃美菊的嘴角往上一翹,會心地笑了。
發工資那天,黃美菊誠心最後一個到辦公室領工資。她打開工資條,仔細看看細則,抬頭微笑地對遲連瑞說︰「廠長你真是個令人佩服尊重的領導,是個有能力,有親和力的好廠長,也是一個令女人著迷的男人,在你手底下工作,感覺心情舒暢。」
「黃美菊,看你是新來的職工,為了照顧你的情緒才沒扣除你的遲到工資,希望你努力工作,盡快熟練本工序工作,爭取早日與老職工的技術質量和工作速度看齊。」
「廠長放心,我不會給你丟臉,一定好好工作。」遲廠長詫異地看了黃美菊一眼,「嘿嘿」笑了,說︰「不給我丟臉?這哪兒跟哪兒啊!好了,我還有工作要做,你干活去吧!」
黃美菊為了顯擺廠長對她好,第二天上班後,一邊擦拭機器,一邊對旁邊的張英說︰「張姐,遲廠長這人真好,真是一個體恤工人的大好人,這次沒有扣除我的遲到工資。」
張英听黃美菊這樣一說,心里打鼓︰我張英多次被廠長罰款,知道自己理虧,只好吃個啞巴虧,認罰!這次听遲連瑞沒扣黃美菊的遲到工資,內心有些不爽,自己從沒受過窩脖兒,吃過下眼子食。你遲連瑞真是不把我張英放在「心肺」上,做事兒竟敢有厚薄,這回我讓你撩起眼皮,看看我張英是不是個眼里能揉沙子的主兒。想到此,立馬拉長聲音帶些諷刺的語氣說︰「是嗎?你可真有本事啊!真沒看出來,遲廠長對你為啥那麼好,你用啥法兒賄賂的他?我們遲到時,他可是警察打爹,該打的是打的,一板正經,不含糊啊!」張英說著,提高嗓門兒抬頭向車間里問︰「哎!我說被扣除過遲到工資的姐妹們听著,廠長他做事兒不公平,黃美菊遲到了,就沒扣除她的遲到工資。為啥一樣的職工不一樣對待!對待我們咋就一點都不心慈手軟,大家說,這事兒該咋辦?」早先因各種原因曾經被扣除過工資的女職工,听到張英的煽動後,起哄地說︰「我們找廠長問問去。」
此時,黃美菊就像一個惹禍的孩子,拉住張英的袖子說︰「張姐,你千萬別去啊!廠長要怪罪我的。」
「跟你沒關系,我們是要回,扣除不合理的工資,誰讓他做事兒一碗水端不平。有膽兒大的嗎?跟我走,討回公道去!」張英帶著幾個女職工吵吵嚷嚷地來到辦公室,找到遲廠長硬要討個說法,要求廠長將原來扣除她們不合理的工資全部補回來。
正當女人們鬧鬧哄哄的當口,勞資員帶來一位三十出頭的女人。這個女人長得白白淨淨,稍胖的中等身材,微笑中透著親切。廠長對那些女職工說︰「我現在有事情要商量,大家先回去,以後再商量。」
女人們唧唧喳喳地走了。勞資員指著那位婦女,說︰「遲廠長,她叫邢俠,是我們企業一線工人。因為家里有癱瘓在床的婆婆,廠領導出頭聯系,從生產一線調到你們三產分廠,為的是能有點兒時間照顧病老人。遲廠長你看著給安排個崗位吧!」遲連瑞溫和地問邢俠︰「你能干哪道工序的活?這里是流水作業,只要坐下就沒時間抬頭,活追人,也很累啊!」邢俠微笑著,爽快地說︰「我干啥都行,自己也會點裁縫活,累點我倒不怕!我就是圖喜這里是計件工作,完活就能回家,廠長看著安排吧!」
遲廠長領邢俠走進了生產車間。當邢俠邁進車間門口時,立即引起黃美菊的注意。她走到付有琴跟前,討好地小聲說︰「付姐,剛才你沒去找廠長鬧事,就知道你是個好人。你看這個女的,長得那麼胖,臉像白菜幫子,能干啥活,姐姐你認識她嗎?準是有路子來的。」付有琴一邊低頭干活,一邊說︰「我是懶得搭理張英,不願意和她們摻和那些破事兒。到這上班的人哪有沒路子的,誰有路子也白搭,別想在我眼皮底下立蒿子。美菊,你听好了,如果看我的眼色行事,听我的安排,沒有你虧吃。」
「嗯哪,我知道姐姐的妹夫是總廠廠長,姐姐在這兒就是我們的大王。」黃美菊的一句話,把付有琴說得眉飛色舞,心情異常舒暢。
遲連瑞安排邢俠在上領子工序,這是制作服裝最精確的一道工序,領口縫合時要求上下拉力均勻,尤其領子與領台兒交界處要求更嚴格,是服裝質量的第一個關口。上午邢俠熟悉了一下工作操作,第二天上班來就自己開始操作,半天下來,工作速度很快就提了上來。黃美菊看在眼里,心想不好;這個女人是個茬兒,僅半天的時間,干活就這樣麻利,有她在,就沒有我的出頭之日。
