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圍桌吃飯,突然,劉大娘將碗交給婉冬,從枕頭下翻出一包東西,用白色粗布包著,「這是雙手套,你這一走,不知過年能不能回來,轉秋了,天要涼了,這個,你拿上用。」劉大娘說著,便把布包揭開,一雙暗紅色的棉布材質,上面繡著蝴蝶與桃花,「這個樣式喜歡不,現在的姑娘都喜歡蝴蝶花的。」我接過手中的布包,模著這雙手套,笑著點頭。
「喜歡就好。」劉大娘將枕頭整好,「明天就回去了,走前看看還需要什麼,都帶全了。」劉大娘有些哽咽,第一次離開劉老家時,劉大娘笑著笑就哭了的場景還依然在腦中,她笑是因為我可以治好自己的病,哭是因為舍不得,可如今回來,依然不能說話,可偏偏由于前幾日在樹林小院的操勞,導致身體有些清瘦,想必她也並不想讓我再回去。
我將粗布重新包好,便听到婉冬的聲音︰「娘,你這可是太偏心,我走時,也沒見你讓我帶什麼東西,到時候我回書院,你要送我什麼?」婉冬打量搬的說道,便做出要翻枕頭的動作。
劉大娘擺了擺手,「你每次走,我不都大包小包的給你,結果最後全被你留下不拿,說太多路上用不著,也不方便。」劉大娘說著,忙扶住她翻枕頭的動作,「亦心,可是去府中做事,什麼時候回來還不知道,多做點準備也不壞,你這丫頭,書院的私塾先生都說你把院中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條,又和先生的女兒住在一處,我還怕你會受苦?」劉大娘道來。
婉冬撲哧笑了出來,嬌嗔的喊了一身「娘。」婉冬也將手抽回,返身到桌前。
「呵呵。」劉大娘笑了幾聲,便接過婉冬從桌上端來的碗。
和劉大娘說了些貼己的話,待她躺下休息,依稀記得那握著我的那雙有些薄繭卻又溫暖的手。
「亦心」婉冬坐在床邊看著我說道。
我抬起頭,見她的手抓著床沿,有些緊張。我在對面的床坐下,看著她。
「沒事,沒事。」婉冬忙說道。
我緊皺了下眉頭,淡淡的笑了一聲,便起身又回到箱子邊,收拾好後,將箱子扣好。
「亦心。」婉冬又一次喚了一聲。我回身,依舊看到她,她的腳輕微的點著,不停的摩擦著床板。「明天你就回府了,一定要小心謹慎些。」婉冬說完,抬起剛剛並沒有直視我的眼楮。
就這樣,我看著她的眼楮,許久後,點了點頭。
「睡吧,早點休息,明天要趕路,會休息不好的。」婉冬說完便起身去院外的井中打水。
這一夜依舊是難眠,心中有無限的憂愁揮散不去,如何答復三爺當初的問話,還並沒有想好,雖然答案只有是或否,我選擇了後者,但是該如何讓這個答案的穿透力變小變弱。緊咬嘴唇,調整自己的呼吸,這是最後一次在這張熟悉的床榻上了,我應該珍惜的是在這里的點滴,哪怕我想的再多,我這張不能說話的嘴,也只能是搖頭或者點頭,就這一個動作就已經很明顯了,剩下的修辭和解釋也只不過是讓自己的心里好過罷了。
次日的天氣有些陰沉,睜眼看到對面床上的婉冬已經不在,起身開門時,灶房已經渺渺炊煙,我掀起簾子看到對著爐火發呆的婉冬,輕輕的拍了拍她,告訴她火上的粥快要溢出。
婉冬忙起來,用一旁的勺子攪動著鍋里的粥,有些淡淡的糊味。
「好像,有些糊了。「婉冬慢吞吞的說道,我低頭輕笑。
「快出去吧,這里煙大,」就這樣無奈的被婉冬趕了出來。「快去洗漱,今天由我來做飯。」
今是回府,必要梳妝一番,打開昨天已經扣好的箱子,看到一旁的絲絹,這是婉冬繡制的,攤開看到,是兩只蝴蝶,雖不大但卻精致,只不過這兩只蝴蝶倒不是翩翩飛舞,而是相隔很遠,桃色小蝶追著遠處的藍蝶。我打開另一張絲絹,這條也是蝴蝶,和上一條相似,只是兩蝶之間的距離相近許多。若是將絲絹中心捏起,也把這兩只蝴蝶也完全遮住了,和白色絲絹沒有太大的絲絹,拗不過婉冬也只好裝上。
我將絲絹疊好,拿出梳妝盒,銅鏡中的自己,已經比之前氣色好得多了,思緒亂飛,有一搭沒一搭的梳著發尾。
手中的木梳被人抽走,緩過神來,從鏡中看到身後的婉冬,「我來,每次都見你挽著,都沒有什麼發飾。」
我淡然一笑,看著鏡中黑發過腰際的女子,一頭秀發隨著風起風落。
「看,」婉冬將鏡子正了正,「這樣才像女孩子。」
我怔了下,這是說我之前都不是女子裝扮了。
鏡中,頭發被攏高返綰,用綠色絲帶結扎。髻下留一發尾,垂于肩後。婉冬將肩後的發絲拂到胸前。
「這樣才像女孩子。」婉冬將頭枕于我的肩上,臉靠近我,一邊看著鏡子中的我,一邊神采奕奕輕揚起下巴,我輕模著發尾,啞然失笑,過了今天,等次日醒來,又是我的輕綰就能出門的特定裝扮。
「就知道你會喜歡。」婉冬將我的發絲解開,又披散了下來,我輕微的動了下頭,大惑不解,在鏡子中看著婉冬的手指。
「我們重新再來一遍,你可要記好了,這是最簡單的發飾,叫做燕尾反綰髻,是因為將頭發反綰而得的名子,也只需要一條絲帶就好,」說罷便拿起剛剛搭在手臂上的絲帶,「記住,一定要抓緊,然後用絲帶纏繞一圈後,再將一部分的綰上去,然後用絲帶固定。」婉冬一邊說著,一邊讓我看著鏡子中的手指。
婉冬又用木梳將前額的發絲輕輕的梳齊,然後將木梳遞給我,說道︰「記住了嗎?」
我點了點頭,方法是記住了,但若真要綰起來,想必一早的時光都要虛度而過了。
婉冬又將梳妝盒中的翡翠耳環拿出來,帶于我的耳上。打開箱中的胭脂,「這些東西看起來都似是新的,平常都不用嗎?」婉冬看著盒中滿滿的胭脂,上面留有的指印,還是那次她與劉老來時用過。
「以後要多用。」說罷便小指沾上,涂抹于我的臉頰和嘴唇。
屋內彌漫著淡淡的胭脂水粉的花香。
周身彌漫香甜之氣,之前並不愛胭脂水粉的花香,總是感覺很膩,然而此時卻如此迷戀。
婉冬輕敲劉大娘的門,「娘?」
「哎。」劉大娘喊了一聲,「我早醒了。」
我和婉冬便推門進去,幫李大娘洗漱後,婉冬本要回身去灶房端早上準備的白粥,便听到門口的叩門聲,轉向去了院前的大門。
我站在臥房看到院中的小廝正是上次通信的人,緩了緩便走了過去。
「姑娘早。」我點了點頭,便看到一旁的婉冬,「怎麼如此之早,這早飯還沒有吃,就來了。」婉冬有些埋怨的嘀咕道。
我拉著婉冬的手,朝一直低著頭躬著身子有些張皇失措的小廝點了點頭。
「請稍等。」婉冬便轉身,先回到臥房。我跟隨其後。
「誰呢,是不是來接亦心回去的?」劉大娘看著婉冬說道。
婉冬點了點,「沒有想到來的這麼早。」
「來了,也不還讓人家等,去準備準備,裝些吃的,好在路上吃。」劉大娘囑咐到。婉冬起身,從我身旁走過時,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淚水,突然自己的心也有些抽動,有些酸楚。
我走到大娘的床邊,她拍著我的手,「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的治病,吃好睡好,可不要又瘦了。過年能回來最好,大娘給你做你愛吃的。」劉大娘抽了抽鼻子,「這一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有什麼需要的,或者想吃大娘做的什麼東西,冬兒去看你時,讓她帶話給大娘,大娘做給你。可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她將我的手緊了緊,我能感覺的到那層指月復上的繭在皮膚上的微疼。我點著頭,看到大娘紅的眼眶,眼中蓄積的淚珠便落了下來,打在被子上,「哭花了,就不好看,又不是回不來。」大娘用指擦過我的落下的眼淚,拇指上的粗糙感如此熟悉。
我趕忙將眼淚抹去,點著頭,有些低低的抽搐著。
「妹妹,這些干糧,你好在路上吃。」我回頭看到婉冬迅速抹去眼淚,之後綻放出一張笑臉,她將包袱放到桌子上,走到床邊。
「好了,娘,你別難過了,亦心又不是不會回來了,你看你這一哭,把我兩都弄哭了。」婉冬又抹了抹眼角。
大娘一笑,「對,對,還是回來的,就是有點舍不得。」
「這才離開幾天,你就舍不得,前幾天還提起要我們嫁人呢,到時候,豈不是更舍不得。」婉冬笑著說道。
「對,對,都不小了,有心儀的,一定要給娘說,或者大娘給你找一門好親事。」大娘說著便看向我。
我眨了眨眼楮,趕緊皺眉,擺著手。
隨即便是一陣歡笑聲,沖淡不了哀愁。
拗不過執意要下床的劉大娘,只好攙扶她出院。婉冬讓小廝將箱子抬到車上,我和婉冬左右扶著大娘,大娘的手離院門越近,抓的就越緊。
當我們走到院門口,已看到小廝立在車邊。
度