第二天下班後,姐妹們洗完澡,擠在簡陋的更衣室里換好衣服準備下班回家,有人叫黃美菊一起走,她說,自己還有事情,讓大家不要等她。
黃美菊在更衣室假裝收拾更衣箱,以此消磨時間。見工友們都走了,從更衣箱里拿出一只小瓷盆,到車間里打來水洗完臉後,照著更衣箱里掛著的一面小鏡子,便開始一通精心的化妝打扮。更衣箱里用一塊厚玻璃做隔層,隔層上擺放著各種瓶瓶罐罐的化妝品。她按順序地在臉上拍上化妝水,抹上打底霜,又擦了兩遍濕粉,用毛刷撢上胭脂,又拍上一層化妝水,淡藕色的眼影,玫瑰色的口紅,尖尖的十指還特意染上藕色的指甲油,又換上一副假翡翠耳墜。嘿嘿,人靠衣裝,馬靠鞍,笤帚把子扎古扎古還有三分人像,何況黃美菊人長得並不難看,只是臉色有些焦黃,有一些雀斑而已,經這麼一打扮,粉嘟嘟的臉蛋賽過三月桃花鮮艷,比過出水芙蓉嬌媚。兩粒晶瑩剔透的綠色珠子隨著身動,在耳畔搖擺,身穿一身當時比較流行的連衣裙,更加增添了黃美菊迷人的風韻。
黃美菊一切打扮停當後,站在更衣室門口,往廠長辦公室方向看去,見小樓自行車棚內,只有遲連瑞的自行車孤零零地站在那兒。她抿嘴笑了,輕飄飄地往廠長辦公室走去。走到廠長辦公室門前,手罩在眼前,貼近玻璃往里面看去,見遲廠長一個人背對著門坐在辦公桌前寫著什麼。她頑皮地輕輕推開門,悄悄地走在遲廠長身後,雙手蒙住遲連瑞的眼楮。遲連瑞被突來的情況嚇了一跳,有點氣急地一邊用力掰開捂住自己眼楮的手,一邊說︰「誰這麼惡作劇,這是工作的地方,不許胡鬧!」由于遲連瑞沒有提防,雙手本能地,用大了力氣想掰開對方的手。黃美菊又怕遲連瑞將自己漂亮的指甲掰折,就急忙松開手。她一邊甩著掰疼的手,一邊很委屈地看著遲連瑞。
遲連瑞見黃美菊嬌滴滴的委屈樣子,心里不免有些責怪自己雙手用力太大,便笑了笑說︰「原來是你這個調皮鬼啊!嚇我一跳。我說你下班不回家,到這兒來干啥,找我有事兒嗎?」黃美菊見遲連瑞緩和了語氣,更覺自己委屈了,眼里浸出淚花,這眼淚在黃美菊的眼窩里欲滴不出,眼神兒似嬌似恨又嫵媚,看的遲連瑞定住雙眼,一股憐香惜玉的感受襲上心頭。他慌亂地拉住黃美菊的手,讓她坐在旁邊的一把椅子上,深出一口氣後,說︰「哎呀,咋地,還真覺得委屈了?我向你道歉,對不起,行了吧?以後在工作期間不能鬧著玩,被別人看見了不好。你知道,咱們這兒都是些是非老娘們,如果就憂子編排點兒緋聞,咱倆可是誰也吃不了兜著走,足夠喝一壺的。」黃美菊低著頭不說話。遲連瑞看看拉著黃美菊的手,有些吃驚,也有點兒沒話找話地說︰「嘿嘿,指甲真好看,一看這指甲就知道你是個不愛干活的人,閑人指甲長嗎,嘿嘿!」
「誰說我不是干活的人,我這是會享受生活,是個有品位的女人,與會不會干活不相干,你說,我干活哪點落在別人後面了?」
「是是,黃美菊,你干活還是可以的,真的,你就是愛打扮,顯得有點輕……不然還真是一個不錯的女人。」
「愛打扮是自信的表現,你啊!傻老帽,你看看我這耳墜咋樣,好看嗎?」
「好看,好看。黃美菊,你今天找我有事兒嗎?」遲連瑞站起來,急忙轉移話題問道。黃美菊嬌嗔嗔看了遲連瑞一眼,說︰「本來有事情著,讓你把我的手掰疼了,給疼忘了。」
「哦,那你就先回家吧!啥時候想起來,再來找我好不好?」黃美菊很失望地答應一聲,站起來轉過身子想走,像突然想起來似地問道︰「那個新來的女人跟你有親戚嗎?」
「誰啊!哪個女人?黃美菊,我希望你不要像有的女人那樣,婆婆媽媽的是非精。有事兒請直接說,千萬不要拐彎抹角地暗示我,我沒時間搭理這些。」
「哦,我問的是邢俠,我知道到這兒來的人都有門子,路子,想打探一下邢俠的背景。你剛才把我掰疼了,還不立功贖罪,實話告訴我。」黃美菊說完,歪著頭,頑皮地看著遲連瑞。遲連瑞見黃美菊嫵媚的樣子,心里一動,便扭過頭去,看著窗外,說︰「邢俠是從生產一線調過來的工人,至于她有啥背景我不清楚。好了黃美菊,我還有事情要辦,我們以後再聊好嗎?」遲連瑞打開門,客氣地說︰「對不起,黃美菊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